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命谷外，瘴气如血。
喻黎紧攥着沈清露给的焚血丹，指节发白。前世她从未踏足此地，只听说谷底有千年雪蟾，却不知这里曾是玄霄子封印魔渊的战场。
"跟紧。"李朝阳压低声音，断剑横在身前。他的剑穗已重新系好，里面藏着沈清露塞的护身符。
沈清露走在最后，银铃缠在腕间，随时准备结阵。她的白玉簪换成了木簪，据说能辟邪。
喻黎心跳如擂。
师尊现在到哪儿了？
她不敢想佟沂独自入谷会遇到什么。前世师尊重伤归来时，左肩几乎被洞穿，伤口泛着诡异的黑气，和魔修身上的纹路一模一样。
"小心！"
李朝阳突然拽住她，断剑劈向地面。"嗤"的一声，一条赤红蜈蚣被斩成两截，仍在疯狂扭动。
"血线蜈。"沈清露脸色骤变，"这东西只生在魔气浓郁处......"
喻黎盯着蜈蚣尸体，突然发现它腹部有金色纹路，和师尊伤口上的如出一辙！
果然......谷底有魔物！
远处传来隐约的剑鸣，是寒月峰的霜天剑诀！
"师尊在交手！"喻黎拔腿就跑。
"站住！"李朝阳一把扣住她肩膀，"你疯了？前面是——"
话未说完，地面突然塌陷。无数血线蜈从裂缝中涌出，瞬间缠上三人脚踝。沈清露的银铃炸开金光，却只逼退半数毒虫。
"结阵！"
李朝阳的断剑插入地面，剑气如墙。沈清露咬破指尖，血珠滴在银铃碎片上，化作光罩。
喻黎却盯着裂缝深处，那里有微弱的霜气溢出。
师尊的灵力......下面是空的！
她突然挣脱李朝阳的手，纵身跃入裂缝！
"喻黎！！"
喻黎坠入黑暗的瞬间，耳边呼啸的风声骤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诡异的寂静。
她仿佛跌入了一片粘稠的血海，四肢被无形的力量拉扯着，不断下沉。眼前闪过无数破碎的画面。
前世，佟沂被万箭穿心时，血溅在她的脸上，滚烫如熔岩。
诛仙台上，师尊的魂魄被生生撕裂，化作漫天霜雪。
还有更久远的记忆，她五岁时，佟沂抱着她跪在雪地里，一遍遍哀求："救救她……我愿以命换命！"
"不……"喻黎猛地挣扎起来，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
她不能死在这里！
"哗——！"
身体终于冲破某种屏障，重重摔在坚硬的地面上。肋骨断裂的剧痛让她眼前发黑，可她还是强撑着抬起头。
然后，她看见了佟沂。
佟沂站在一片血池中央，霜天剑插在身前，剑身已经布满裂痕。她的白衣被血浸透，左肩一道狰狞的伤口深可见骨，黑气不断从伤口中溢出，腐蚀着她的血肉。
而在她对面，站着三个黑袍人，不，那根本不是人！
他们的身体扭曲变形，皮肤下蠕动着金色的纹路，像是被某种力量强行拼凑起来的傀儡。最可怕的是他们的脸，没有五官，只有一张平滑的、泛着金属光泽的面具，上面刻着血红色的"诛"字。
"诛仙卫……"喻黎浑身发抖。
前世佟沂就是在诛仙台上死在诛仙卫手中！
"师尊！"她嘶喊着爬起来，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地面上浮现出密密麻麻的金色锁链，正死死缠住她的四肢。
佟沂猛地回头，眼中闪过一丝惊怒："谁让你来的！"
话音未落，最前方的诛仙卫突然抬手，一道血光直射喻黎心口！
"铛——！"
霜天剑横空斩落，血光被劈成两半。佟沂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丝鲜血。她的灵力已经接近枯竭，却还是挡在了喻黎身前。
"玄霄的传承……果然在你身上。"诛仙卫的声音像是金属摩擦，刺耳至极，"交出来，留你全尸。"
佟沂冷笑，剑锋直指对方："凌霄的走狗，也配提玄霄师尊？"
诛仙卫不再废话，三人同时出手！
血光、金纹、黑气交织成网，瞬间将佟沂笼罩。霜天剑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剑身上的裂痕越来越多。
