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高悬夜空，树木和建筑物在月光下显得格外静谧，仿佛在沉睡中。
偶尔有一阵微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
卫左站在教师宿舍楼外，半天没有移动。
“我们直接回去吗？”
“都可以，听你的，你要想返回去跟老师们玩大逃杀也行。”
五八这话半开玩笑半认真。
卫左委婉拒绝了：“我现在更想回去睡觉。”
“那走吧。”
五八刚说完，一缕黑雾凭空出现在前方，像是一个指引方向的路标。
“跟着黑雾走就行。”
卫左一言不发地乖乖跟在黑雾后面。
走着走着，五八忽然发出感慨：“你看天上的星星，我们相遇时也是这样的一个夜晚，你躺在床上，看起来就像殡仪馆里等待下葬的尸体。”
卫左停下脚步，眼底划过一丝疑惑。
“你不是在我吃午饭时突然出现的吗？我记得你当时还嫌我的午饭太寒酸了。”
五八无奈道：“你还说，我本来是想先观察你一段时间，搞清楚你的喜好和习惯，再绑定你，结果观察了两天，发现你跟自己有仇一样……”
给卫左留了几分面子，它没将后面的话说出来，只给出一个简单的总结。
“我要是不赶紧绑定你，你能把自己养死了。”
被质疑会养死自己的青年抿了抿唇。
“我不会。”
他怎么会把自己养死呢？
明明没有谁比他更清楚一个人怎么好好活下去。
“好，你不会。”五八知道自家宿主从小到大都是一个人，几乎没被谁照顾过，自然不会在这种问题上和对方掰扯。
它只是觉得痛苦。
一想到卫左遭受过孤独与苦难，便觉得痛苦。
没听到反驳的卫左诡异地生出些不满，他其实也不知道他在不满什么，但就是觉得不悦。
“我没有把我养死。”
“你把我养死了。”
像是指责的话。
但语气完全没有一丝指责的意思。
五八默了瞬，随即用夸张到能当歌剧演员的咏叹调说：“对啊！真是不敢相信！我这么厉害，居然把我的人类养死了！”
“……”卫左一阵无语。
沉闷的心情全都被五八这段话搞没了。
“我为什么会被养死？”
时至今日，他仍对自己无缘无故的死亡耿耿于怀。
“因为我不是一个合格的饲养者。”
五八也仍会转移话题，不愿过多提及如同禁忌一般的死因。
卫左还想说什么，被轻飘飘打断。
“所以我得对我的人类负责一辈子。”
又轻又低，宛如呓语的声音很快消散在空气中。
卫左抬头看向星光点点的夜空。
负责一辈子吗？
真是令人心动的诺言。
空荡荡的校园里，身影快要与无边夜色融为一体的青年对着天空喃喃自语。
“我很怕死，除此之外还很讨厌虚无缥缈的东西，我认为不会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也许是月色太过美丽，也许是夹杂承诺的甜言蜜语太过动人心，躲在高墙后的人类终于还是听到了墙体一点点破裂的声音。
想退，无路可退。
想避，无处可避。
只能守着摇摇欲坠的墙，等着一败涂地。
“五哥，我们该回去了。”
卫左收回视线，神色平静如水。
谁也不知道他此刻在想什么。
而五八从刚才开始就没有再出声，似是没听见卫左的自言自语，又或者是……
听到了。
但不知该如何回应。
一人一统沉默地往学生宿舍楼走去。
走到一半，卫左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
是如松柏般笔直站立在校园路灯下的夏不冬。
二人无言对视良久，夏不冬忽地大踏步朝这边走来，他表情一如既往温柔，但失去镜片遮挡的墨绿色瞳孔里翻涌着一些危险的东西。
双方距离越来越近，卫左莫名感到压力。
他硬生生克制住了往后退的冲动。
终于，夏不冬在他面前站定。
俊雅的男人取下搭在手臂上的外套，递给仅穿着毛衣的青年。
“怎么连外套都不穿就跑出来了？”
卫左接过外套，仔细一看，是他自己的大衣。
“谢谢室长。”
夏不冬笑了。
紧接着恍若无意地开口询问：“小左在外面有发现什么吗？需要我帮忙吗？”
卫左边穿衣服边回答：“没事，已经解决了。”
“跟图书馆有关系？你今天从图书馆出来后就心事重重的。”夏不冬抬手将青年被衣领压住的头发理出来，低缓的嗓音中满是关切。
一般人这时会下意识顺着他的话，把事情真相说出来。
卫左也会。
但他有个社恐常有的习惯：惜字如金。
“嗯。”
夏不冬没能听到想听的内容，倒也不觉意外。
“那我们回去？”
他抬起手腕看了眼手表，轻声道：“现在回去还能再小睡一会儿。”
“好。”
卫左拢了拢大衣，嗅觉很灵的他闻到衣服上有一点苦涩的木制香味。
是和夏不冬身上同款的男性香水味。
