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江远舟比平时早了半小时到校。初三年级的走廊空荡荡的，只有值日生拿着扫帚在打扫。她站在李晓班级的后门，透过玻璃窗往里看——第三排靠窗的位置空着，桌面上积了一层薄灰。
"找谁呢？"一个扎马尾的女生抱着作业本从她身后经过。
"李晓...她今天来吗？"
女生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不知道，别问我。"
接下来的几天，江远舟每天都会在课间往初三跑。有时是假装路过，有时是去办公室问问题顺道绕远路。但得到的回答总是相似的——
"李晓？好几天没见了。"
"老师说她请假了。"
"你最好别跟她走太近..."
月考临近，教室里的气氛渐渐紧张起来。各科老师开始占用体育课和自习课，黑板上每天都会更新倒计时。江远舟去初三的次数越来越少——不是不想去，而是班主任李老师开始盯紧每个学生的行踪，生怕有人临考松懈。
考试那几天，江远舟总是不自觉地看向窗外。操场对面的初三教学楼静悄悄的，偶尔有监考老师的身影从走廊闪过。她强迫自己把注意力转回试卷，但写着写着，脑力还是会不自觉的闪过，与李晓相处的种种画面。
月考成绩公布那天，江远舟站在初一展板前，盯着自己名字后面那个"20"看了很久，和他预估的分数差不多，于是他跑到初三展板前，想看李晓的成绩。
初三的展板前挤满了人。江远舟的帆布鞋被人踩了三次，马尾辫也被蹭得松散开来。她踮起脚尖时，闻到了前排女生头发上的茉莉香波味——和李晓用的是一样的。这个发现让她恍惚了一秒，就这一秒的功夫，人群突然骚动起来。
"又是李晓第一......"
"她爸都那样了还有心思学习......"
"听说她妈......"
零碎的对话像玻璃碴子扎进耳朵。江远舟在心里小声的说：“不是的”。她猛地往前挤，手肘不小心撞到什么人。一声咒骂在她耳边炸开，但她已经顾不上道歉——展板最上方，"李晓"两个字后面跟着的"1"在阳光下亮得刺眼。
体育课的哨声在午后三点响起。江远舟跑完两圈时，塑胶跑道上蒸腾的热气让远处的景物都扭曲了。她看见初三（2）班也在解散，人群中有个熟悉的身影正往树荫下走——李晓的校服袖子挽到手肘，小臂上贴着的创可贴已经卷边。
"恭......恭喜，是年级第一。"
这句话脱口而出时，江远舟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太蠢了，简直像那些没话找话的大人。
"也恭喜你年级第20。"李晓的声音带着笑意。江远舟猛地抬头，正对上对方微微上挑的眼睛——虹膜在阳光下呈现出琥珀色的纹理，像她小时候在福利院收藏的糖纸。
"你......你怎么知道？"
李晓突然向前倾身，虎牙在唇间若隐若现："因为我长眼睛了，会看。"她转身往看台走时，书包带滑落下来，露出肩胛骨处被汗水浸湿的校服布料，"别站着聊，我们上看台坐着说。"
看台的铁栏杆晒得发烫。江远舟小心地避开一块翘起的铁皮，那里锈迹斑斑，像李晓手腕上已经结痂的伤痕。她们并排坐着，中间隔着一个书包的距离。操场上有男生在踢足球，尖叫着划过耳膜的风声里，李晓突然开口：
"刘叔的麻将馆缺人手。"她用手指卷着一缕头发发梢，"早上第三节课后溜出去，赶在放学前回来。"说这话时她的指甲无意识地刮擦着铁皮糖盒的边缘——那盒子现在放在两人中间，里面装着几颗水果糖。
江远舟盯着糖盒上的红十字标志。她想问那天包打听说的话是不是真的，想问那些淤青的来历，甚至想问"金色年华"到底是什么地方。但所有问题都在舌尖打转，最后变成一句："不会被发现吗？"
"张老师帮我打掩护。"李晓剥开一颗橘子糖，塑料纸在她指尖沙沙作响，"说是去参加数学竞赛辅导。"她把糖抛进嘴里，舌尖顶着糖块在左腮鼓起一个小包，"其实也不算撒谎——刘叔年轻时是奥数教练。"
远处有女生在跳皮筋，橡皮筋绷紧又弹开的声音像某种计时器。江远舟数着心跳，终于鼓起勇气："那......"
"我爸欠了钱。"李晓突然说。她的目光落在足球场上，有几个男同学正在踢球，"不多，但利滚利就......"足球场上突然传来欢呼声。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李晓的虎牙轻轻咬着下唇。阳光从她背后照过来，把睫毛的阴影投在颧骨上。
江远舟立刻否认："谁担心了！"声音比她想象的要尖利。看台下的几个女生抬头往这边看，她顿时红了耳朵。
"那是谁天天跑初三教室？"李晓笑起来时，右耳的烟花疤会微微皱起，"张老师说有个初一的小姑娘，每天放学都来问'李晓今天来上学了吗'。"她模仿江远舟的语气惟妙惟肖，连低头时刘海的弧度都一模一样。
操场上突然响起集合哨。李晓站起身，铁皮糖盒在她掌心发出轻响。她将一把糖塞给江远舟："明天开始正常上学。"她的虎牙在夕阳下闪着珍珠贝母般的光，"我保证。"
回教学楼的路上，她们踩着自己的影子走。江远舟偷偷瞄着李晓的侧脸——目光逐渐向耳垂聚焦，那些伤痕在暮光中变得模糊，唯有耳垂上的烟花疤依然清晰。她想问的问题一个都没问出口，但奇怪的是，胸口那块压了几周的石头突然轻了许多。
在教学楼拐角处，她们自然地分开。江远舟走了两步又回头。没等江远舟反应过来，通往初三教室的楼梯已经吞没了那个瘦高的身影。
她突然想起福利院院长说过的话：有些答案就像糖果，含得太急会划伤口腔，但慢慢化开，终会尝到甜味。
各位哥哥姐姐，弟弟妹妹，叔叔阿姨，爷爷奶奶，久等了。求求了，我想要营养液[亲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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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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