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您说您在哪?”
游雀呆若木鸡,仿佛被电话那头的声音定住了。
骆野冷眼旁观,看到游雀石化的表情一点点碎裂,忽然“啊~~”地抽风,发出倒八辈子霉的鬼动静。
“谁。”骆野问。
游雀挂了电话,吧唧一声脆响拍自己脑门上,神态嗔恼疯癫:“哎——完了完了完了。”
骆野看智障的眼神。
“不是梦,我完了。”
“?”
“你也完了。”
“从我身上滚下去。”骆野没耐心道,“说人话。”
游雀勉强镇定了一下,不滚,变本加厉赖回来熊抱着,面对面骑坐在骆野腰间。
意外的,骆野感觉到肩膀上的下巴在颤抖……比怕狗更上一层楼的恍惚席卷了游雀。
“骆野,不想盛惊浪变狗肉,今天让人来接走。”
“别命令我,下去。”
游雀:“再吵点你穴,抱一会儿能死啊!真抠!”
等泼皮无赖镇定了些,终于大发慈悲收了神通,他这才注意到骆野衣冠不整,一脸生无可恋。
“你手好像流血了诶。”
骆野凉飕飕看过来。
游雀舔舔嘴唇,有一瞬的心虚闪过眼底:“那也是你活该,是你把我关起来,差点害死我。”
“游雀。”骆野喑哑的叫了声。
游雀抬眸与之对视,骆野的眉梢写满疲乏,深邃的瞳孔黑洞洞的,视线隐约飘忽,不太聚焦。游雀愣怔:“你多久没睡觉了?”
“三天。”
游雀递了个迷惑的反应。
骆野沉默了几秒钟,说:“处理意外事故。”
游雀眉梢挑动:“她的事?”
“他们。”
“谁们?”
“……”骆野耳边又响起方医生的交代。顿了顿,把话说全了:“这场车祸,不止她一个人在车上,还有别人。”
游雀安静了好几秒,琢磨了一番:“……你爸?”
骆野不语,大概是不愿意承认这个称呼。
游雀不由得声音虚了下去:“那你还……怎么之前不说清楚,我要是知道,就。”
“就怎样?”骆野看着他,“就不作了?就不犯贱找男人了?”
“我想点你哑穴。”游雀说。
骆野不屑地冷笑:“有这本事不敢对狗下手。”
“你能跟狗比么,哈。”游雀讪讪嘟囔,“人家是警犬,动手属于袭警。”
“别装。”
“……是怕狗,那咋了!谁没有缺点!”
费劲巴拉的,游雀终于旁敲侧击撬开了太子爷的嘴,知道了他五一出差都干了什么——皇帝老子都没这么日理万机。
一场车祸打乱了骆氏格局,玲珑董事会差点换天,戍边王这是回去镇压造反去了。
在游雀这等市井屁民听来是天方夜谭的夺权大戏,被骆野轻描淡写几句带过,游雀奇怪地打量骆野,直到把骆野看烦了:“干什么。”
游雀摇摇头,眼睛弯了下:“但你还是扔下大局回来了。”
“……”
“有没有人说过。”游雀歪头,“你特别幼稚,骆老二。”
捕捉到一丝取笑的意味,骆野阴沉地盯他,游雀讨嫌道:“对,就是这个眼神,能吓唬得了谁?”
“明明自己那天心情也很糟吧。”游雀的狐狸眼眯了眯,“明明自己也想发泄,想上床,想见我,装。”
“我想见的是骆荒。”
“哦,你想睡的也是骆荒?”游雀故意似的,“咱哥知道你对他这么不纯洁吗?”
“游雀!”
游雀见好就收,似笑非笑勾了勾嘴角,狡黠的底色重新回到脸上,让人分外不爽。
骆野露出话不投机半句多的烦躁,觉得对方医生仁至义尽了,不想再“试”,有小人越试越得志。
游雀突然敏锐地问:“你希望他死吗?就像我希望她死那样。”
“……早该死。”
“但我觉得你不希望。”游雀幽幽叹了口气,“就像……我不希望她死那样。”
一个颠三倒四的问题,恍如把同归于尽的刀同时刺进了两颗心脏,骆野不执一言,静静审视游雀。
游雀在骆野瞳孔中窥见一种复杂,以及一只同样复杂的自己。
如果是豁达磊落的骆荒,会对弟弟说什么?
“别怕,有大哥在。”游雀眨眨眼,“你是不是想听这种安慰?那我可演不了。”
“二哥会邀请你,一起去耀武扬威,对他们说风凉话,看着他们一点点咽气,不给他们死得太便宜。”
说着他笑了,看向骆野眸中忽然幽亮的火。
言尽于此骆野不得不承认,游雀是朵恶毒的解语花,他比骆荒知道自己想听什么,皎皎明月不懂深沼的污秽,自然不曾沉沦与共。
错了。骆野在心里纠正了游雀,骆荒不是安慰,安抚他是带有警惕性的手段,提防自己趁乱不仁。
“你看,我早说过,我们是同一国的。”游雀按着骆野的肩膀站起,拍了拍,意味深长说:“骆荒不懂。”
游雀兀自进了卧室的浴室,隔着门,又交代一遍:“骆野,快把狗送走,别怪我没提醒。”
“理由。”
里面水声渐杂,游雀的声音缥缈:“天底下最恨狗的人要来了。”
“谁。”
游雀很快处理了自己刚鬼门关走一遭的狼狈,焕然一新走出浴室,把欲言又止的骆野推了进去:“你也要洗,换身衣服跟我去见。”
骆野莫名其妙,没理由听差遣:“游雀,别太作了。”
游雀幽怨地嚷:“都怪你!都怪你!”
