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道里人头攒动,围观的同学把路堵了水泄不通。黎岁着急地喊着借过,在人群的缝隙里艰难穿梭。
她看见几个男老师合力也没能拉住江赐。江振兴又被打掉了一颗牙,飞溅的血沫在人堆里炸开一片尖叫。与此同时,江赐拽着江振兴的衣领把人抵在墙角,修长骨感的手上青筋暴起,似要将江振兴置于死地才肯罢休。
“江赐!”
“你冷静点!”
江振兴喜欢在人前扮演受害者,那江赐的每一次发怒都会为他的好爸爸形象添砖加瓦。这么简单的道理,黎岁相信江赐不会不懂。他只是被逼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
既然忍无可忍,那就无需再忍。站在江赐的角度,黎岁认为他做得对。可在她自己看来,因为这样一个人而毁掉自己名声,实在是不值。
女生脸上的担心,清晰倒映在江赐死气沉沉的眼底。他静静看着她,一言未发,就像个没有感情的人偶。
那些劝他冷静的人从来都是怕他闹出人命,对他也只有恐惧和憎恶。只有她,是在担心他这个人。
可他有什么好担心的?江振兴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见江赐脸上没有任何情绪波动,黎岁试着往前,企图用她那点微薄的力量阻止对方。
“岁岁!”
费了好大一番劲才跟上来的刘露露气喘吁吁。她连忙拉住黎岁的手,生怕好友受到伤害。
刘露露警惕地看了眼江赐,赶紧拉着黎岁退到一个安全距离。
江赐垂下眼睫,唇角勾出微不可察的弧度。
就该这样。
离他远远的。
黎岁反抗不了一点。刚才她在冲出厕所的时候闪了腰,原本只是隐隐作痛的腰变成剧痛,现在她之所以还能好好站着,全凭一口气撑着,不然早就疼趴下了。
注意到好友发白的脸,刘露露这才想起好友的腰受了伤。刚刚她着急远离江赐,竟然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
刘露露双手合十举过头顶,“对不起岁岁!我这就去找班主任请假,陪你去医院看看!”
黎岁连忙把人拉住,“没事,我缓缓就不痛了。”
话音刚落,江振兴那边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哀嚎。他两手捂着两腿间的那坨肉,摔在地上像条蛆一样蠕动。
深有同感的男生们止不住地倒吸凉气。
江赐居高临下,冷眼看着,又一脚踹在江振兴捂住的地方。
紧接着,第三脚。
谁都能看出江赐这是要废了江振兴。老师们拦不住江赐,就去拖地上的江振兴。
离江赐最近的一个老师被他掐住肩膀。老师的半边身体瞬间坍塌,整张脸也跟着肉眼可见地变红。江赐面无表情地看向另外几个老师,“你们再拖一个试试。”
被学生威胁,几个教了二十多年书的老师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气,当即就警告江赐:“再不停止你的行为,学校就要报警了!”
“别……”
地上的江振兴发出支离破碎的音。他爬到被江赐抓住的老师脚边,一个劲地向对方道歉,恳求对方不要报警。
老师们很是无奈。这样无情又残忍的儿子,他的未来有什么可在乎的?
江振兴跪在地上苦苦哀求,“事情闹大了会影响档案,要是档案坏了,以后就没法找到好工作。求你们高抬贵手,放过我儿子!”
这样的话重复了一遍又一遍。
此刻的江振兴俨然是一个为儿子操碎了心的好父亲。
大家越是心疼江振兴,就越是憎恨江赐。每个人看他的眼神仿佛都在咬牙切齿,“你这个白眼狼怎么不去死!”
而江赐像是看不见,脸上没有丝毫波澜。黎岁不敢想象他从小到大经历了多少次这样的场面,更不敢想象他这些年是怎么熬出来的。
在众人无声的讨伐中,黎岁一步步走向江赐。她无视刘露露的劝说,径直朝着那具早已麻木的躯体伸出手。
“江赐,冷静点好不好?”
女生的声音很轻,很柔。江赐缓慢地想起了十二年前那只猫,在他被江振兴关进阁楼没吃没喝的五天里,每天只有它从窗户溜进房间蹭一蹭他,看他是不是还活着。
到第六天,江振兴放他出去,给了他满满一碗肉汤。他饿狠了,连骨头也嚼碎吞了下去。
江振兴在一旁笑眯眯地问他:“猫肉好吃吗?”
那一刻,胃里翻涌,他把吃下去的全吐在了江振兴脸上。
气得江振兴一巴掌打掉了他的两颗牙。
不管是猫还是人,只要靠近他,从来都不会有好下场。
江赐轻扯嘴角,无声自嘲。
“江赐……”
黎岁的声音近乎哀求。
江赐置若罔闻,满眼冷漠,“我说过,跟自己无关的事少管。”
他甩开手,重获自由的老师赶紧捂着肩膀去办公室找膏药贴上。
黎岁掐紧的手心慢慢松开了些。
同一时间,江赐一脚踹在江振兴心口。他眼神冰冷,如同在看一具尸体。
江振兴喘着粗气从地上爬起来。他顶着一张毫无血色的脸去拉江赐的手,“对不起,我不该给你妈妈吃糖。”
谁也没想到只是这么一件小事就让江赐大发雷霆,在大庭广众之下殴打自己父亲。
有同学指着江赐的鼻子就骂:“你果然是个疯子!”
