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切！”
寂静独苑内炉火燃得正旺，李漼淡然的听着暗卫所传来的消息，看着手里京中发向军中的加急密信，他知道这是要催他回来替他那玩过头的兄长顶锅了。
“暂且不动，继续盯着乌家那边”，李漼说道，放下密信，复拿起桌上的软白玉块继续认真雕刻着。
“是。”暗卫领命离开。
李漼看着手中逐渐有了形的玉雕，又看了看那苑门外洁净平整的石板路，回过神来时眼里带了一丝不快，他有些大意了。
“暗影，去……”话到嘴边，他想了想，决定还是自己去，毕竟待了这么久，他还没能好好的查访过这云泽县。
*
“娘子，人来了。”
宋明姝几人坐了不多时，底下素娘子派去守着门的丫鬟便上来禀告了。
素娘子看一眼宋明姝，两人不约而同站起身来到窗处瞧着，喧闹街市上一顶绯红软轿朝着回春楼而来，那跟在软轿两侧的衙役颇有几分排场。
“她呀，心是好的，就是爱面子，爱听些好听的，待她上来了你只管捡好听的说便是。”
素娘子看着那软轿稳当停在回春楼门口引来周围多人注意，说道。
宋明姝点头，来此前素姐姐已和她说了许多有关这位萱夫人的事。
她原也是素娘子手下的乐娘，后来县太爷上任，去西街听曲对萱娘颇为赞赏，这萱娘也是个聪明的，知晓这是个机会，使了点小手段，一来二去便将县太爷勾住了。
可县太爷却有家室，也不是什么好男人，家里不但有原配，甚至妾室也有三个。
萱娘便成了这第四个，可她却也成为了这最后一个，自她以后再未有任何女人入了县太爷府上，这些年无论县太爷去任何地方都会带上她，甚至为了她，几年未曾回家。
固然，美貌与年龄或许是利器，可这手段与聪慧才是最要紧的。
看着那软轿停下后跟随在软轿一侧的丫鬟走上前将轿帘掀开，入眼第一眼便是那鲜亮无比的鹅黄衣裙，接着一只白皙素手伸出，丫鬟忙上前扶着，这才看到这位县太爷最宠爱的萱夫人的全貌。
如同素娘子所言，这位萱夫人生得确实不错，瓜子小脸，眉眼含笑，虽算不得顶好容貌却也小家碧玉，软媚娇丽。
素娘子底下的丫鬟在门口接上人往二楼包房引来，素娘子与宋明姝则离开窗边走至楼梯口处等着。
待那萱夫人走上来还未到楼口，素娘子便带着宋明姝迎了上去。
“萱娘来了，哎哟，这天冷的，快进屋中暖着。”
素娘子开头说着，去扶那萱夫人的手，萱夫人倒是稳稳当当的任由她扶着，一边笑道：“冷倒是不冷，就是这轿子颠簸了些，晃得我有些晕。”
素娘子朝着宋明姝使了个眼色，宋明姝立即反应过来去扶着萱夫人的另一边，一旁的绿茵与灵玉也忙凑上前去将萱夫人的丫鬟不动声色的拉拢着。
“这位便是宋府的小姐了？生得真是堪比仙女。”
萱夫人见到宋明姝的第一眼便毫无疑问的被惊艳住，同时她心底也在暗自唏嘘，这般容貌却找了外夫郎。
她并非第一次知晓宋明姝这个名字，宋府的家大业大整个云泽也难数其二，也不止一次有人向老爷提了话，明里暗里都是这宋府家产。
她原本以为只不过就是一个孤女，再有家产又如何，若非那宋家族老保着，早不齐如何夭折了。
她转念一想，若非她找了外夫郎，这般年纪就出落得如此好，待她再长大些整个云泽怕是都藏不住这般好的容貌了。
找了外夫郎也好，免得哪天真被老爷撞上，她又得费上好些手段。
“萱夫人谬赞了，小女子只不过是长得尚可，可论才貌，哪比得过夫人风姿卓绝，气质非凡，方才小女子打眼一看便觉得夫人格外亲切。”
宋明姝这人便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若非与她相熟的人，也难猜她嘴里哪句真哪句假。
“小女儿家说话就是好听，不带那些弯弯绕绕。”
萱夫人笑说着，三人手拉手的进了包房落座，这边小二已陆陆续续带着人将菜品佳肴端了上来。
“萱娘，这家酒楼生意不错，口碑也佳，你尝尝，这是他们家招牌菜，每日限量，听说口感极好。”
素娘子执了干净的银箸将那桌上菜品正中的一盘银膳煸雪夹了几片放在萱夫人面前的碗中。
“素掌柜客气了，我也许久不曾来过这边了，今日来的路上我瞧了瞧与当初我离开之时可真是大不一样了。”
