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听完就哑巴了?”嘴角讥诮地勾起,薛宓冷笑道,“现在知道我是件沾满血的凶器,终于知道害怕了?”
薛宓向来不在乎世人如何看她。
那些惊恐的眼神、恶毒的咒骂、战栗的求饶,早已成为她漫长生命中无关痛痒的背景。她习惯了被畏惧,甚至享受那些颤抖的瞳孔里倒映出的自己——扭曲的、可怖的、令人绝望的。
可偏偏此时此刻,贺黎筠的沉默像一把钝刀,一寸寸凌迟着她的神经。就在她快要绷不住时,他忽然开口:“薛宁会死……不是你的错。”
明明是一句很普通的话,却像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了薛宓心上。她瞬间沉下脸反驳:“是我的错。”
固执的话语还没说完,就在触及贺黎筠目光的瞬间僵住了——那里面没有恐惧,没有厌恶,只有……她读不懂的复杂情绪。
“她若是怨恨你,怨恨这一切,早该化作厉鬼了。”贺黎筠直视着她逐渐颤抖的瞳孔,“可这些年……你遇见过她吗?”
“反倒是你,用杀戮把自己困在了原地。那些亡魂的怨念,那些鲜血的重量……薛宁若在,定不愿见你这般模样。”
“她最期盼的……大概是看你真正自由的模样。”
那些沾满血腥的过往是对是错,早已无从评判。但此刻,贺黎筠却觉得,或许自己能让这件噬魂器真正活一次——不是作为兵器,而是作为“薛宓”。
“你刚才说,和你同批炼制的兵器,全都因承受不住怨气而崩毁……那你呢?终有一日也会……”
“我与那些残次品岂能相提并论?”薛宓嗤笑一声。
“但你现在力量尚未完全恢复,更容易被反噬吧?你只能靠吸收怨气恶念来恢复力量吗?”
“你问这么多做什么?”她眯起眼睛,警惕地盯着他。
“既然要签订灵魂契约,总该问清楚些。”贺黎筠神色坦然,“我可不想哪天你突然崩毁,连累到我。”
薛宓轻哼一声:“我还能吸血和吞噬灵魂。”
“……”
难怪当初自己在废墟下救她出来时就被她咬破了手指……
贺黎筠沉默良久,终于抬起眼眸:“结契吧,就今天。”
薛宓一喜:“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薛宓的封印本就随着岁月流逝逐渐松动,贺黎筠的血不过是误打误撞成了最后一根稻草,阴差阳错间竟让他们结成了因果契约。
千百年前,曾有无数的人妄图将她据为己有,最终都成了她刃下的亡魂。如今不过是虎落平阳,才不得不暂时蛰伏。
要改立灵魂契约其实再简单不过——当双方发自内心达成共识时,只需一个口头约定便能生效。简而言之,只要贺黎筠心甘情愿地点头应允,契约即成。
回到酒店后,再次确认贺黎筠同意更改契约后,薛宓抓起贺黎筠的手指,就是一咬。
“你……”
贺黎筠话音未落,心脏骤然被无形的力量攥紧。一股刺骨的寒意顺着血管逆流而上,如同毒蛇般缠绕住他的灵魂。
“契约成立。”
薛宓缓缓松开了他的手,贺黎筠指尖的伤口已经愈合,只留下一个淡淡的月牙形印记。
她唇边还沾着一点猩红,舔了舔嘴角道:“从今往后,你要诚心侍奉我。这样我能更快地恢复力量。”
贺黎筠还有些恍惚。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他有些措手不及:“结束了?不需要念咒结印什么的?”
“嗯。”薛宓轻描淡写地应了一声,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刚刚形成的魂印。
曾经的她,以为自己第一个契约主,会是薛宁……
“那我……”贺黎筠迟疑地开口,“没有获得什么特殊能力吗?比如体魄增强,或者能看见那些黑雾……又或者我们可以心灵感应?”
薛宓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只有我们心意相通时,能力才会共享。”她意味深长地顿了顿,“现在什么都感应不到,只能说明……你对我处处防备。”
“也有可能是你在防备我。”贺黎筠敏锐地反驳。
薛宓一时语塞。
虽然不愿承认,但这句话确实戳中了要害。不过她很快又暗自庆幸——总算摆脱了那该死的因果契约。
如今这灵魂契约,她占据绝对的主导权。不仅能加速恢复力量,更重要的是……等贺黎筠死后,她还能吞噬他的灵魂。
薛宓美滋滋地畅享着未来,冷不丁听到贺黎筠问道:“我们第一次见面那天,你是怎么救我的?那颗心脏……你是要给我吃吗?”
提起这事薛宓就来气:“你为什么不吃啊!”她咬牙切齿地跺脚,“吃啥补啥懂不懂?那颗心脏我都净化过了!看你死活不肯吃,我还特意咬了一口想喂你……”
贺黎筠顿时有股不妙的感觉:“等等……所以我最后还是……?”