喻黎拼命挣扎，锁链却越缠越紧，勒得她皮开肉绽。她眼睁睁看着佟沂被一道血光贯穿腹部，看着诛仙卫的利爪撕开她的后背，看着黑气侵蚀她的经脉。
"不……不要！！"
她猛地咬破舌尖，一口血喷在锁链上！
焚血丹的药效彻底爆发！
喻黎的瞳孔瞬间变成赤红色，血管在皮肤下暴起，像是无数条狰狞的蜈蚣。锁链"咔嚓"碎裂，她如同恶鬼般扑向诛仙卫！
"滚开！别碰她！！"
她的指甲变得尖锐，狠狠刺入一名诛仙卫的脖颈。黑血喷溅，那傀儡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反手掐住她的喉咙。
"小虫子……"诛仙卫的声音带着讥讽，"你以为凭你——"
"噗嗤！"
一截断剑突然从它胸口穿出！
李朝阳浑身是血地站在后方，断剑上缠绕着青色火焰。他的眼睛不知何时变成了淡金色，剑穗早已燃尽，露出里面藏着的一枚玉简。
「剑灵觉醒，诛邪退散」
"师兄……？"喻黎呆住了。
李朝阳没有回答，他一把扯下胸前的宗门令牌，狠狠捏碎："玄天宗李朝阳，今日叛宗！"
令牌碎裂的瞬间，他体内的某种禁制被打破，断剑上的锈迹全部剥落，露出青玉般的剑身。
那是玄霄子的佩剑，"长生"！
诛仙卫终于慌了："剑灵？！不可能！玄霄的剑灵明明已经——"
"已经死了？"沈清露的声音从阴影中传来。她的银铃尽碎，长发散乱，可手中却握着一支漆黑的骨笛，"可惜，巫族的'往生笛'，最擅长的就是唤魂。"
她将骨笛抵在唇边，吹出一个凄厉的音符。
"轰——！"
整个洞穴剧烈震动，石壁上的金纹全部亮起，化作锁链缠住诛仙卫。佟沂趁机挥剑，霜天剑终于斩下一名诛仙卫的头颅！
面具碎裂的瞬间，喻黎看清了下面的脸。
那是三个陌生的面孔，并非长老，而是玄天宗内门弟子！
其中一人，赫然是曾经在宗门大比上败给喻黎的赵无痕！另外两人，也是平日里不起眼的普通弟子。
"原来如此……"佟沂咳着血，剑锋颤抖，"诛仙卫，都是被凌霄暗中炼化的弟子……"
喻黎浑身发冷。
这些弟子，或许根本不知道自己被炼成了傀儡！他们可能只是在某次任务中"失踪"，而后被凌霄抹去神智，炼成了杀戮的工具！
"赵师兄……"喻黎颤抖着伸手，可对方的眼睛早已空洞，只剩下杀戮的本能。
"他们已经死了。"李朝阳冷声道，"现在的他们，只是凌霄的傀儡。"
"噗通。"
喻黎跪倒在地，焚血丹的反噬开始了。她的视线开始模糊，耳边嗡嗡作响，只能隐约听见沈清露的哭喊和李朝阳的怒吼。
有人抱住了她。
是佟沂。
师尊的手冰凉刺骨，可怀抱却温暖得让人想哭。喻黎努力睁大眼睛，想看清她的脸，可鲜血不断从眼眶涌出，视野里只剩一片猩红。
"师……尊……"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佟沂的手按在她心口，霜气源源不断地渡入她体内："别睡……撑住……"
喻黎想笑。
前世，佟沂也是这么说的。
"师尊……"她用尽最后的力气，抓住佟沂的衣袖，"这次……换我护着您……"
她的意识沉入黑暗前，听见了玄霄子的叹息，听见了长生剑的嗡鸣，还听见佟沂的喊声。
"喻黎！！"
……
喻黎的意识在虚无中沉浮。
她不知道自己在哪里。
黑暗。
无尽的黑暗。
像是被撕碎的纸片，在混沌里沉浮。
她隐约听见有人在喊她的名字。
"喻黎……"
那声音很轻，像是隔着千山万水，却又熟悉得让她心尖发颤。
是谁……？
她努力想要睁开眼，可眼皮沉重如铅，连呼吸都像是被什么东西压着，每一次喘息都带着血腥气。
我……要死了吗？
恍惚间，她似乎又回到了前世。
诛仙台上，佟沂白衣染血，被万箭穿心。
她的魂魄被生生撕裂，化作漫天飞雪。
而自己，被蛊毒操控，亲手将剑刺进了师尊的心口。
"不——！"
喻黎猛地挣扎起来，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却发现自己根本发不出声音。
焚血丹的反噬让她的神魂支离破碎，记忆像被撕碎的纸片，在黑暗中飘散。
这是哪里......
