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演的登场没有任何花哨的铺垫。
主舞台的光束倏然收拢,聚成唯一的一柱。他缓步走到那支孤零零的支架话筒前,一米八五的净身高将一身高定西装撑得笔挺如刀裁。上半身是沉静的莫奈灰,下半身是纯粹的耀黑,整个人像一幅行走的、带着冷冽金属光泽的剪影。他站定,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抬手,握住了话筒。
当《野望》低沉而带着砂砾感的第一句从他喉咙里滚出来时——
后台。商颂搭在扶手上的指尖,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那熟悉的旋律,裹挟着久远的风尘和汗水的味道,瞬间凿穿了时空的壁垒。
不是回忆的涓涓细流,是汹涌的、浑浊的、带着地下乐场烟味和廉价啤酒气息的洪水,劈头盖脸地朝她砸来。
钢琴声星星点点地铺陈开来,如同荒野上寂寥的星辰。那是他的起点。祁演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平静,描绘着初次拨弄吉他和弦时指尖的颤抖与眼中迸裂的惊喜。籍籍无名的岁月,没有掌声,没有聚光灯,只有少年倔强地挺立在狭小、闷热的排练室里,汗水砸在地板上的声音比任何喝彩都更振聋发聩。是彷徨,是近乎愚蠢的狂妄,是浓得化不开的未知迷雾,也是深夜里支撑着不肯倒下的、那一点微弱的希冀。
[祁神开嗓!这叙事感!鸡皮疙瘩起来了!]
[《野望》!是SOLAR时期的心路啊!]
[这歌词……太真实了,听得心口发堵。]
第二次主歌,沉重的鼓点如同命运沉重的脚步轰然踏进,音乐陡然变得密集而充满压迫感。祁演的声线也随之绷紧,带上了一种被现实反复捶打后的粗粝和隐忍。
歌词记录着小有名气的SOLAR,混迹在那些烟雾缭绕、灯光昏暗的地下乐场。背负着音乐节的重量,也背负着世态炎凉与人情冷暖。长枪短炮的窥视,刀光剑影的攻讦,那些看不见的伤口在溃烂,浇灌着名为现实的贫瘠土壤。他用“倒地的目光”去测量梦想那虚无缥缈的纯度,在滚烫的污水中艰难跋涉……是否,早已褪下了最初那层名为“纯粹”的皮囊?
[地下乐场……刀光剑影……这写的是当年被全网黑的时候吧?]
[“用溃烂的伤口浇灌贫瘠的现实”……祁神当年真的太难了。]
[他在问自己,是不是变了?]
没有答案。只有更急促的鼓点和更嘶哑的呐喊。他只能目视着曾经许诺过的前方,像一头伤痕累累却不肯低头的困兽,一次次冲撞着倒下,又挣扎着爬起来。奖项,地名,攻防……在世俗的墙内,他得到了风光,而代价,是亲手为自己套上名为“规则”与“人设”的沉重牢笼。
是啊,少年…早已变了模样。
最后一句带着巨大疲惫和空茫的尾音落下,音乐和喧嚣声浪,在最高点戛然而止。
死寂。
绝对的、令人心悸的死寂笼罩了巨大的场馆。
聚光灯下,祁演微微低着头,胸膛随着剧烈的呼吸起伏。下一秒,在全场数万道目光的注视下,他猛地抬手,骨节分明的手指粗暴地扯开了那件象征着“风光”与“牢笼”的昂贵莫奈灰西装外套,纽扣崩落,布料撕裂的声音在绝对安静中被无限放大。他狠狠地将那件华服甩在脚下,如同丢弃一件令人厌恶的垃圾。
里面,只剩下一件洗得有些发旧、却干净得刺眼的纯白棉质T恤。
他抬手,用力捋了捋原本一丝不苟的利落短发,瞬间变得凌乱而狂放。灯光落在他汗湿的额角和线条清晰的下颌,那瞬间的气质,恍惚间与当年天台广场上那个背着木吉他、对着寥寥几人弹唱、眼神澄澈坚定、带着一身轻狂傲骨的少年身影,严丝合缝地重叠。
[脱了!他脱了西装!]
[白T恤!是当年SOLAR地下演出常穿的那件!有同款!]
[这动作!这眼神!天台广场的少年回来了!啊啊啊!]
