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过后，楚江和秦帆之间好像什么都没变，又好像什么都变了。黄昊对两人之间的变化深有体会，他发现秦帆一被楚江盯着看就容易脸红，他一脸红，楚江就笑，真的搞不懂这两人在干嘛。而且两人相处的时间变多了，几乎可以说是形影不离的程度，让人匪夷所思。
气温逐渐降低，天变得越来越冷，学生开始拿出秋季校服外套，增添衣物。
一天傍晚，几人刚吃完晚饭，走在前往教室的路上，秋风凌烈，黄昊和江泽宇走在前头，秦帆和楚江跟在后头，黄昊被冷风吹得一激灵，哆哆嗦嗦地拉起外套链子，搓搓手心，道：“这鬼天气，明明中午还热成狗。”
“是啊。”江泽宇说，“我现在里面还穿着短袖呢。”
黄昊点头，偷偷瞄了一眼身后的两人，楚江不知道跟秦帆说了什么，惹得他面红耳赤，他凑到江泽宇耳边小声道：“你有没有发现最近学霸和楚哥两人怪怪的？”
“嗯？”江泽宇满腹疑惑，瞟了身后一眼，道：“哪里奇怪了？”
“我也说不上来，反正就是觉得怪怪的，那感觉就像……”黄昊认真思考了一会，“啊……对，两人之间的氛围很像你刚和陈洁在一起的时候。”
江泽宇一听，白眼都快翻到后脑勺去了，“你胡思乱想什么啊，错觉吧你。”
“可能吧。”黄昊无所谓地耸耸肩。
“对了，我一直想问你。”江泽宇八卦道，“我记得你高一刚分班那会不是很喜欢学霸，怎么后来和他那么熟了？”
黄昊挠挠头，扯了扯嘴角，“这个嘛……说来话长。”
江泽宇：“长话短说。”
“……”
这说不得啊。他总不好意思说是因为有一次在宿舍半夜睡觉，一只蟑螂爬上他的床，吓得他连滚带爬下了床，宿舍的其他人还在睡觉，他不好意思打扰他们，而且要是被他们知道他一个大老爷们竟然怕蟑螂，肯定会变成他们茶余饭后的笑柄。他还以为他要在宿舍干站到天亮，这时候，秦帆就像一个超级英雄，拯救他于黑暗之中，赠予他过夜的地方。那是他第一次和秦帆同床共枕，既紧张又感动，结果第二天一觉醒来，他占了一大半床位，秦帆差点被他挤下去，可他一句怨言都没有，也没有在背后议论他，这才让他对秦帆改观。
“你咋了？”见黄昊思绪飘走，江泽宇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问道：“想什么呢你？”
黄昊嘿嘿一笑，担心江泽宇继续追问下去，倒退了几步，退到秦帆身旁，自然地搭上他的肩膀，道：“学霸，今天食堂的饭菜真不错啊。”
秦帆略微疑惑地睨了他一眼。
楚江笑容瞬间消失，眯起眼盯着黄昊搭在秦帆肩膀的手。
黄某丝毫没有察觉。
江泽宇替黄昊抹了把汗，楚江的脸色变得实在太快，明明上一秒晴空万里，下一秒就乌云密布。他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却也没多想，给黄昊使了使眼色，可某人跟瞎了眼似的，完全没有注意到。
江泽宇：“……”算了，这孩子没救了。
江泽宇放弃，自顾自地走在前头。
不一会，黄昊的尖叫声冲破云霄，江泽宇挑眉回头。
怎么？他被终于遭报应了？
一回头，黄昊一整个人像考拉一样扒着秦帆，惊慌地指着地面，叫道：“啊，学霸，蟑螂！！”
这下好了，楚江的脸更黑了，如果眼神可以杀人，黄昊估计不在人世了。
江泽宇捂脸，表示没眼看。
秦帆本人也很无语，嘴角微微抽搐。
楚江沉着脸，单手插着口袋上前，一脚踩死那只蟑螂，对黄昊冷言道：“行了，可以放手了。”
黄昊惊魂未定，拍拍胸脯，还没缓过神就被楚江拽了下来，他愣了愣，尴尬地笑道：“那个……哈哈哈，什么破蟑螂光天化日出来吓人哈哈哈。”
“……”
江泽宇都替黄昊感到尴尬，他帮着解围道：“是啊哈哈哈。”
黄昊发觉气氛不对，讪讪地拉着江泽宇逃离社死现场。
秦帆低声笑了。
楚江委屈巴巴，嘟嘴道：“我吃醋了！”
秦帆佯装不在意，“是吗？不就是抱了一下，没什么大不了。”
“没什么大不了？”楚江咬牙道。