“更别撒娇。”
“谁特么……啊嘶。”游雀抽出一支酒精棉签按在自己脸上,擦一下嘶一声,吃痛地骂不出来。
疲惫感消减了骆野大部分抵抗意志,思绪纷乱间他已经被游雀推上了副驾,游雀看骆野活人微死,才说人话好好解释了:“她知道你了,点名要见,我没办法。”
“凭什么。”
“凭你是她宝贝小鸟第一次交男朋友。”
骆野莫名其妙睁开眼,恹恹看过来。
游雀双手并拢做了一个飞翔手势:“二舅传书太慢,她还不知道后面的事。”
骆野没说话,目光有如实质放在游雀脸上:“第一次。”
“嗯。”
骆野好像气乐了:“真敢说。”
放浪成性,随便勾引男人同他鬼混,给自己立上牌坊了。
游雀没劲地啧一声:“爱信不信,不把这关应付过去,你我都遭殃。”
骆野万般不屑,一个来历不明的乡下女人又能有什么本事动他,懒得再与游雀扯皮,闭上眼睛陷入浅眠,断断续续的金陵小调钻进梦魇。
蒲城小地方,枫铃到枪花横跨一整个区的南北角,一脚油门也就到了。
游雀的老头乐停靠在街口,没再往里开,骆野被丝丝缕缕的烟雾呛醒。他太久没休息了,看窗外的人熙熙攘攘都是重影,抬手捏了捏眉心。
倏地,半支烟伸到了嘴边:“来一口,醒醒神。”
骆野神思恍惚,下意识叼住了,唇缝触到一层湿濡,才反应过来这是被游雀咬过的烟嘴。他立时呸了出来,游雀眼疾手快接住滚落的火星子:“feifeifei——”
“不抽就不抽,存心浪费!”
游雀重新拈起叼回了自己嘴里,含糊不清说:“睡都睡了几次,连个间接接吻都接受不了,什么脑回路。”
骆野彻底被作弄醒了,他警告了一眼,开门下车。
游雀大概是对养母心存畏惧的,自下车后往里走,他脚步逐渐放慢了,两个人行到枪花门口时,冷不丁的,游雀拉住了骆野的手。
骆野不悦地回头,游雀清清嗓子,小声说:“我要借‘骆先生’一用。”
“不行。”
“就像上次见我弟那样。”
不提上次还好,一提就火大,骆野低头看人:“不。”
“配合一下又不会死,给你算利息行不行。”游雀晃了晃手,“骆野骆野。”
“别……”
“没撒!再重申一遍,长得好看声音好听又不是我的错,别给我扣罪名!”
骆野用“从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徒”的眼神白了一眼,抽出了自己的手。
游雀推着他就要进去,刚才的拒绝全是耳旁风,兀自朝里张望一眼,也不知道是对谁喊:“介绍一下,这我男朋友,姓骆。”
店里面,纹身台旁大马金刀坐着个女人,女人应声抬眸。
骆野只一眼,就明白游雀在怂什么——那女人小麦肤色,有着常年做体力活锻造出的手臂肌肉,生的高大健美,一拳抡过来估计普通人会一命呜呼。
没等反应,噗通一声,游雀怂得像只鸡崽子似的扑腾过去:“您怎么不打招呼就出山了~也没提前说一声,我好去接。”
女人的目光鹰隼一般掠过空气,投射在骆野脸庞,声若洪钟:“就是你小子?”
“……”
骆野不禁有种错觉,游雀画的关公镇鬼图从纸上走出来了。
游雀扭头,疯狂使眼色:“骆野,这我师父。”
骆野淡淡点下头,算是给了游雀面子。
女关公蓦然道:“胳膊有伤?”
也不知道她是怎么隔着衣服看出来的,游雀忙解释:“啊是,他不小心磕碰的。”
“那你呢,脸怎么回事?”女关公收了对骆野的审视,低头审游雀。
游雀心虚地遮了一下:“我也是……不小心。别说我了,您怎么突然来了,路上还顺利?”
“不顺,‘青时’让条子收了。”
“……管制刀具带不进城,还有那不是条子是安检。”游雀失笑,心说山中无岁月,世上已千年。
南京城外有那么一处不为人知的深山渔村,在他记忆中,女侠这是第一次出山。
养母是个真正的山居隐士,养鸟打铁,锻得一手好刀剑,过着与世隔绝的日子。这次出来,他猜是跟早些日的传信有关。
说什么见骆野,那是他瞎掰的,只要不闹出命,女侠才不管家雀和谁交/配。
游雀卖乖地眨眨眼,给女侠捶腿:“长途车累不累?先休息,我和他去买点吃的。”
“小……”
“哎哎哎!”游雀夸张的跳起来,忙捂住了女关公的嘴,“我叫小花,好师父,好妈妈,嘴下留情。”
某人浑身毛都炸了,求爷爷告奶奶将女侠请上了三楼。
再下来时,见骆野好整以暇看他,游雀一愣:“你……没听见吧。”
“听见什么?”
“没什么。”
难得游雀身上露出类似窘迫的神情,他尴尬地背过身朝外走,背影仓皇。骆野百无聊赖跟上去,发现游雀不敢看他,藏在长发下的耳尖绯红一片。
“鸡”……?似乎听到这样一个读音,骆野嘴角上翘,不语。
[垂耳兔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4章 解语花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