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门上方静静停驻着一艘悬浮小舟,舟外三名少男少女凌空而立,惹得无数弟子纷纷从屋内探头观望。
“是飞舟!莫非又有师兄师姐要下山了?”
“好羡慕啊,何时我才能代表宗门出战?”
“哈哈哈,就你?怕是再闭关个几百年也不够格吧!”
……
此时,一道倩影自东方破空而来,正是寒烟长老。
她身后,紧紧跟随着另一道纤细身影,背后赫然生着一对火红羽翼,随风轻扬,每一片翎羽都好似跃动的赤焰。
下方众人又是一片哗然,惊呼声此起彼伏。
石离九正欲收敛双翅,却见寒烟双眸一亮,还未等她反应,已闪至她身侧,一只葱白似的手指已轻轻抚上那双羽翅。
“哇!好逼真!”寒烟惊叹一声,那羽翅灵力流转,竟觉有温热之感。
石离九尴尬一笑,双手掐诀收翼,羽翅化为点点灵光,隐入体内,“……新练成的功法,尚不熟练,见笑了。”
她早知清晨如此人多,便不该让羽翅显形了,反倒引起众人瞩目。
早早等候于飞舟外的三名弟子依次与寒烟和石离九躬身行礼,这三名弟子分别是王勉座下二弟子张小山、寒烟座下大弟子青西、金锋座下五弟子连翘,皆是宗门年轻一辈中的翘楚。
石离九朝他们三人微微颔首还礼,环顾四周,顿觉少了一人,不禁问着寒烟:“还有一位弟子还未来?”
寒烟摆摆手,足尖轻点,率先往飞舟甲板飞去,声音随风飘来,“你座下弟子郭墨予近日回了大元王宫,我便让他直接在南域与我们汇合,哎呀……我倒是忘了问你意见……洛英长老,你说可好?”
信已发出,石离九还能反悔不成?
她只得无奈颔首。
飞舟虽不大,倒也布置得素净雅致,船舱内割出数间静室,供人调息打坐。
众人各选了一处静室,唯有石离九为了继续练习凤羽步,独自留在了甲板处。
十五日光阴转瞬即逝。
除去掌舵的寒烟偶尔路过船舷,满是兴致打量几眼石离九,其余人皆闭门不出。
毕竟与宗门长老单独相处,难免拘束,谁也不愿多事。
石离九刚收势,额间渗出细汗,气息略微紊乱。
她在甲板上随意寻了一角,取出一把青竹座椅,正欲小憩,旁边又挤来一道倩影。
啪地一声,一把木椅凭空出现。
寒烟已大咧咧入座,紧挨着她,笑眼弯弯,“我还道洛英长老要闭关几日呢……既然不闭关,那咱们来聊聊天可好?”
石离九暗叹一声,面上只得挤出一抹笑意,默默坐了过去。
这寒烟性子直率,言语无忌,常得罪于人,宗门上下敬她之人有之,避她之人更多。
“寒烟长老不用去掌舵?”石离九试探问她。
寒烟摆摆手,“有青西在,年轻人多历练,总比闲着强。”
有个弟子在,果然方便偷懒,石离九又想到自己二弟子郭墨予,他为人高傲,怕是宁可跳崖也不愿老老实实去掌舵。
飞舟缓缓移动,朝南域的方向徐徐驶去,速度虽不快,倒也远胜长途跋涉。
寻常修士若想从太平宗所在的西域飞往南域,且不说灵力消耗极其巨大,一旦遇到刮风下雨,连一处安身之所都难寻到。
这飞舟与天界的灵舟倒有几分相似,只是速度和防御皆远不及灵舟那般卓绝罢了。
石离九边想着,边不动声色地往外挪了挪椅子。
没料到寒烟一把拽住她的椅子扶手,用力一拉,椅子又被拽回原位,两人的座位又紧密贴在了一起。
寒烟笑着指尖掐起一道法诀,虚空中赫然浮现出一道透明禁制,“正好那些弟子无暇顾及我俩……”
石离九无奈松开手,只好扭身侧靠,尽量与她拉开距离,“寒烟长老……我有些乏了……不如……”
“洛英长老!”寒烟却忽然皱紧眉头高声唤道,随即似觉得失言,又慌忙捂住双唇,压低声音,“洛英长老,我且问你,你是否在思忖脱身之策,好与那白斐私奔?”