秦帆变本加厉道：“本来就……”话音未落，就被楚江拉着往教学楼和宿舍楼之间的小树林跑。他打了个趔趄，跟上楚江的脚步，疑惑道：“你往这边跑干嘛。”
楚江闭口不答。
秦帆无奈笑道：“行了，我开……”
楚江突然停了下来，把他按在一颗树上，他背靠着树，楚江的脸被阴影掩埋，看不清五官轮廓，唯有那双眸子发着亮光，他突然说不出话来，静静地和楚江对视着。
夜幕降临，小树林只有零散的几人走走停停，交谈的言语忽近忽远，两人的身躯淹没于黑暗。晚风吹拂，一片枯黄的落叶飘落到秦帆的肩上，草木混合着泥土的气味冲淡了那股薄荷青草香，秦帆却只能闻到那独一无二的专属楚江的香味。他呼吸紊乱，后背抵着粗糙的树皮让人有些难受，楚江轻轻拨掉那片枯叶，用力把他拉进怀里，抬起他的下巴，低头吻了上去。
这个吻带着惩罚的意味，粗鲁地夺取他的气息。
直到秦帆呼吸困难，楚江才意犹未尽地松开他，两人喘着粗气，浑身燥热不易。
秦帆觉得楚江真是太胡来了，要是被别人发现该怎么办？但是他却说不出任何责怪的话语，其实他也有点享受这种刺激感，这是他规规矩矩生活了十七年来从未体验过的感受，这种感觉让他既羞愧又满足。
自从和楚江捅破了两人那层隔膜后，他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了，变得喜怒无常，变得心神不宁，也变得更加勇敢……
“不就是亲了一下，没什么大不了的。”楚江坏笑道。
秦帆无言以对，脸红不已，不敢看楚江，低头不语。
“喂，那两个同学！”
一道刺眼的光投向他们，秦帆条件反射拉起楚江的手想跑，一个身影瞬移到他们旁边，他们无路可退。
黎汉生挡在他们面前，喝道：“哪里跑！我看你们还敢不敢早恋？”
待看清两人后，黎汉生嘴角狂抽。
历史总是如此惊人的相似。
楚江淡定地打了个招呼：“黎主任，又见面了。”
秦帆没了从前的淡定自若，慌张道：“那个，黎……黎主任好。”秦帆眼神飘忽不定，恐惧和惊慌填满了他的心，楚江偷偷牵住他身后的手，无声安抚。手心传来的温度让他安心了不少。
黎汉生勉强地扯了扯嘴角：“你们两个不去上夜修，在这里干什么？”
楚江脸不红心不跳：“欣赏风景。”
秦帆：“……”
黎汉生：“……”
乌漆嘛黑，你欣赏个屁的风景。
黎汉生轻咳两声，也没有为难，嘱咐道：“下次注意点，预备领都响了，赶紧回去上课吧。”
两人齐声：“谢谢黎主任，黎主任再见！”
刚走几步，黎汉生的声音再次响起：“对了，下次要是在这边看见情侣，麻烦跟我报告，学校会有所表……喂！你们跑什么？我还没说完呢！”不一会，两人的身影消失在转角，黎汉生一无所获，叹了口气。不一会又重振旗鼓，继续蹲着抓违反校规的学生去了。
两人逃离魔爪，跑到教学楼下才停下，气喘吁吁，走廊空无一人，两人相视一眼，不约而同笑了。
*
广东的冬天来得很迟也很急，让人错不及防，都没预告，气温一夜骤降。许多人因适应不了巨大的温差，相继感冒。最近禽流感盛行，人心惶惶，学校加强对食堂的管控，所有的禽肉必须高温煮熟。
操场上，阳光正好，风和日丽，是个适合运动的天气。
“无语死了，这禽流感在外面都猖狂成什么样了，还不放假！”黄昊悻悻道。
“好好做你的热身运动。”洛小雨催促道：“做完赶紧跑步去，明天的比赛别给我丢人！”
黄昊苦逼地皱起脸，“你说老吴为什么会选我去跑一千米啊，明天的秋季运动会我只想当个吃瓜群众呜呜呜。”
将泽宇拉完筋，接着做扩胸运动，“行了，你每次叫外卖被黎主任抓，那速度简直堪比火箭，我估摸着是黎主任跟老吴推荐的，他这是发现了你的潜质。”
“我呸！”黄昊道，“那是黎主任在后面追我能不跑快点？后面有条狗追你你没潜能都被激发了。要是被逮到那不得通报批评加没收手机？要是他心情不好，估计让我在孔子象面前念检讨书，到时候我真成校园风云人物了！”
章思淼屈身坐在一棵大树下看书，她翻过一页，悠悠道：“你不是一直想成为风云人物吗？这不就是机会。”
洛小雨哈哈大笑：“思淼，你这怼的真好！”
黄昊委屈道：“怎么现在就连三水妹妹都来挤兑我呜呜呜。”