“没有!”薛宓的脸更黑了,“你连吞咽的力气都没有,我只好吐掉了。为了救你,我把那具尸体上所有的怨气都吞了,还吞噬了他的灵魂,才攒够力量把你救活。结果那家伙的灵魂脏得要命,我当时光顾着救你,没完全消化他的怨念,害我醒来都吐了……”
这是薛宓第一次开诚布公地说起他们相遇的前因后果,贺黎筠便顺水推舟地问:“尸检报告显示,王姜成是心脏贯穿伤……你是为了救我……杀了他吗?”
“他想杀我,却中了我的幻术。”薛宓冷哼一声,“幻境里,我亲手把他的心脏掏了出来。不过对你们来说……”她歪头露出笑容,“就是现实中的钢筋恰好意外坠落罢了,不是吗?”
原来如此。
那这……应当算薛宓正当防卫……虽然防卫有些过当,但那是王姜成该死!他折返回坍塌现场,不就是想要杀他补刀吗?如果不是薛宓,他早就死在了现场……
贺黎筠恍惚地意识到,自己竟下意识地为薛宓杀人的行为寻找借口……
薛宓并非人类。
法律、道德、人命……这些对人类而言重若千钧的概念,在她眼中不过是轻飘飘的尘埃。作为噬魂器诞生的存在,她天生就带着杀戮的本能,就像人类需要呼吸一般自然。
但她,比之第一次相遇时,却又是不同的。
她在渐渐地变得有温度……
他不希望她再变回那个冰冷无情的噬魂器,被杀戮和怨恨所束缚……
“还有什么想问的?”见贺黎筠盯着自己久久不语,薛宓不耐烦地反问。
贺黎筠深深地看了她许久,试探地问:“既然你能通过吸血恢复力量,不考虑下鸡血、鸭血之类的动物血吗?”
“打住!”薛宓嫌弃地皱眉,“你以为是什么血都能用的吗?那些牲畜的血又腥又臭,毫无灵力可言。”
“那我的血呢?”贺黎筠再度开口,在薛宓惊讶的目光下,直接挽起了袖子,“既然签订了灵魂契约,我不希望有朝一日被你反噬。所以需要的话,可以随时取用我的血。”
薛宓怔了怔,随即摆手:“不需要!就你这点血……把你吸干了都不够塞牙缝的。当然,你哪天想不开了要死的话,我可以亲自送你上路。”
像往常一样气势汹汹地说着狠话,可对上贺黎筠那双异常认真的眼睛时,薛宓的心头没来由地一颤,就像是心虚般,慌忙地别开了视线。
“我累了,睡了!”她头也不回地爬回自己的床,“再磨蹭天都要亮了。”
这其实是贺黎筠第一次和异性同住双人间,但此刻望着那团鼓起的被子,贺黎筠根本无暇顾及那些本该尴尬与别扭的情绪,反而脑海里时不时浮现着薛宓诉说自己过往时那双悲伤的眼睛。
夜风从半开的窗户溜进来,带着晚春特有的凉意。他轻手轻脚地洗漱完毕,躺在了隔壁床上。
装睡的薛宓听着身旁均匀的呼吸声,不知为何心头那股烦躁更甚。她悄悄把被子往下拉了拉,露出半张脸,借着月光看向贺黎筠的侧影。
顺着温世谦的比特币交易线索,漓江警方顺藤摸瓜,发现了一个庞大的跨国犯罪集团。这个犯罪集团不仅涉及网络诈骗、网络赌博陷阱,还以高薪招聘为诱饵实施人口拐卖。
这本该与青江市无关,但漓江警方打击这些违法犯罪活动时发现,有些男性受害者缺乏电脑操作技能,无法胜任诈骗工作,犯罪集团就没将他们卖出国,而是将他们再次转卖至黑窑厂从事苦力劳动。
其中,就有一批受害者是从青江市被拐骗的。他们轻信了所谓高薪工作的招聘广告,最终落入黑窑厂的魔爪。
在多地警方联手下,专案组循着蛛丝马迹,最终在深山里一处隐蔽的山坳中,成功找到了这个罪恶的黑窑厂。
贺黎筠是主动请缨参与这次行动的。
然而,映入眼帘的景象却令他们倒吸一口冷气,只见数十名工人竟是人挤人地睡在一个狭窄的工棚里。
“警察!都不许动!”
突如其来的喝令声惊醒了睡梦中的工人们。他们条件反射般地挤作一团,眼中满是惊恐。
脏臭的味道混杂着霉味扑面而来。借着昏暗的灯光,只见那些本该身强力壮的年轻人,个个骨瘦如柴,全身上下都布满了新旧交错的鞭痕和烫伤,有些人的手指甚至已经变形……
“真、真的是警察吗?”
突然,角落里传来一声颤抖的询问,嗓音嘶哑得几乎辨不出原声。
贺黎筠顺势将手电筒照了过去,但当光束落在那张布满污渍的脸上时,他的心却猛地一沉。
这个青江口音的男人,竟是和林美美家庭档案时看到的林伟民照片极为相似。
四年前,林美美母亲病危住院,而作为顶梁柱的林伟民却离奇失踪,连妻子最后一面都没能见到。年幼的林美美只能跟着年迈的外公外婆艰难度日。
但如果,这个男人并非不负责任地抛妻弃女,而是在妻子病重时,为了筹措高昂的医药费,轻信了“高薪工作”的骗局,最终沦落到这座人间地狱般的黑窑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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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解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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