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呈市六月中旬的天气已经足够炎热。
燥热的风呼呼拍打在脸上,耳边传来司机大哥的惊骂——
“他妈的,刹车坏了!”
谢乱抱紧怀中的黑匣子,胸口的观音玉佩忽然变得更加灼热。
冥冥中预感到了什么,他福至心灵,脱口而出:“快低头!”
“什么?”司机大哥正忙着降档,耳边的风声很大,一下子没听清谢乱的话,“你说什么——啊草!”
与司机大哥惊叫声一同出现的,还有车顶部再次被削掉的一部分车架,以及司机大哥本就不多的头发和一小块头皮。
血液顿时从司机大哥头上冒出,顺着头皮向下流淌。
司机大哥吓得魂几乎要飞出去,声音颤抖:“我滴个妈呀,这到底是啥玩意啊……”
好在他还没有失去理智,左脚离合配合着右手的排挡杆,逐渐将档位降到一档。但车速仍未降下,几滴司机大哥的血液被热风刮到了谢乱的脸颊。
“别怕啊,别怕,”司机大哥大声安慰谢乱,又像在自言自语,声音仍然颤抖,“我在拉手刹,马上车就能停下来,别怕啊。”
谢乱从内后视镜里能够看到他的脸,两只小眼瞪大,血液从头顶流下,在两颊的横肉上划过几道血痕,看着如同被追杀的亡命徒。
谢乱神经紧绷,看向车顶上的缺口,试图从那光洁的切痕中发现点什么。
这一刻,熟悉的灼热感再次从胸口传来,谢乱顾不得其他,立刻大喊:“低头!”
这一次的预感更加强烈,谢乱的手在反应过来时,已经按到了司机大哥的后颈上,用力往下一按。同时,他自己也将头低到了车载椅背下。
嗡——
仿佛电流划过神经,谢乱感到有什么东西在刚才那一瞬间触碰到了自己手背的皮肤,灵魂似乎都在战栗。
谢乱收回手臂,发现右手手背上中指关节的凸起处被削去了一块皮肤,血液很快从破裂的毛细血管中流出,将白色的创口染红。
“大哥,刹车还要多久?”谢乱大声问。
“手刹急不了啊!”司机大哥明显也慌得不行,刚从鬼门关路过,说话都喘着粗气,“再急就真寄了!”
司机大哥手上的动作不停,脑袋死死缩在下面,眼睛只能勉强观察到路面的情况。
在不断的手刹下,车辆的行驶速度终于变缓,因为高速行驶带来的热风也渐渐变弱。
司机大哥转着方向盘,就要在路边停靠,又听到后座的乘客小哥大喊——
“低头!”
胸口的观音玉佩滚烫,谢乱看到司机大哥没有任何犹豫,俯身趴向副驾,于是自己也立刻俯身。
不,不能这样。
谢乱在这一刹那改变了想法。
我得看看,它到底是什么东西,他想。
俯身的动作硬是改为仰躺,谢乱睁大了眼睛,死死盯住车顶。
嗡——
又是电流划过神经的感觉,没等谢乱反应过来,大脑如同遭受了重击,哐当一下天旋地转,眼前一片漆黑,温热的液体身体的窍穴流出,他几乎要失去知觉。
恐惧,逃离,冰冷……惊骇从心底迸出,大脑失去了思考能力,谢乱知道自己在战栗,可已经忘记自己身处何地,本能地想要躲藏,身体却无法控制,只是瘫躺在车的后座,双目睁大,一动不动。
危机再一次度过,司机大哥起身,将车停靠在路边,熄了火。
“多吓人呐,小兄弟,”司机大哥擦擦汗,却发现擦汗的袖口被流下的血液染红,吓得甩了甩手,意识到是自己的血液后长舒了一口气,“哎呦妈呀,真给大哥我心脏病都要吓出来了。小兄弟,咱俩这也算是生死之交了……诶?小兄弟?小伙子?咋的了……我草,你别吓我啊小兄弟……”
司机大哥后怕地回头看去,却发现先前出声提醒自己的乘客小哥瘫躺在后座,双目睁大,七窍流血,怀中还死死抱着一个黑匣子。
他两眼一翻,吓得差点晕死过去。好在心理素质过硬,尽管两腿发软,司机大哥还是颤巍巍地下了车,打开后座门,挤了进去。
“你可不能死啊小兄弟,”司机大哥声音颤抖,“你死了我咋办呐,你大哥心脏不好,真不经这么吓的啊……”
看着了无生气的乘客小哥,司机大哥想到了什么,抓起乘客小哥的双腿,将他拉到了车外,平躺着放在地上。
扒开小哥死死抱住黑匣子的手,司机大哥取下小哥身上的书包,和黑匣子一起放进车后座,然后侧蹲在小哥身侧,两手放在他胸前。
“心肺复苏怎么做来着……”司机大哥小声嘀咕。
“对了!”他一拍脑袋,“凤凰传说那首歌吗不是!”