“????”石离九一脸茫然,连寒烟一张俏脸凑近,都忘了躲闪。
寒烟郑重其事,语气笃定,“莫装了,我早看出你与那白斐,郎有情妾有意的……若非宗主从中横加阻拦,你们怕是早就双宿双飞了吧……”
“你……”石离九哭笑不得,轻轻推了一把近在咫尺的寒烟,“你从何处看出我与他’郎有情妾有意‘的?”
寒烟轻笑一声,美目灼灼地盯住她,“莫非你以为我闭关数月就两耳不闻窗外事了?我出关后可是听说了不少你们之间的趣事,譬如……众目睽睽之下互相捅剑,转头却又紧紧相拥……”
石离九尴尬地勾起一侧嘴角,支吾道:“莫要打趣我了,不过是……不过是……”
她也不知要如何解释,总不能告诉寒烟,洛英与白斐已魂飞魄散,她与阳翊实为天界魂穿而来的仙人吧?
“啧啧,你早些承认,我便不会应下宗主所托了……”寒烟轻叹一口气,眼神中掠过一丝惋惜。
石离九心头一震,立即追问道:“什么所托?王……宗主让你监视我?不许我逃脱?”
寒烟骤然挺直背脊,目光闪躲不敢直视,“何来监视?宗主不过是让我……让我照看一二,及时告知他,大抵是怕你遭遇危险罢了……”
她自语着,语气却渐弱,石离九如今修为远胜于她,何来危险之说?
石离九默然,紧紧攥着裙角。
王勉此次能允她外出,竟暗地里使了诸多手段,不仅禁锢她身边两位亲传弟子,竟还让寒烟贴身“照看”。
似是瞧见石离九脸上落寞的神情,寒烟只道她是在想念下山执行任务的白斐,便出言安慰道:“无妨,你若真有要事……去便是了……宗主那我自有说辞。”
真是一对苦命鸳鸯,只因身份悬殊,情意难宣,便要默默忍受相思之苦,若他们当真决意私奔,不如成全了他们……
寒烟心中顿生怜意,湿了眼眶。
而石离九所担忧的,却是阳翊是否已然安全到达南域。
她屡次放出的纸鸢均停驻在原地不前,应是距离太远的缘故。
寒烟这番话却点燃了她一丝希冀,莫非……她愿协助自己逃脱王勉的桎梏?
可自己脱身后,王勉是否会为迁怒于她?
石离九还欲再问,寒烟却挥手撤去了隔音禁制,怔怔地看向船舷外随风飘荡的云朵。
“曾经,我也有一心上人……”她缓缓开口,声音飘忽,“若那时我能坚定地选择他,或许便不会再永远失去他了……可惜,世上无后悔药,我也再寻不回那个心系的少年郎了……洛英长老,你千万要珍惜眼前之人!”