恍惚间，她似乎听见了佟沂的声音，那么远，又那么近。
"喻黎......别睡......"
她想要回应，可喉咙里像是堵着一团火，烧得她发不出声音。
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消散的刹那。
"终于又见面了，小丫头。"
一道熟悉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
喻黎猛地睁开眼。
眼前不再是血池战场，而是一片白雾弥漫的竹林。竹叶沙沙作响，远处有溪水流淌的声音。
一个身着素白长裙的女子站在她面前，眉眼含笑，却带着说不出的哀伤。
正是前世在她濒死时出现过的神秘女子！
"你......"喻黎想要起身，却发现自己的手脚完好无损，连焚血丹的反噬都消失了，"这是哪里？"
"你的识海深处。"女子轻声道，"或者说，是你魂魄最后的避难所。"
她抬手轻抚喻黎的脸颊，指尖冰凉："你差点就死了，知道吗？"
喻黎怔住。
她这才想起自己跳下裂缝，想起焚血丹的反噬，想起佟沂浑身是血的样子。
"师尊！"她猛地抓住女子的手腕，"师尊他们怎么样了？"
女子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叹了口气："你还是和以前一样。"
她抬手一挥，白雾散开，露出一面水镜。
镜中，佟沂正跪在血池边，怀中抱着喻黎的身体，霜天剑插在一旁，剑身已经布满裂痕。沈清露和李朝阳站在她身后，一个在拼命结印，一个在试图唤醒喻黎的神魂。
"他们没事。"女子轻声道，"但你若回不去，就难说了。"
喻黎死死盯着水镜，看着佟沂眉心的金纹越来越亮，几乎要灼伤她的眼睛："师尊在做什么？"
"以魂换魂。"女子淡淡道，"她想用自己的一半魂魄，替你续命。"
"不行！"喻黎猛地站起身，"我要回去！"
女子按住她的肩膀："别急，我有话要告诉你。"
喻黎浑身发抖："我要回去！"
女子按住她的肩膀："别急。"
她的眼神忽然变得锐利："你可知为何你能重生？"
喻黎摇头。
女子轻叹："因为佟沂在前世以半魂为祭，换你一线生机。"
她抬手点在喻黎眉心："现在，该醒了。"
"咳——！"
喻黎猛地睁开眼，一口黑血喷了出来。
她发现自己躺在血池边，佟沂正紧紧抱着她，眉心的金纹已经蔓延到了眼角，整个人冷得像冰，却又烫得吓人。
"师……尊……"她艰难地开口。
佟沂浑身一震，低头看她，那双总是冷冽的眼睛此刻布满血丝："……醒了？"
喻黎想说话，却发现自己的喉咙像是被火烧过，只能发出气音。
沈清露扑过来，眼泪砸在她脸上："你这个傻子！谁让你吃焚血丹的！"
李朝阳站在一旁，手中的长生剑黯淡无光，显然也耗尽了灵力。
喻黎想笑，却牵动了内伤，疼得直抽气。
活着……真好。
她抬头看向佟沂，却发现师尊的眼神复杂得让她看不懂。
那里面有庆幸，有后怕，还有……
愧疚？
没等她想明白，佟沂已经别过脸去，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冷淡："能站起来吗？"
喻黎试着动了动手指，苦笑摇头。
佟沂沉默片刻，突然弯腰将她打横抱起。
"师、师尊？！"喻黎惊得结巴。
"别动。"佟沂冷声道，"再乱动就把你扔下去。"
喻黎立刻闭嘴，乖乖缩在她怀里。
师尊的怀抱……好暖。
她偷偷抬眼，看着佟沂紧绷的下颌线，忽然想起幻境中女子的话。
"佟沂以半魂为祭，换你一线生机。"
原来……是这样。
没等她想明白，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整个绝命谷开始剧烈震动，血池沸腾，石壁崩塌。