章思淼不好意思地摆摆手，“当我没说当我没说。”
黄昊怨恨地瞪了洛小雨一眼：“肯定是你教坏了三水！”
洛小雨理直气壮：“咋滴！”
黄昊：“小心我……我跟学霸告状！”
洛小雨：“学霸有空理你？”
黄昊：“……”
“那我就跟楚哥告状，让他认清你这个女人恶毒的真面目！”黄昊越说越有底气，“我看你怎么追他！”
洛小雨无所谓地打了个哈欠，“谁说我要追他？”
黄昊嫌弃道：“还用人说吗，你看楚哥的眼神恨不得把人给吃了，还说不想追他？泽宇你信吗？”
江泽宇：“……”我表示沉默。
洛小雨白了黄昊一眼，“我看哪个帅哥的眼神不是那样？”
黄昊一时间无言以对。
远处操场中央的绿地上，盘腿坐着两人，秦帆手肘抵着膝盖，单手拖着下巴，聚精会神地看着《高考古诗文必背篇章》，楚江嘴里叼着狗尾巴草，百无聊赖地玩弄着从操场附近摘来的狗尾巴草。
秦帆忽然感觉头皮传来酥酥麻麻的痒，像一根根纤细的柔毛抓着他的头皮，他错愕抬头，楚江白皙的手臂遮住了一大片蓝天，被他发现后，楚江迅速收回手臂，傻笑道：“被发现了。”
秦帆挑眉，伸手要去拿下楚江放在他头上的东西，楚江赶紧捉住他的手，笑道：“别，等会再拿掉。”
秦帆挑眉，问道：“为什么？”虽然他这么问，手上的动作已然停下，任着楚江摆弄。
黄昊跑步的时候不小心瞥见，差点摔个狗吃屎，他瞪大双眼，满眼写着不可思议。江泽宇跑到他身边，原地踏步，呼吸有些不稳地问道：“咋了，干嘛停下？”
“泽……泽宇。你打我一巴掌！”
江泽宇对黄昊提出的无理要求嗤之以鼻，“我没事打你干嘛，别以为我不知道我打完后你就要装毁容了，或者牙掉了，各种理由推脱不去参加……”他一本正经地分析，直到见黄昊毫不留情地抽了自己一巴掌，他闭嘴了。
“我去，没做梦呢？！”脸颊发麻地痛感无时无刻提醒着黄昊，他的所见都是事实。他颤抖着手捂住嘴，发出闷闷的叫声，江泽宇被他吓到了，推了推他，焦急道：“你怎么了？别吓我？”
黄昊好似说不出话，捂着嘴指着远处蹦蹦跳跳，模样跟疯子没两样。
江泽宇皱着眉头望向他指着的方向，自言自语道：“到底怎么了，那边有什么好看……的……我草？！”他大惊失色，“楚江这是给……给学霸戴了什么东西？”仔细一瞧，那绿色的东西是用狗尾巴草编成的头环，上面还绑着一朵极其惹眼的小红花，看得出来制作人手艺不错，如果是戴在一位妙龄少女头上，那无疑是锦上添花，可一戴在秦帆头上，那无疑是一朵鲜花插在牛……冰山上！！更可怕的是冰山笑了？！而且还没有拒绝，任人宰割一般任着楚江在他头上放肆地装饰？！
江泽宇：“我们在做梦吧？”
黄昊装傻道：“我也觉得。可能我在做梦，然后现实的我也给了自己一巴掌。”
“非常有道理！”江泽宇说完，搭上黄昊的肩膀，魂不守舍，眼睛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操场中央的两人，走的七歪八扭，让人哭笑不得。
楚江插上最后一朵小红花，欣然一笑，大师模样地欣赏自己的作品。
秦帆无奈摇摇头，宠溺一笑：“行了吧，等下别人还以为我被你强迫了。”他指着绕着操场学走路的黄昊和江泽宇，“看，都吓傻了，路都不会走了。”
楚江余光扫了一眼又快速收回，吸了吸鼻子，嘿嘿道：“我哪敢强迫秦大学霸。反正体育课也没什么人下来，下课再拿下来呗。”
秦帆默许。
的确，学校没有强制要求高三生上体育，选择权在于学生，大部分都选择在教室学习，他们班除了那几个要参加运动会的下来训练了，其余绝大部分的人都留在教室，空旷的操场只有零散的几人在跑道，还有几个坐在树荫下聊天。阳光温和，照得秦帆头上的狗尾巴草的绒毛发着金色的光，他立体冷俊的五官带着朦胧笑意，在光下隐约渡上柔和的色彩，无形无色，却暖得一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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