寒烟是洛英师父离开宗门后,新加入的长老,在洛英记忆深处,未搜寻到她的前尘往事。
可此刻听她一言,才发觉她似乎并非表面那般没心没肺,反倒在心底深处藏着不少心事。
石离九侧头,朝她轻佻地眨了眨眼,略带调侃道:“原来寒烟长老也有苦恼?我还以为你只会抓大鹅呢……”
太平宗内散养着一群圆滚滚的大鹅,那是杂役买来做膳肴之用,却没料到寒烟有一日途径那养鹅之地时,忽然兴致大发,双袖一卷,叫嚷着要抓鹅,偏又倔强不肯动用灵力,一时间鹅鸣四起,鹅毛纷飞,最终她竟真提着一直大鹅凯旋而归。
众弟子都暗地里腹诽:太平宗里出了一位“抓鹅圣手”。
“不是……你……我……”寒烟脸颊绯红,结结巴巴辨道,“山上饮食寡淡无味,我不过是……想抓只鹅打打牙祭罢了。”
修仙之人早就辟谷,可寒烟却仍像凡人一般,见到珍馐美食便双眼放光。
石离九此刻望着她,竟觉她天真烂漫,天性澄澈,有几分像她的师兄灵风。
两人本不熟稔,今日却互诉心事,敞开心扉,宛如旧友重逢一般。
两人并肩而坐,远眺天际,一抹暖黄色夕阳破云而出,将半边苍穹染成了璀璨的金黄色。
石离九心念一动,忽而轻声问道:“寒烟长老,你为何要修仙?”
寒烟抬手将一缕鬓边碎发拢至耳后,目光悠远,“我父亲在镇上开了一家镖局,我自幼跟随他走南闯北,习得些拳脚功夫,虽不能延年益寿,但也强健经骨。直到我遇到了左崇,他是一介举人,才情卓绝,风骨清朗,我们相识相知,暗生情愫。可他体弱多病,父亲执意反对,终将我们生生拆散。后来我听闻他……因相思成疾,孤身病逝于他乡……”
她声音为颤,眼角泛红,侧头看向石离九,“我年少时便听说,世上真的有神仙,能起死人、肉白骨,于是我不远万里,拜入一隅小宗,苦修仙道,妄想有一日能亲手复活左崇,可是……千年光阴转瞬即过,我连飞升之门都触不到,又何谈逆转生死,复活故人?”
石离九闻言,反问她:“你……你真以为成仙便可令亡者复活?”
她身为天仙,尚且在天界慎微苟活。
若要复活亡者,怕非得仙王以上的大能者方可为之。
可她们在天界大能者眼中,只是如浮尘一般微小之人,大能者绝不会因此小事枉费精力。
“仙人不是世上最强大的存在吗?”寒烟蹙眉,嗓音发虚,“莫非仙人之上……还有更强大的存在?”
石离九本欲与她细说仙人的境界划分,可话至嘴边,又怕触犯天机,便只得将未尽之言咽下,轻叹一声:“也许是吧……”
寒烟似是遭受了无形打击,骤然神伤,喃喃几声便不再言语,目光涣散地凝望着虚空。
“不过……”石离九话锋一转,忆起往昔翻阅的一卷古籍,上面记载着几行模糊的小字,“若你能寻到冥界入口,或许尚有一线机会……令你心上人重归人间。”
“冥界?”寒烟微微偏首,疑惑看向她,“何谓冥界?”
石离九轻咳几声,指尖轻点虚空,凭空凝结出一幅巨大画卷,“世人常言‘阴曹地府’,那不过冥界一隅。真正的冥界,远比地府更为宏大。它掌管轮回六道,十殿阎罗各司其职,执掌生死簿。除此之外,更有无数鬼修栖居其中,他们无形无质,来去无痕,难觅踪迹,喜吞噬活人元神,是故,冥界对于修仙者来说,凶险无比。”
”那十殿中可还存着左郎的魂魄?“寒烟目光一亮,急切问道。
石离九轻轻摇头,“千年已过,他怕是早已入了轮回,但……若你真有决心,可入冥河,打捞他残存的记忆碎片,再守在奈何桥畔,待他再次转世之时,以执念为引,唤醒他的前尘旧事。”
寒烟重重点头,紧握双拳,颓丧尽散,眼底重燃希冀之焰。
石离九看着她,百感交集。
她不知告诉她此事,是对是错。
她只知道,在这漫漫修仙长路上,有位痴情女子,在等待她的情郎回归。
我真是写BE的好手[墨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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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飞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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