司机大哥开始按压乘客小哥的胸口,口中唱道:“苍!茫!的!天!涯!是!我!的!爱!!!绵!绵!的!青!山!脚!下!花!正!开……”
“不对,”唱了两句的司机大哥忽然疑惑,“唱几句一次人工呼吸来着?”
*
镗——
古朴庄严的钟声在耳边回荡,漆黑的视野里出现一丝光亮,恐惧的冰冷气息消散,灿烂的金色光芒闪耀,谢乱的神智逐渐恢复。
视野里,一个厚实的嘴唇悄然袭来。
谢乱:“!?”
大脑仍是灰蒙蒙的状态,但是一瞬间的惊吓让他的身体条件反射地向旁边滚去,司机大哥的脸差点磕到地上。
“我草,小兄弟你醒了!”司机大哥双手撑住地面,惊喜道,“醒了就好,你真的吓死大哥了。”
谢乱艰难地撑起身体,坐了起来,疑惑地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大哥,脑子终于能够转动,想起了这位大哥是谁。
脑袋痛得要裂开,脸和脖子也是一股湿漉漉的感觉,喉咙里一股腥甜,鼻间也是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谢乱用手摸了摸脸上潮湿的部位,发现手掌全是鲜血。
“你,你先坐好,”司机大哥忙说,“大哥车里有纸巾和水,现在就给你拿去啊。”
说完,司机大哥回身上了车,很快便拿着两瓶矿泉水和一盒纸巾回来。
谢乱接过一瓶矿泉水,打开喝了一口。
“谢谢,”谢乱抽了两张纸巾,擦掉脸上的血迹,“大哥,你自己也擦擦。”
司机大哥反应过来:“哦,对,我差点忘了。”接着也连忙抽了几张纸巾,擦拭脸上和脖子上的血液。
“大哥,咳咳,咳……”谢乱正想再说些什么,喉间一甜,一口鲜血吐在地面,给司机大哥又吓个半死。
谢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最后的记忆停留在仰躺在车后座的那一刻,他当时想要看清是什么东西削断了车顶……
只是看一眼……
不,他甚至什么都还没有看到。
谢乱心中骇然,猛然发现自己怀里空空,问向司机大哥:“那个黑匣子呢?”
司机大哥指向车后座:“你怀里抱着的那个?在车上呢。放心,丢不了的。”
谢乱连忙站起身,晃悠悠地走向车后座,看到自己的书包和6219匣子后,才松了口气。
想了想,谢乱打开书包,把6219匣子放了进去。
拉书包拉链时,余光忽然瞥见身旁漂浮着的金色天眼。
金色天眼的光芒黯淡了许多,在太阳光的照耀下,如果不仔细去看,很可能将它忽略。
谢乱回头看了眼司机大哥,大哥挤出了一个笑容。很明显,他看不到这只眼睛。
谢乱想起了刚才耳边回荡的钟声。
昨天夜里,金色天眼在燕易额间睁开时,他听到过同样的钟声。
“嗐,没事吧,小兄弟?”司机大哥的手在谢乱眼前挥了挥,“发呆呢?”
谢乱回过神来:“哦,没事,就是有点头晕。”
“没事就好。”司机大哥点点头,拧开矿泉水的瓶盖,“咕噜咕噜”喝了半瓶,“还好这车停下来了。”
他看向自己的“敞篷车”,刚变轻松的脸又皱了起来:“哎哟,我这车可怎么办呐。”
谢乱没有接话,他坐进了车后座,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现在是09:47。在看向右上角,显示着无信号。
“大哥,”谢乱看向司机大哥,“你手机有信号吗?”
“哦对。”司机大哥连忙掏出手机,解锁界面,“没,我这儿没信号。你那边也没有?”
谢乱摇摇头,在手机屏幕上点开系统自带的浏览器——
【网页打不开,点击查看详情】
诡安局的网页没有像昨天那样出现,谢乱点开截图相册,想要找到昨晚截取的诡安局网页图片,却没有找到,这才想起昨晚用的是小赵哥的手机。
等等,小赵哥的手机?
昨晚,因为高考没带手机,所以他从小赵哥的尸体上摸出了小赵哥的手机,这才看到了诡安局的网页。昨晚他一直将小赵哥的手机手电筒打开充当光源,回卧室睡觉时,还将小赵哥的手机放在了床头柜上。
为什么今早他却能联系上小赵哥?
小赵哥是用什么和他视频通话的?
六月的天空艳阳高照,谢乱却感到遍体生寒。
球收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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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看不见的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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