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排档的喧嚣如同退潮的海浪,渐渐平息。油烟气混合着孜然香、啤酒麦芽的微醺气息,顽固地附着在衣物和发丝上。
工作人员们三三两两地散去,带着饱足的肠胃和印着APRICITY成员签名、被油渍晕染了边角的烫金名片。黎名和沈道非勾肩搭背地先行离开,唐嘉树被江寄拉着还在低声交代着什么。安夕来正兴奋地拉着童瞳和谢卿歌,展示她手机里新鲜出炉的“魔幻现实主义”大排档发名片Vlog素材。
“童瞳你看!江寄给那个烤羊肉串的大爷发名片,大爷还问‘这小伙子能来我这唱两嗓子不?给打折!’笑死我了!”安夕来笑得前仰后合。
童瞳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目光却穿过喧闹渐歇的人群,落向角落里那个正低头整理袖口的身影——伯雪寻。他脱掉了拍摄时的外套,只穿着一件简单的黑色T恤,手臂线条流畅有力。他似乎准备离开。
谢卿歌敏锐地捕捉到童瞳的视线,又瞥见商颂正慢条斯理地用湿巾擦拭着指尖的油渍,眼神却同样飘忽不定地扫过同一个方向。谢卿歌眼底闪过一丝了然的笑意,她一把搂住安夕来的肩膀,声音刻意扬高了几分:“安安!走走走!陪我去那边便利店买点解酒的!童瞳你也来,帮我挑!”
“啊?我不…”童瞳刚想拒绝,就被谢卿歌和安夕来一左一右“挟持”着拖走了,留下一个略显仓促和不满的背影。
转眼间,这方油腻腻的桌椅旁,就只剩下了商颂和伯雪寻。
街灯昏黄,将两人拉长的影子交叠在油腻的地面。
大排档的喧嚣隔着层毛玻璃,忽远忽近。油烟,桂花,和未干的油漆味,在两人之间无声发酵。
商颂垂着眼,慢条斯理地擦拭手指,仿佛上面有擦不掉的污渍。
伯雪寻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沉甸甸的,不容忽视。
避嫌。
这两个字像警报在脑中闪过。可脚底像被钉住。
“擦不掉的,”伯雪寻低沉的嗓音打破沉默,带着一丝沙哑,“那点油漆味。”
他不知何时已走到桌边,隔着一个空位。
商颂动作一顿,抬起眼。
光影将他轮廓切割得一半分明,一半晦暗。那双眼却极亮,像蛰伏的兽,锁定了她。里面是熟悉的探究、玩味,和毫不掩饰的侵略性。
她瞬间想起那个含着空罐、眼神迷离的他。
“彼此彼此,”商颂放下湿巾,迎上他目光,语气平静,尾音却紧绷,“你身上的酒气,也挺顽固。”
伯雪寻低笑出声,胸腔微震。他非但没退,反而欺近一步,手臂随意地撑在她面前的桌沿,微微俯身。
清冽的酒气强势地笼罩下来,近得她能看清他T恤领口下清晰的锁骨线,和说话时拂过额发的温热气息。
“商老师观察得真仔细,”他声音压得更低,近乎耳语,“那墙上的问题,你问的是谁?”
视线从她眼睛,缓缓落到她微抿的唇上。
Do You Like Me?
那行被她泼洒出的浓烈字符,像烙印烫在脑海。
商颂心跳漏了一拍,随即疯狂撞击胸口。她强迫自己稳住,指甲掐进掌心,用刺痛保持清醒。
“随手涂鸦,需要问谁?”她微侧过头,避开他灼人的视线,目光落在桌上那张APRICITY名片上,指尖无意识地划过他签名的边缘,“伯老师不会以为,这种小把戏能套出真心话吧?”
伯雪寻的目光追着她的指尖,眸色渐深。
他忽然出手。
带着薄茧的微凉手指捏住她的下巴,力道不重,却不容抗拒,迫使她转回头。
指腹的薄茧在她下巴上缓慢摩挲,带着粗糙的质感。
一股细微的电流窜过脊背。商颂浑身一僵,血液都冲向那一处。理智尖叫着推开,身体却被钉在原地,睫毛失控地轻颤。
回忆如潮水。镜头前假戏真做的触碰,短暂交往时他带着占有欲的亲吻。
“套话?”他拇指在她皮肤上碾过,眼神牢牢锁住她,翻滚着被“小把戏”刺中的不悦和近乎偏执的探究,“商颂,你躲什么?拍戏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演的。”
“伯雪寻!”她终于找回声音,带着被冒犯的怒意和慌乱,“放开!注意你的身份!”