大衣刚才被对方拿着，沾染到一些味道很正常。
让他介意的是香味中还混杂着丝丝血腥气。
“你出来时遇到什么了吗？”
“夏不冬！”
两个情绪不同的声音同时响起，被迫中断对话的卫左看向声源。
穿黑色冲锋衣的男人正气势汹汹朝这边走来。
走了一会儿，男人脚步忽地变慢，又加快，尾音惊喜上扬。
“左子？”
眨眼间来到卫左前面的何文，激动地伸手拉住对方手臂，中途还抽空恶狠狠地瞪了眼旁边一脸淡定的夏不冬。
“大晚上的怎么到处乱跑？”
“出来处理点麻烦。”
“什么麻烦？怎么不和我说？”何文细细打量着看似毫发无损的青年，眉头紧皱。
“没什么。”
何文呼吸一窒，用力攥紧卫左的手腕。
“什么叫没什么——”
“何文！”
不知何时凑过来的夏不冬握住何文拉住卫左的那只手手臂，同样很用力，但开口说话时的语气很柔和：“你别欺负他，小左是一个独立的人，他想做什么，没必要和我们报备。”
何文扭头难以置信地看向夏不冬。
不是？
我又成坏人了？
你先前可不是这样的！
何文狠狠磨了磨后槽牙。
不愿当对照组、给夏不冬抬好感度的他只能强压住暴躁的情绪。
“那麻烦解决了吗？用不用我帮忙？”
“解决了。”
卫左抬手拂开男人的手。
“我们回去吧，我困了。”
何文满腹疑问都被这句话压住，他自然地再次握住青年手腕：“行，我们回去。”
卫左瞥了眼神情自若的男人。
算了。
周围安静下来，三人朝宿舍楼走去。
来到楼下，大门不翼而飞，根据现场遗留线索推断，多半是被谁暴力破坏并毁尸灭迹了。
卫左心中有个猜测对象。
一路顺利地回到宿舍门口。
宿舍门敞着，虽然也破破烂烂的，但好歹还在。
站在门外的卫左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进去后，血腥味更重了。
借着月光，能看见地面有几处半干的血泊，还有许多打斗的痕迹。
“我们找你时不小心引来了诡异。”
夏不冬解释的话一出，何文立刻无声冷笑。
不小心？
也不知是谁提议抓只诡异严刑拷打，之后还把他关在宿舍楼里，同时大言不惭：“小左有我就够了。”
听到室长的话，卫左为自己莫名消失给二人带来麻烦的事情道了个歉。
却依旧没说真相。
夏不冬与何文心里清楚，却也无可奈何。
“先睡吧，时间不早了。”
气氛有些异样，室长夏不冬站出来结束了话题。
之后三人简单收拾了下凌乱的宿舍，便各自回到床上。
卫左盖好被子后很快闭眼，呼吸逐渐匀长。
宿舍里一时间安静得能听到窗外的风声与虫鸣。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也不知过去多久，天边微亮，被夜幕吞噬的一切都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晨风吹过，扶疏的枝叶随风摇曳。
一切都是那么安宁、祥和。
唯独无需睡眠的五八一边观测学校情况，一边故意喋喋不休：“……还说什么天上没掉馅饼的好事，改天我就买一堆馅饼洒你头上，看你到时候还怎么把我往外推。”
“明明事实确实如此，为什么总不愿意相信我呢左子？”
五八话刚落，看似熟睡的卫左冷不丁出声。
“事实是什么？”
五八迟迟未答。
它待在自家宿主的精神海表面，当然清楚这人根本没睡着，之所以一直碎碎念个不停，就是为了引起对方好奇心。
可当卫左真的产生好奇，它反而跟几个小时前一样，不知该如何回应。
因此在长久的沉默后，它嘴上说“我不知道”，心里却不断给出一个又一个答案。
事实是什么？
事实是我有好多好多喜欢想要给你。
是我们必然会相遇。
是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就欢喜异常、当即心甘情愿坠入名为“卫左”的无止境的深渊。
是我们注定同生共死。
事实是……
你是我在狂风暴雪中苦苦等待了许久的暖春。
你是我的春天。
我无比眷恋、不择手段也要留住的春天。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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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你是我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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