[撕碎枷锁!寻回本我!祁王杀疯了!]
前方的伸缩台无声地传送上一把普通的木椅子和一把同样饱经风霜的木吉他。
祁演走过去,抱起那把吉他,姿态熟稔得如同拥抱久违的恋人。他拿起拨片,没有看台下任何人,指尖在琴弦上轻轻一划。
清澈而带着岁月痕迹的吉他声,如同山涧清泉,流淌在寂静的场馆里。
紧接着,他开口,嗓音不再是方才的粗粝嘶哑,而是放得很轻,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温柔和沙沙的质感,唱出的却是最最简单、最最童稚的歌谣:
“Twinkle, twinkle, little star. How I wonder what you are~”
空灵而纯净的伴奏如同月光般悄然弥漫开来,与木吉他的声音交织在一起。
“When the blazing sun is gone(烈阳燃尽宙合静)”
“When he nothing shines upon(落日不再星河清)”
“Then you show your little light(晶晶灵灵挂夜空)”
“Twinkle, twinkle, all the night(整夜闪烁到天明)”
他唱得很慢,每一个单词都像在舌尖小心地含着、暖着。舞台上方,无数细小的、模拟星光的光点骤然亮起,一点,两点……越来越多,如同被他的歌声唤醒,缓缓汇聚,在巨大的穹顶之下,织成一张无边无际的、温柔而哀伤的星光巨网。
那网,困住了儿时遥不可及的梦想,困住了异地分隔两方的思念与煎熬,也困住了那段无论多么努力也无法回去的、闪着微光的青春模样。
那是他亲手建造又被迫遗落的乌托邦。
也是属于“他们”的乌托邦。
他们离那时有多远?
时光沉默,早已无法预知。
[《小星星》……居然是《小星星》……]
[绷不住了……他唱得太温柔了,温柔得让人想哭。]
[星光……困住了梦想和青春……]
[他在唱给谁听?那个“little star”?]
[是商颂!一定是商颂!《To My Solar》的呼应!太阳落山后,星星才出现!]
[乌托邦……回不去了……泪崩了家人们!]
最后一个清澈的泛音在空气中震颤着消散。
寂静再次降临,比上一次更沉重,更悠长。台下隐约传来压抑的啜泣声。
祁演抱着吉他,微微低着头,额前的碎发垂落,遮住了眼睛。他维持着这个姿势,仿佛也沉浸在那张星光巨网里,无法挣脱。
后台候场区,此刻却涌动着一股无声的暗流。GALAXY的其他三位成员都在,准备着下一个团体舞台。空气里弥漫着《野望》和《小星星》带来的巨大冲击余波。
安夕来靠在冰冷的墙壁上,仰头看着实时转播的屏幕。她一路走来的艰辛坎坷,那些被嘲笑、被否定、在练习室里熬到天亮的日夜,如同被祁演的歌声一把撕开了尘封的闸门,汹涌地冲撞着她的心脏。
眼眶迅速泛红,酸涩的泪意不受控制地涌上来。她用力眨了眨眼,试图把眼泪逼回去,却无济于事。一颗滚烫的泪珠溢出眼眶,顺着脸颊滑落。
她下意识地抬手去擦。
就在指尖触碰到湿痕的瞬间,她眼角的余光瞥见了身边不远处的那个人。
商颂。
她就站在那里,身姿依旧挺直,像一株在风暴中也不肯弯折的孔雀木。
她的脸微微侧向屏幕的方向,屏幕的光映在她脸上,明暗交错。那张秾丽逼人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平静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寒水。
可安夕来看见了。
她哭了,因为那一刻,她觉得……
只有她哭了,商颂才能光明正大地哭出来。
[当我桀骜不屈,神明以打击赐我荣耀;当我颓废蛰伏,他便对我掉头不顾。祁演啊,我现在才知道原来你也是如此怀念曾经。]
[这首歌是他的自传,也同时出现了很多熟悉的人的身影,只能说:纵使结局不如意,遇见即是上上签。]
[祁演就是那段时光的一个代表符号。就像“后来这么多年我看了好多次烟火,一年比一年盛大,但还是那一年的好看,那年有你,只有那年,胜过年年。”]
[期待有一天SOLAR的前键盘手和前贝斯手肯定能回来,至于前鼓手和那女人可滚远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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