陈婷提着一袋子资料回到家时，已经是晚上快十点，她刚打开大门放下袋子，就闻到了一股香味。
餐桌上摆好了刚出炉热腾腾的晚餐。
她这才想起家里还有只鬼，而且她还让这只鬼给她做饭。
陈婷时刻紧绷的大脑在今晚和姜玉聊天后得到了放松，以至于她终于开始思考这件事是有多么离奇惊悚。
而她的沉默在某只鬼的眼里有着另一层意味。
杨书盛隐藏在餐桌旁，一直观察着陈婷的一举一动。
陈婷出门后他就一直在做家务，今天刚搞完主卧卫生，眼见着时间差不多要到陈婷下班回家了，他就坐在窗户上看着小区大门，准备在看到陈婷的第一时间去做晚饭。
但今晚陈婷晚到了很久，要不是看着陈婷的行李还在家里，他差点以为陈婷还是害怕他，所以已经悄悄搬走了。
他在窗边看到陈婷后，就抓紧时间将早已准备好的配料倒入锅中，这样在陈婷一进家门就能吃上晚餐。
晚餐是用陈婷买回家的一些简单小菜做的一碗萝卜白菜火腿炒面，杨书盛自认为卖相还是很不错的。
而且耗材不多，量大管饱。
杨书盛想尽力弥补他的过错，所以他对为陈婷做饭一事极其上心，决心要用这些最简单的食材做出最营养的菜品。
但是陈婷一回来就站在餐桌前看着这碗面发呆，以至于杨书盛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变成鬼之后手艺退步了，或者是鬼和活人的视觉嗅觉都有差异，这碗面在活人眼里是黑乎乎一团。
因为陈婷的眼神越来越复杂。
杨书盛终于受不了了，他走到陈婷身边，准备戳戳她肩膀问怎么了。
结果一靠近陈婷，杨书盛就闻到了一股火锅汤底的香气。
原来是已经在外面吃过了。
不过她不是很缺钱吗，怎么会吃火锅？
杨书盛歪了歪头，有些疑惑，但他不打算多问，只是戳了戳陈婷，温和问道:“抱歉，我没考虑到这个点你可能已经吃过了，这份炒面先放冰箱吗？明天早上我给你热一下。”
陈婷终于从思考中回过神来，看向刚刚被戳的那个方向。
“你怎么知道我吃过了？”
“因为闻到了火锅的香味。”杨书盛老实回答道。
“鬼有嗅觉？真神奇。”陈婷端起桌上已经在房中低温下放凉的炒面，放到了冰箱里。
“我今晚遇到了朋友，已经吃过了，以后做饭等我回到家再说吧。”陈婷已经完全接受了现在这个局面，她盘起头发，边说边去拿衣服准备洗澡。
杨书盛点了点头，又想起陈婷看不到，于是赶忙回复：“好的。”
浴室里传来哗啦啦的水声。
陈婷冲凉很快，她抱着换洗下来的衣服出来时，杨书盛还在厨房整理卫生。
开好洗衣机，晾起内衣，陈婷就将那一大袋子书搬到客厅茶几旁，这块区域已经被她用作学习用途了。
她开始翻姜玉给她留存的资料，找出几本她自己写的物化生笔记后，她草草翻阅了一遍，还好大部分内容她都还记得。
她被关在那个‘家’里快半年，期间接触不到自己的学习笔记和教材，连纸笔都没有，只能靠每天在脑袋里按照课本章节回忆知识点，还好错漏不多。
陈婷长舒一口气，拿出了姜玉准备的学校联考模拟试卷，联考的题目基本都是偏难且解题方式较偏的类型，陈婷已经太久没接触过这些，她准备试试自己还记得多少。
她盘起腿，巴拉下来沙发上已经被杨书盛洗干净晒干的毯子披到身上，屋子里因为有个‘恶鬼’的缘故，总是很阴冷，虽然省下了夏天的空调费，但陈婷还是觉得有些冷了。
她拽过来毯子一角，放到鼻子下狠狠吸了一口，有阳光的气味，想来是一早就摊到阳台上晒了。
陈婷裹好自己，开始认真写试卷。
她支着下巴，低垂着眼，虽然面无表情，但微微抿着的嘴角显示出她十分的专注，除了写字途中偶尔转转笔之外，她几乎没有其他动作，连坐姿都没有变过。
杨书盛从厨房出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幕。
他自从清醒过来后，和陈婷相处的时间里，他基本只能看到她在学习。
