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沉舟的公寓里，煤油灯的光晕在墙上投下晃动的影子。
他坐在书桌前，左手捏着那张1958年的考古队合影，指尖反复摩挲着傅卫东年轻的脸，空着的右袖管垂落在膝间，渗出暗红的血迹——刚才情绪激动时，旧伤又裂开了。
“1983年的火，是卫东放的。”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像被砂纸磨过：“他以为爸的死和化工厂有关，想烧了那些假证据，却没想到引发了爆炸。我冲进火场时，横梁正好砸下来，我推开他，自己被压在了下面。”
姜倩倩坐在对面的木椅上，掌心的夔龙纹隐隐发烫。
她终于明白傅沉舟失去右手的真相，不是档案里写的“救人被砸”，而是为了保护纵火的弟弟，甘愿付出的代价。
“等我从医院醒来，他已经不见了。”傅沉舟的目光飘向窗外的夜色，带着浓重的雾气：“我以为他死了，直到三年前收到匿名信，说他还活着，加入了一个叫‘时间修正会’的组织。”
“时间修正会？”姜倩倩的心脏猛地一跳，这个名字她在未来的悬案卷宗里见过，被定义为“极端时空主义者团体”。
“他们认为重生者是时空的BUG，”傅沉舟的左手紧紧攥着合影，纸张被捏出褶皱。
“他们说我们这些从未来回来的人，会引发更大的灾难，必须被清除。卫东信了他们的鬼话，觉得只要杀了当年包庇事故的人，再献祭掉我们这些‘BUG’，就能修正时间线。”
煤油灯的火苗剧烈晃动，映得他脸上的疤痕忽明忽暗。
他从抽屉里拿出个铁盒，打开后露出一叠汇款单，收款人都是化工厂爆炸案的遇难者家属，汇款人署名是“傅”，日期从1983年一直延续到现在。
“这些年，我一直在替他还债。”傅沉舟的声音带着难以言喻的疲惫：“可他觉得我在可怜他，觉得我欠他的不是钱，是一只手，是本该属于他的人生。”
姜倩倩看着那些泛黄的汇款单，上面的字迹苍劲有力，与傅沉舟现在的笔迹如出一辙。
她突然想起观测站里傅卫东说的话：“你失去一只手算什么？我失去的是整个人生！”原来那句怨毒的控诉背后，藏着这样扭曲的兄弟羁绊。
凌晨三点，张智国传来消息，傅卫东出现在滨江码头的旧仓库，那里堆满了走私来的青铜器物，很可能是他准备终极祭祀的场所。
“让我去。” 傅沉舟站起身，左手拿起墙上的猎枪，枪身被磨得发亮，显然用了很多年：“这是我们兄弟俩的事，该有个了结了。”
姜倩倩看着他决绝的背影，心里涌起强烈的不安：“你想杀了他？”
傅沉舟没有回头，空着的右袖管在夜风中轻轻晃动：“他已经杀了三个人，手里还握着祭祀仪式的最后一步。如果不阻止他，明天天亮，整个滨江都会被时空裂缝吞噬。”
他的声音顿了顿，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但我会给他最后一个机会，让他自己停手。”
姜倩倩知道他在撒谎。
傅卫东已经被“时间修正会”彻底洗脑，根本不可能停手，而傅沉舟这副视死如归的模样，分明是做好了亲手了结的准备。
她看着猎枪里的子弹，黄铜外壳在灯光下泛着冷光，突然做出了一个决定。
码头的旧仓库弥漫着海水的咸腥味和青铜的锈味，月光透过破窗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傅卫东背对着仓库大门，站在一堆青铜器物中央，手里正擦拭着那只北斗七星青铜爵。
“你来了。”他没有回头，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死水：“我就知道，最后送我走的会是你。”
傅沉舟走进仓库，猎枪握在左手，枪口微微下垂：“收手吧，卫东。时间修正会在利用你，根本没有什么时空修正，只有无休止的杀戮。”
“收手？”傅卫东突然转过身，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义肢握着的青铜爵指向傅沉舟：“当年你把我锁在火场时，怎么没想过让我收手？爸被批斗死的时候，你怎么没想过救他？现在装什么好人！”
他的义肢突然抬起，指向仓库角落的阴影：“看看那是谁？”
姜倩倩的心跳骤然停滞，阴影里竟然绑着赵红梅的女儿，那个在供销社门口哭着要妈妈的小女孩！
她的嘴里塞着布条，眼里满是恐惧，胸口被贴上了张黄符纸，上面画着逆时针的卍字符。
“祭祀需要血亲献祭，”傅卫东的笑容越发狰狞：“她妈妈贪了抚恤金，就用她来偿还！你要是开枪，她就和我一起死！”
傅沉舟的左手剧烈颤抖，猎枪的枪口在空中晃动。
姜倩倩躲在仓库外的集装箱后，看着这一幕，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她知道傅沉舟此刻的挣扎，一边是无辜的孩子，一边是罪孽深重的弟弟。
就在傅沉舟分神的瞬间，傅卫东突然将青铜爵掷向他，同时按下了藏在义肢里的引爆器，仓库角落里的炸药引线“滋滋”地燃烧起来，火星在夜色中格外刺眼。
“一起下地狱吧，哥！”傅卫东嘶吼着扑上来，义肢的指尖闪着寒光，显然藏着锋利的刀片。
傅沉舟猛地侧身躲过，左手举起猎枪，枪口稳稳地对准傅卫东的胸口。
仓库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姜倩倩能看到他扣动扳机的手指在微微颤抖，能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而她藏在口袋里的手，紧紧攥着几发空包弹——就在出门前，她趁傅沉舟检查装备的间隙，偷偷调换了猎枪里的实弹。
她不能让傅沉舟亲手杀死弟弟，不能让他背负这样的罪孽，哪怕代价是要面对更危险的局面。
引线燃烧的滋滋声越来越近，傅卫东脸上的笑容越发疯狂。
傅沉舟闭了闭眼，仿佛做出了最终的决定，左手的猎枪依旧稳稳地指着前方，扣动扳机的手指缓缓用力。
仓库外的海风突然变大，卷起地上的灰尘，迷了姜倩倩的眼睛。
她知道，枪声即将响起，而这场跨越三十年的兄弟恩怨，终将在今夜画上句点，只是结局无人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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