"不好！"李朝阳脸色骤变，"凌霄启动了诛仙大阵！"
沈清露猛地抬头："他要炼化整个绝命谷！"
佟沂抱紧喻黎，霜天剑自动飞回她手中："走！"
四人冲向出口，却发现来时的路已经被血雾封死。
更可怕的是，血雾中缓缓走出数十道身影。
全都是诛仙卫！
为首的，赫然是……
凌霄本人！
他穿着一袭黑袍，面容俊美如谪仙，可眼底却翻涌着滔天的杀意。
"佟沂。"他开口，声音温柔得像是情人的低语，"把玄霄的传承交出来，我可以饶你不死。"
佟沂冷笑，剑锋直指对方："做梦。"
凌霄叹了口气："那就……都去死吧。"
他抬手一挥，所有诛仙卫同时扑来！
血雾翻涌，绝命谷震颤。
凌霄立于诛仙卫之前，黑袍猎猎，面容如玉，眼底却翻涌着滔天的杀意。他缓缓抬手，指尖缠绕着一缕黑金色的灵力，像是毒蛇吐信，危险而冰冷。
"佟沂。"他开口，声音温柔得近乎诡异，"你以为我派你来南疆，真的是为了让你治理魔修？"
他轻笑一声，指尖一弹，那缕灵力骤然化作锁链，直逼佟沂眉心！
"我是为了让你死在这里啊。"
锁链未至，威压已至！
佟沂怀中抱着喻黎，霜天剑横挡，剑身嗡鸣，竟被震得后退三步，唇角溢出一丝鲜血。
"师……尊……"喻黎挣扎着想要下来，却被佟沂死死按住。
"别动。"她低声道，声音冷得像是淬了冰。
凌霄见状，笑意更深："你可知背叛宗门的代价？"
他抬手一挥，血雾中骤然浮现出无数画面。
寒月峰被烈火吞噬，殿宇崩塌，灵脉断裂。
玄天宗内，所有与佟沂有关的弟子被锁在刑台上，魂魄被生生抽离。
而最中央的刑柱上，赫然刻着"叛宗者诛"四个血字！
"看到了吗？"凌霄柔声道，"这就是你的结局。"
"哈哈哈——"
突然，一声嗤笑从血雾中传来。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名身着玄天宗长老服饰的中年男子缓步走出，脸上带着讥讽之色。
"凌霄宗主，您身为玄天宗之主，整日不务正业，专搞这些阴私勾当，可真是让我等大开眼界啊！"
凌霄脸色一沉："赵长老，注意你的言辞。"
"言辞？"赵长老冷笑，"我说的难道不是事实？"
他环顾四周，声音陡然提高："诸位同门，你们可看清楚了！这就是我们玄天宗的宗主，放着宗门大事不管，却在这里设局残害同门！"
"就是！"另一名女修也站了出来，眼中满是鄙夷，"说什么治理南疆魔修，结果却是为了铲除异己！"
"堂堂一宗之主，竟如此卑劣！"
"玄天宗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越来越多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有长老，有弟子，甚至还有一些原本隐藏在暗处的散修。
凌霄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没想到，自己精心布置的局，竟会引来如此多的非议。
"闭嘴！"他厉喝一声，周身灵力暴涨，"你们懂什么？！"
"我们是不懂。"赵长老冷笑，"但我们知道，一个宗门的宗主，应该以宗门利益为重，而不是整天想着如何害人！"
"没错！"
"说得对！"
声浪如潮，竟将血雾都震得微微散开。
佟沂冷眼看着这一切，忽然笑了。
那笑极冷，也极傲，像是冰原上骤然炸开的烈火，带着玉石俱焚的决绝。
"宗门？"她一字一句道，"这肮脏腐朽之地，我佟沂——"
"不、稀、罕！"
话音未落，她猛地咬破指尖，鲜血抹过霜天剑身！
"轰——！"
剑身骤然炸开刺目寒光，剑气如龙，直冲云霄！
凌霄脸色骤变："你竟敢——"
