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
谢乱轻扣玻璃窗,窗内穿出一阵窸窣的声音,接着刺啦一声,窗户被打开。
“奶奶,一瓶柠檬冰红茶。”
借作要买东西的样子,谢乱趁机观察开窗的老奶奶和屋内的布置。
被称作“覃奶奶”的老人有着一头花白的短发,带着一副金丝老花镜,脸微胖,皱纹不深,穿着紫底红花的棉纱短袖衬衫,看起来精神矍铄,很有活力。
“三块,扫码就行。”覃奶奶看了谢乱一眼,转身走向冰柜。
她的声音很有力量感,听起来更像是四十出头的中年人。
屋内的布置和刚才在远处看到的差不多,墙边靠着摆满了零食的架子,还有两个铺着棉被的冷柜。靠左侧有一扇木门,可惜是关上的。
覃奶奶掀开棉被,打开冷柜,从里面找到一瓶冰红茶,回来递给谢乱。
谢乱接过冰红茶,将它放进书包,然后打开手机,扫窗户上贴着的二维码付款。
“滴,V信到账3元。”
听到收款到账的电子女声后,覃奶奶习惯性地关窗,却被谢乱一只手抵住。
她诧异地看向眼前这个长得有些凶相的年轻人,正要开口,却见年轻人的身子往前凑了凑,低声问道——
“奶奶,这里是黄河西路9号吗?”
她的眼皮跳了一下,看向年轻人的目光变得有些惊讶,随后探究地上下打量了他几眼,才开口说:“你绕过去,单元门在那边,从一楼右手边的大门进来。”
“好嘞,”谢乱收回手臂,嘴角上扬,“谢谢奶奶。”
绕到建筑的另一侧,进入单元门,右手边的防盗门已经打开,覃奶奶正站在门后,一只手握着门把。
“进来吧。”她说,“记得关门。”
谢乱点点头,跟在覃奶奶身后进了屋子,随手关上防盗门。
屋内的陈设很普通,和大多数老年人家里的装修都差不多。玄关放着竹制的鞋架,客厅里有张长木茶几,两边围着铺了麻将凉席的矮沙发,茶几对面是挂在墙上的大屏液晶电视,两侧挂着古玩字画。
正对着大门的墙上挂着面旧时钟,时钟的右下侧有一道小门,看样子那里就是覃奶奶卖零食的商铺。
“坐,”覃奶奶走到长木茶几边的沙发旁,坐了下来,“你怎么知道这里的地址的?”
谢乱在另一侧的沙发坐下,飞速思考后,反问:“这里是诡安局吗?”
覃奶奶点了点头,翻开茶几上倒扣的茶杯,给两人各倒了一杯茶。
“喝茶。”她将其中一个玻璃杯推到谢乱面前,自己先喝了一大口。
谢乱看着杯子里棕色的茶水,总感觉有些熟悉,试探性地抿了一口……嗯?
柠檬冰红茶?
眼前的老奶奶忽然变得不一般起来。
同样喝了一大口柠檬冰红茶后,谢乱打开书包,拿出了6219匣子,放在了茶几上。
“有人要我把这个匣子带给你们,”他说,“他说这是一项特殊委托。”
谢乱又喝了一大口柠檬冰红茶,杯子里的饮料已经见底。
他能够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在加快。
这很奇怪。他分明很擅长隐瞒事实,为什么这一次却如此紧张?
她认识易哥吗?她知道金色天眼和委托纸条吗?她会要求我拿出来验证吗?如果验证,第二项委托我怎么解释?
【2、消灭该收容物的所有污染物。】
【委托2:进行中,可检测到的剩余污染物数量:1】
谢乱尽可能地让自己的呼吸保持平静,控制着目光看向对面的老人,观察她的反应。
覃奶奶在看到6219匣子的瞬间,脸上露出了一丝惊诧。她的注意力显然完全被6219匣子吸引,并没有注意到谢乱观察自己的目光。覃奶奶从茶几上小心翼翼地捧起6219匣子,轻轻抚摸匣身。
“只有6219,没有尾编……”她的喃喃自语的声音中充满惊疑,随后,她抬头紧盯谢乱,“交给你匣子的那个人现在怎么样?”
她知道是谁给了我6219匣子。谢乱立刻做出判断。
面上,他摇了摇头:“不知道。”
覃奶奶诧异:“不知道?”
“不知道。”谢乱重复刚才的回答,做出思考的模样,“他将匣子交给我后的那段记忆很模糊,不论怎样都想不起来,抱歉。”
接着,他做出关心的表情,问:“他会没事的,对吗?”