江振兴立马跳出来维护自己儿子:“他妈妈牙齿不好不能吃糖,这次是我做得不对。他对我动手只是因为太爱自己妈妈,有什么错?”
……
还有些也想骂江赐的同学听见这番话,顿时觉得没意思极了,转头就回了教室。
甚至有同学觉得江振兴就是活该。溺爱一个疯子,这和自掘坟墓有什么区别?
江振兴甘之如饴,旁人也不好再说什么。
几个老师赶紧把江振兴扶起来,说要送他去医院。
江振兴摆摆手,说他可以自己去。接着他又拜托在场的人千万不要把今晚的事说出去,然后把前面维护江赐的话又说了一遍。
大家看江振兴的眼神多少有点一言难尽。
同学们陆续回到自己班里,过道恢复清静。
早在江振兴说庄红玉不能吃糖的时候,江赐就转身回了教室。他没心情再去听狗叫。
当时黎岁就想追上去,但刘露露紧紧扣住她的手腕,神情十分严肃。
“岁岁,我有话想问你。”
黎岁知道刘露露想问什么。在洗手间的时候,她才答应要远离江赐,结果一转头就食言。
刘露露不信她说的,那她解释再多也没用。黎岁只能向刘露露保证,“露露你放心,刚才是最后一次。”
她以后都不会当着刘露露的面靠近江赐。
免得刘露露误会她被江赐严重洗脑。
黎岁暗暗下定了决心,表情也随之变得坚定。刘露露在她脸上没有找到撒谎的痕迹,也就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问她腰还痛不痛。
黎岁后知后觉腰痛得厉害,没忍住倒吸了一口气。吓得刘露露赶紧伸手扶住她,“快快快!进教室!我给你放热水吃个止痛药!”
没走两步,身后传来一道和蔼沙哑的声音。
“岁岁,能不能帮叔叔一个忙?”
黎岁回头,对上江振兴亲和力十足的目光。他伸出手,“今晚雨很大,麻烦你把伞给江赐。”
明明是把再普通不过的伞,但在黎岁眼里,它就像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正一点一点朝她逼近。
在雨伞即将递到手上的一瞬间,黎岁后退一步躲开了。雨伞啪嗒一声掉在地上,转眼又被刘露露捡起。
刘露露只当好友是腰太痛,一时恍惚没接住。她没多想,捡起来就对江振兴说:“叔叔放心,我们会转交给江赐的,您赶紧去医院吧。”
江振兴看了一眼黎岁,嘴角缓慢地牵出弧度,“那就麻烦你们了。”
难怪小畜生这么在乎她,确实是跟以前那些一吓就跑的人不一样。
他倒要看看,她能在那个小畜生身边待多久。
明明是再和善不过的注视,却看得黎岁头皮发麻。她不再看江振兴,拉着刘露露就往教室走。
突然,刘露露在门口停住。她张了张嘴,又赶紧把嘴闭上。在确定江振兴已经走远后,她才小声说:“江赐才跟他爸发了火,我们就去送这把伞,你说我们会不会惹火上身?”
黎岁沉默片刻,“不是没这个可能。”
刘露露手一哆嗦,雨伞直接掉在了地上。
“那还是别送了。”
“嗯,别送。”
眼不见心不烦。黎岁一脚把伞踢进了墙角。
到座位的时候,江赐已经像往常一样趴在桌上睡觉。
一切似乎都跟平时没什么区别,但大家看过来的眼神分明比平时多了警惕和厌恶。
剩下的时间,黎岁没跟江赐说一句话。因为有刘露露这个人形监控随时监督着。
到了放学,她和刘露露跟平常一样在校门口分别,踏上各自回家的路。
滂沱大雨模糊了视线,刘露露没发觉好友就站在树荫下的拐角里。
等到刘露露的身影彻底看不见了,黎岁才从不起眼的地方出来。撑伞往回走。
江赐总是最后一个离开教室,每每等他出来,学校里的灯都已经熄了一大半。今天也跟往常一样,等他走到一楼,整栋教学楼在他身后彻底陷入黑暗。
不同的是,今晚通往校外的路上长了一朵蘑菇。
一朵薄荷绿的小蘑菇。
豆大的雨珠砸在伞面发出噼里啪啦的动静,黎岁伸手去接,只觉砸得肉疼。
某人却跟没知觉一样,面不改色地走在雨里,任由暴雨捶打。
黎岁扶着腰起身,撑伞跑过去,“你身上有伤,淋雨会让伤口发炎的!”
江赐比她高了一个头,她得把伞举高才能遮住他。
这样一来,那些雨就跟泼水一样往她脸上招呼。
一会儿的工夫,黎岁眼睛快睁不开了。她腾出一只手去擦眼睛,再睁开时,是一张放大的俊脸。
江赐弯腰看她,眼里是她从未见过的认真。
他说:“黎岁,你是不是喜欢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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