杨书盛其实对陈婷很好奇。
女孩孤身一人住进鬼屋，拿着为数不多的钱一边打工一边学习，这其中一定有什么变故，但他不认为自己有资格询问，所以他一直保持沉默。
也是在这种好奇下，杨书盛发现了做鬼的一个好处。
他可以悄悄去看陈婷的试卷。
看见一个人这么用功学习，当然会好奇对方的成绩吧，杨书盛暗自点头。
第一次做这种有点小偷小摸的事，杨书盛移动的脚步十分缓慢，每走一步都要质疑自己的想法，然后再自己认可自己。
在一番天人交战后，杨书盛终于放弃稳固心里岌岌可危的道德底线，在磨人的好奇心下走到了陈婷旁边，弯下腰看向陈婷手中的试卷。
这是一份数学联考试卷，陈婷在杨书盛纠结的那段时间里已经完成了，正在对答案。
杨书盛仔细一看，试卷上居然只标注了一处错误，就是最后一道压轴题。
哇。
陈婷眨眨眼，抬头看向杨书盛所在的地方。
杨书盛这才发现刚刚自己居然直接感叹出声了。
偷看试卷这种事被直接抓了个现行，杨书盛羞愧到有些结巴：“啊......对不起，我，我只是好奇这是什么试卷......”
越描越黑，杨书盛干脆直接闭嘴，当个隐形人蛮好的。
陈婷对完答案，发现最后一题姜玉也做错了，而且只有答案没有解析，想来是这道题可以放弃的意思，她揉了揉眼睛，打算拿手机来搜一搜。
“你是市一中的学生吗？”陈婷找来手机，随口一问。
这里本来就是学区房，从阳台就能看到市一中的操场，杨书盛声音这么年轻，又对试卷感兴趣，陈婷认为他死之前应该也是学生。
空气沉默了一会儿，陈婷才听见那好听的声音传来：“......是的，我之前在这走读。”
陈婷嗯哼一声，表示她知道了，便开始看搜出来的解题过程。
题目有些久远了，是二十几年前的题型，应该不是高考考点，但陈婷还是打算仔细看看，多看点反正不出错，万一出题人今年发癫呢。
陈婷把手机摆在桌面上，托着下巴对着自己的步骤看了起来。
这时，杨书盛突然开口了。
“这题我上学时听老师讲过，有一个专门用于这种题型的解题公式，会比你手机上这个教程简单。”杨书盛的声音在陈婷耳边响起。
陈婷挑起眉，看向身旁的空荡荡的区域，问道：“你居然还记得吗？你应该死了有十年了吧？”
“啊......我是在你住进来那天才清醒，之前我都没有什么意识，对我来说就像是在死亡那天眨了眨眼，就到了现在一样。”杨书盛解释道。
“所以学过的内容我还是都记得的。”
“......你在市一中成绩怎么样？”陈婷直起了身子。
“那个......还蛮好的。”
“年级排名？”陈婷盯住声音传来的地方。
“前，前十有的。”杨书盛感觉如果自己还活着的话，现在肯定已经冒了一身汗。
陈婷眼睛微微睁大，然后立马拍了下掌，她激动的声音混合着清脆的击掌声传来：“太好了！你们市一中即使是十几年前的师资都肯定比我那强得多，你还有留什么资料在这吗？！”
“没有资料也没关系！既然你都还记得，我刷题的时候你要是想起什么知识点，告诉我，我记下来就好！”
陈婷激动到站了起来，苍白的脸庞都泛了红。
“对了，你英语好吗？我就是英语有些偏科，你要是有空帮我看看怎么样？”陈婷小嘴开始不停冒出各种设想，停都停不下来。
这还是她第一次在杨书盛面前这么活跃。
杨书盛愣了愣，看着脸上洋溢着真心实意笑容的陈婷，她的眼睛笑成了两轮弯月，叽叽喳喳的样子，和平常冷静面无表情的女孩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他别开脸，莫名觉得有些脸热，但是鬼哪里有体温，所以这一定是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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