他的身体紧张到控制不住地紧绷,即使大脑想要让肌肉放松也无济于事,于是只好保持着看向覃奶奶的姿势,维持住脸上关切的表情,好让他的话显得自然而真挚。
覃奶奶没有起疑心,她低头看着匣子思考了片刻,说:“放心,他是整个国家都排得上的号的人,不会有事的。”
说完,她站了起来,神色不复先前的审视与淡然,凝重地将盒子带入左侧的一道黑色木门中。
两分钟后,覃奶奶从黑色木门中走出,手中还拿着一份文件。
“抱歉了,孩子。”覃奶奶说,“这份委托的权限有些高,地方诡安局的权限不够去读它的内容,所以还没办法付给你报酬。不过放心,如果没什么意外,上面马上就会有专员来接收6219,奖金最快晚上就能批下来。”
她将手中的文件放到谢乱面前,又递上一支笔:“孩子,你看一下这份文件。没什么问题的话就签个字。”
谢乱低头,熟悉的七个字映入眼帘:【诡安局保密协议】
“好。”谢乱装出第一次看到这份协议的样子,小小地惊讶了一下,随后开始扫视里面的内容。
借此,谢乱飞速思考:
地方诡安局的权限不够阅读这份委托的内容——诡安局内部知晓这份委托的内容。
上面马上会有专员来接收6219——知道委托内容的人马上就会到达。
冷汗顺着脖颈流下。
双手不由攥紧了拳头,察觉到自己的动作后又立刻放松。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态,谢乱接过覃奶奶递来的黑色圆珠笔,快速在乙方一栏签下自己的名字。
“您知道,”签完字,谢乱抬起头,随口问道,“污染是什么意思吗?”
覃奶奶的表情在这一瞬间紧绷,她凝重地问:“谁被污染了?”
“我啊,啊,也不是,是差点被污染。”谢乱说出事先想好的说辞,装作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下委托的那位大哥救了我,说我运气好,差点被污染。我问他污染什么意思,他却不告诉我,只说跟死了差不多。”
青年向着覃奶奶的位置凑近了些,语气真诚:“您能跟我讲讲吗,污染是什么意思?我真的很好奇。”
覃奶奶避开了青年的眼睛,拿过青年签完字的保密协议,看了看协议上签下的名字,又看了看青年,回答道:“污染是什么很难解释。但我可以告诉你被污染后会怎么样。”
她叹了一口气:“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和死了差不多。”
谢乱试着旁敲侧击出更多的信息:“还活着不就行了?”
覃奶奶轻笑了一声,摇摇头:“那可不算活着。”
她只说了这一句话,没有更多的解释。
无奈,谢乱只好追问:“救不回来吗?”
覃奶奶仍是摇头:“救不回来。至少我没见过救回来的。”
顿了顿,她说:“被污染后,人就不叫人了,而叫‘污染物’,是要被清理的对象。”
和委托上说的一样,谢乱想。
“为什么?”他问,“至少人还活着,为什么要被清理?”
“污染物需要食物。”覃奶奶眯起眼睛,像在回忆什么,“它们的食物是同类——被污染前的同类。”
*
覃奶奶没有再和谢乱聊更多,她交给谢乱一根拇指长短的檀香,让他明天下午再来一趟,凭这根檀香来换取报酬。
“千万别弄丢了,”覃奶奶叮嘱道,“这就等于钱啊,懂不?money呀!”
谢乱重重地点了点头,在要出门时,问了最后一个问题:“怎样才能加入你们?”
“明天再说吧,孩子。”覃奶奶这样回答。
离开黄河西路9号,走出黄河小区南苑大门,谢乱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刚过十二点半。
肚子饿了,但是回家还要做饭。回想一下冰箱里的食材,再计算做菜烧饭的时间,谢乱决定久违地犒劳自己一次,去自家小区前那条路上的吕家买只烤鸭吃。
共享单车骑得飞快,一点零五分的时候,谢乱终于骑到了自家小区门口。
那家吕氏啤酒烤鸭还剩下最后一只,谢乱正想着再买些什么好,看到路对面不远处一家新店开业的横幅——
【新店开业惊喜大酬宾】
【客家鱼脍买一送一啦】
鱼脍?
过马路,进店,买一份鱼脍,又送了一份,谢乱恍然大悟:“原来是生鱼片。”
“嗰係日本鬼个叫法……”店里的小妹摆摆手,忽然想起早上老爹的嘱咐,要说普通话,“我们这是正正经经的客家生鱼脍,可好吃呢。”
“好,”谢乱挑眉,“那我回去尝尝。”
“尝吧,”小妹招招手,“记得再来哦!”
提着一只烤鸭,两份生鱼脍,谢乱回到了家。
脱下鞋子,换上拖鞋,将烤鸭和鱼脍放在餐桌上。谢乱在厨房柜子里拿出一个干净的碟子,又取下厨具架上的水果刀,打开煤气,将刀片放在火焰上方烤炙。
刀尖划破上臂的皮肤,鲜血滴落在瓷碟中。
谢乱平静地用纱布捆好伤口,带着瓷碟和两份生鱼脍走进了储藏室。
储藏室里,花露水的味道依旧浓郁,只是随着谢乱带着瓷碟进来,空气中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血气。
被绑在承重柱上的男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鼻翼微动,四肢挣扎起来。
谢乱沉默着打开了两份鱼脍的塑料盒盖,然后从承重柱后的箱子里拿出那双厚皮手套,戴在左手上,为男人揭开了口罩。
男人一口咬在厚皮手套上。
谢乱冷静地抽回左手,接着用右手捏了一片生鱼脍,在瓷碟的料汁里蘸了蘸,放在左手上,送至男人口中。
一片鲜红的鱼脍很快没入男人的口中。
男人好像变得兴奋起来,挣扎的幅度更大了些。
谢乱又蘸了一片鱼脍,送至男人口旁。
“别急,易哥。”他低声说,“慢慢吃,还有很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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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覃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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