"叛宗？"佟沂冷笑，"今日我便叛了，你又能如何？"
她一剑斩出，寒光撕裂血雾，竟在诛仙大阵上硬生生劈开一道缺口！
"走！"
李朝阳反应极快，长生剑横扫，剑气如墙，暂时逼退扑来的诛仙卫。沈清露则迅速结印，银铃碎片化作流光，护住众人周身。
喻黎被佟沂紧紧抱在怀中，只觉耳边风声呼啸，眼前光影交错。
逃出去了……
她微微抬头，看着佟沂冷峻的侧脸，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
师尊为了我，竟叛出了宗门……
这一日，南疆震动。
玄天宗寒月峰主佟沂，携弟子叛出宗门，于绝命谷中硬撼诛仙大阵，全身而退！
消息传出，整个修真界哗然。
有人唾骂佟沂大逆不道，也有人暗中钦佩她的胆识。
但更多的人，开始质疑凌霄的所作所为。
"堂堂宗主，竟设局残害同门，这算什么正道领袖？"
"听说他还把弟子炼成傀儡，简直丧心病狂！"
"玄天宗，怕是要变天了……"
流言四起，人心浮动。
而此时的南疆某处隐秘山谷中，佟沂一行人正暂作休整。
"师尊……"喻黎轻声唤道。
佟沂回头，眉心的金纹已经淡去，但眼中的寒意仍未消散："何事？"
喻黎抿了抿唇，最终只是摇了摇头："没什么。"
只要能跟在师尊身边，去哪里都好。
她默默想着，目光却不经意间扫过佟沂的左手，那里，有一道浅浅的伤痕，正是之前以血祭剑时留下的。
夜风穿过山谷，带着南疆特有的潮湿与腐朽。
喻黎坐在篝火旁，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的血迹。火光映在她苍白的脸上，映出一双藏着惊涛骇浪的眼睛。
不对……全都不对……
她死死攥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前世这个时候，玄天宗还是一片祥和。凌霄高坐云端，佟沂仍是那个冷若冰霜的寒月峰主，诛仙卫更是不曾现世。可现在。
佟沂叛宗！
凌霄疯魔！
玄天宗内乱！
一切都在朝着完全不同的方向发展。
难道是因为我重生的缘故？
喻黎猛地闭了闭眼。前世。
诛仙台上，佟沂万箭穿心。
寒月峰被付之一炬。
而她，被蛊毒操控，亲手将剑刺进了师尊的心口。
可这一世……
"小师妹？"
沈清露的声音突然响起，喻黎猛地回神，发现师姐正歪头看她，手里还捏着一根烤得焦香的野薯。
"发什么呆呢？"沈清露把野薯塞进她手里，"再不吃就凉了。"
喻黎勉强扯了扯嘴角："谢谢师姐。"
她低头咬了一口，味同嚼蜡。
师姐也不知道……
师尊也不知道……
所有人都不知道未来会怎样。
只有我……
"啪！"
一滴水珠突然砸在野薯上。喻黎愣了下，抬头看向夜空。
没下雨啊？
直到第二滴"水珠"落下，她才惊觉是自己哭了。
"怎么还哭上了？"沈清露手忙脚乱地掏帕子，"不好吃就别吃啊！"
喻黎慌忙抹脸："不是……我只是……"
"只是什么？"
清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喻黎浑身一僵，缓缓回头。
佟沂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她身后，白衣胜雪，眉目如画，唯有左肩那道狰狞伤口提醒着白日里的血战。
"师、师尊……"喻黎结结巴巴，"弟子只是……觉得一切发生得太突然了。"
这是真话。
佟沂静静看她片刻，突然道："你觉得玄天宗不该乱？"
喻黎心头一跳。
师尊怎么会这么问？
"我……"她攥紧衣袖，"弟子只是不明白，为什么突然就……"
"因为因果乱了。"
佟沂的声音很轻，却像惊雷炸在喻黎耳边。
"什么？"