“身份?”伯雪寻嗤笑,指腹惩罚性地用力按了按,“现在跟我谈身份?当初在休息室,是谁主动……”
“闭嘴!”
商颂脸颊爆红,羞愤中爆发出力气,狠狠挥开他的手。
她像受惊般后退,撞上椅背,发出刺耳的摩擦声。胸口剧烈起伏,眼神戒备又狼狈,用力揉着被他捏得发烫的下巴。
“过去的事,提它有意思吗?”她声音淬着冰,“伯老师前途无量,还是专注你‘财富、名誉、人气全都要’的宏图大业,别在我这儿玩这种无聊的试探游戏!”
她抓起包,转身就走。
“商颂。”
伯雪寻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没了狎昵,透着一丝疲惫和涩然。
她的脚步顿住,没回头。
昏黄灯光下,他看着她倔强的背影,抬手揉了揉眉心。半晌,才低低开口:
“那堵墙……拍得不错。‘Do You Like Me?’,颜色很亮。”
商颂的背影猛地一僵。
最终,她没有回头,挺直脊背,快步消失在夜色里。
伯雪寻独自站在原地,空气中,油烟和桂花香里,混入了一丝名为“欲盖弥彰”的气息。
街角阴影里,出来寻人的童瞳倏然停步。
视线里,伯雪寻正捏着商颂的下巴,两人鼻尖相抵,对峙。
她死死咬住下唇,尝到腥甜,像来时一样,无声退回更深的黑暗里。
大排档的喧嚣在GALAXY四人回到下榻的酒店套房后,并未真正散去。空气里仿佛还残留着油烟味、廉价啤酒的气息,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紧绷的余韵。
安夕来盘腿坐在地毯上,对着笔记本屏幕,指尖飞舞,兴奋地剪辑着今天拍摄的“魔幻现实主义”素材——江寄在大排档里派发烫金名片的画面被她反复慢放,配上滑稽的音效,效果拉满。
“绝了绝了!江寄真是营销鬼才!这反差萌,粉丝看了绝对炸锅!”安夕来头也不抬地嚷嚷。
谢卿歌敷着面膜,慵懒地靠在沙发里刷手机,闻言嗤笑:“何止炸锅,怕是连锅盖都飞了。不过……接地气也是种本事。”她说着,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房间另外两个角落。
商颂背对着众人,站在落地窗前。窗外是璀璨的城市夜景,霓虹流淌如河,映在她沉静的侧脸上,却驱不散眉宇间一丝若有似无的凝滞。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下巴,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一点被捏过的、微妙的触感。
而童瞳,则陷在沙发最深的阴影里。她抱着膝,下颌抵在膝盖上,像一座拒绝被打扰的孤岛。从回来后,她没说过一个字。安夕来凑过去分享她和伯雪寻的“神图”,也被她一个眼神冻回原地。
“童瞳,你还好吧?”谢卿歌终究还是没忍住,撕下面膜,声音放柔了些问。
童瞳没动,也没回答,只是将脸更深地埋进膝盖之间,只留下一个线条紧绷、写满“别烦我”的后脑勺。
谢卿歌和安夕来交换了一个担忧的眼神。商颂也终于从窗前转过身,看着童瞳蜷缩的背影,眉头微蹙。她大概猜到了原因——在街角阴影里,童瞳很可能看到了她和伯雪寻那一幕。那短暂的、充满火药味和旧日暧昧的肢体接触。
气氛有些沉闷。安夕来试图活跃:“哎,明天APRICITY好像要去那个超有名的录音棚录新歌和声部分?听说设备超顶级!我们要不要也去‘学习观摩’一下?江寄肯定同意!”
“好啊!”谢卿歌立刻响应,试图打破僵局,“顶级录音棚,开开眼界也好!”
商颂也点了点头:“嗯,去看看。”
童瞳依旧毫无反应,仿佛没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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