"没什么。"佟沂转身走向悬崖，"吃完去练剑。"
喻黎呆在原地，心跳如鼓。
师尊刚才说……因果乱了？
她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
……
深夜，喻黎辗转难眠。
她悄悄爬起来，摸到不远处的溪边，捧起一掬冷水泼在脸上。
冰凉刺骨的水让她稍稍冷静。
前世直到她死，凌霄都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宗主，可现在，他居然亲自出手设局，甚至不惜暴露诛仙卫！
前世师尊直到最后都恪守门规，哪怕被万箭穿心也不曾反抗，可这一世……
喻黎想起佟沂斩裂诛仙大阵时那句"这肮脏腐朽之地，我佟沂不稀罕"，心脏又是一阵狂跳。
前世玄天宗直到最后都稳如泰山，可现在，护山大阵都出现了裂痕！
到底为什么……
溪水突然泛起涟漪。
喻黎猛地抬头，看到水中倒影。
不是她的脸！
而是一个素白长裙的女子！
"啊！"
她惊得后退一步，再定睛看去，水面已经恢复平静。
又是那个幻境中的女人！
喻黎浑身发冷。前世濒死时，就是这个女人送她重生的。难道这一世的变故，都与她有关？
"睡不着？"
佟沂的声音突然在背后响起，喻黎吓得差点跳进溪里。
"师、师尊？！"
佟沂没说话，只是递来一件外袍："披上。"
喻黎受宠若惊地接过，发现是佟沂常穿的那件雪白外衫，袖口还绣着寒梅。
师尊的衣服……
她红着脸披上，顿时被清冷的香味包围。
"师尊，"她鼓起勇气问，"您刚才说因果乱了……是什么意思？"
佟沂望向远处："没什么。"
喻黎抿了抿唇。
师尊只是觉得我在胡思乱想……
月光下，佟沂的侧脸如冰雕般冷峻，看不出任何情绪。
晨雾未散，李朝阳捏碎手中的传讯玉简，脸色凝重地转身。
"玄天宗出事了。"
佟沂抬眸，霜天剑在鞘中轻颤，似有所感。
"说。"
李朝阳深吸一口气："凌霄被长老会废除宗主之位，十二峰主内斗不休，护山大阵已破。"
沈清露手中的药篓"啪"地掉在地上："什么？！"
喻黎攥紧衣袖，心跳如擂。
凌霄被废了？前世直到最后他都……
"回宗。"
佟沂突然起身，白衣在晨光中如雪刺目。
"师尊！"喻黎下意识抓住她的袖角，"我们真要回去？"
霜天剑"铮"地出鞘三寸，佟沂垂眸看她："怕了？"
"不是！"喻黎急声否认，手指却攥得更紧，"只是……太突然了。"
确实突然。前世此时，玄天宗还稳如泰山，凌霄依旧高高在上。可现在……
李朝阳的断剑突然发出嗡鸣，剑身上"长生"二字泛起青光："有埋伏。"
十丈外的树丛中，三个身披玄天宗服饰的弟子缓缓走出，胸前却绣着陌生的血色纹章。
"奉代宗主之命，"为首之人机械地开口，"请寒月峰主回宗，受审。"
"代宗主？"沈清露冷笑，"凌霄才废几天，就又冒出个代宗主？"
那弟子突然咧嘴一笑，嘴角直接撕裂到耳根："因为旧宗主……"
"已经变成这样了啊。"
"刺啦——"
他的皮肤突然裂开，露出里面蠕动的金色纹路！
"诛仙卫！"喻黎失声喊道。
佟沂的剑比声音更快。
"唰！"
霜天剑寒光闪过，三个傀儡的头颅齐齐飞起。黑血喷溅的瞬间，李朝阳突然脸色大变："不对！这是调虎离山！"
远处玄天宗方向，一道血色光柱冲天而起！
"走！"
佟沂一把揽住喻黎的腰，御剑腾空。沈清露甩出银铃开路，李朝阳断剑青光暴涨，四人如利箭般射向玄天宗。
山风猎猎，喻黎死死抓住佟沂的衣襟。
这一世的玄天宗……究竟变成了什么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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