萱夫人笑了笑，却并未立马执箸品尝，而是拉了话题说着，素娘子也跟着感叹。
宋明姝则让人拿来菜单，递至萱夫人面前，又替她斟上一杯暖茶，“夫人，怕您来路途远饿了我与素姐姐便做主点了些招牌菜，这是菜品单，您看看可还有喜欢的口味？”
“好，我看看。”
萱夫人接过菜单翻看着，她并未将宋明姝放在眼里，毕竟一个尚未及笄的小姑娘再是厉害又能厉害到何处去。
她今日能来赴宴，一半是看着素娘子的面上，一半是看在那半匣子金元宝上。
她毕竟是个妾室，老爷如今年岁也大了，还有两年便要卸任了，老爷在她还能倚靠着恩宠趾高气昂，可若老爷卸任亦或是不在了，她也要早为自己与女儿打算。
所以这些年她没少借着老爷的名头搜刮揽财。
她又点了几个菜便将菜单递回给了宋明姝，宋明姝又将菜单拿给小二，这才听着素娘子与萱夫人二人闲聊。
她知晓今日这宴席她只需要扮演一个不算太聪明也不能太笨的小姑娘便是了。
萱夫人与素娘子东拉几句，西聊两下，普通百姓家的女子在一起无非就是家长里短，而萱夫人与素娘子则大多聊得是从前与往后。
聊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菜也上齐了，几人这才开始用膳。
世家大族或是食奉禄之家大多在用膳时不会多加言谈，萱夫人虽是妾室，可这么多年也是官夫人的架子过来的，自然也不会在用膳时闲聊。
宋明姝倒是乐得清闲，原本是要喝些果酒的，可萱夫人说这几日身子不是特别爽利，便将果酒都退下了。
如此她只需要偶尔多夸赞几句萱夫人选的菜品甚是不错便行了。
用完膳，三人又聊了些不痛不痒的话，这才转到今日的正题上。
“宋小姐明年便及笄了，为何今年便要寻个外夫郎呢？”
萱夫人看似不解的问着，实则暗自套话，宋明姝早便料到了有此一问，她低着头，手指绞着丝帕，眉眼含羞，脸颊微微泛着红晕，一幅小姑娘情窦初开的模样。
“萱娘，你这问的也太实诚了些，把人小姑娘都吓羞了。”
素娘子搭话道，萱夫人也跟着笑，“是我的错，宋小姐毕竟是大家闺秀又是个女儿家，哪像我们这些泥腿子似的。”
宋明姝似乎缓了缓，这才抬起头，一边羞涩一边急切道：“不是的，此事说来话长……”。
她便将她如何救了一个落魄书生，书生因跌落山崖重伤之后口不能言，细心照料下对这书生如何一见钟情。
可书生无父无母，又受到他人迫害，怕连累她不肯答应，可她认定了书生，将此事告知家中族亲，家中族亲长辈不肯同意，要将二人分开，她无奈之下只能用此方法。
讲述时绘情动人，情真意切，又加上多方润色，虚中有实，实中伴虚，倒真是像极了真的。
“小女子不求其他，只想有个知心懂得冷暖的人陪伴左右，他自幼失孤与我境遇相同，更能明白我的感受。”宋明姝说着，两眼泛红，泪光盈盈，当真是十分可怜。
“当真是令人动容，宋小姐，你且等着，此事，萱姐姐定然助你成功。”萱夫人拉过宋明姝的手，安慰道。
宋明姝泪眼婆娑的点头，“多谢萱姐姐了。”她这话头一开，萱夫人也开始唏嘘这些年的不易，女子一生似乎命运难掌自我之手。
这一感慨便到了申时之际，宋明姝本要留下萱夫人就在回春楼用晚食，萱夫人拒绝了，“老爷也要下堂了，我得回府陪着。”话里话外明是埋怨实则炫耀。
如此，素娘子与宋明姝也不好多加挽留，送了萱夫人上了软轿离开后两人才回到包房用晚食。
“你这编瞎话的功夫越来见长了。”
素娘子坐下后，说的便是指宋明姝编书生与她的那一段情。
“不是你与我说的随机应变？再，我也未曾说错，那人确是个哑巴，我也是真的救了他，他也确是拒了我，那群族亲也却确是不会同意罢。”
宋明姝笑道，坐下执箸夹财，天知晓这顿饭吃得她有多难受。
“就你这嘴皮子小脑瓜谁斗得过你啊！快吃吧，时辰也不早了，吃了你不还得去找你那个小哑巴么？”
素娘子揶揄着她，宋明姝也不反驳，她得多吃些，不然怕回头与小哑巴对峙起来饿晕过去。
两人用了晚食，一同乘着宋府马车回了西街素娘子的小院。
“我便不留你了，路上注意着点”，素娘子下了马车后与宋明姝说着。
“嗯，姐姐回见。”宋明姝见元郎与那小郎君都急忙出来接着素娘子便放心的挥手回了马车，让万青朝着别院而去。
*
这边萱夫人回到府里时刚好碰上下堂回来的县太爷，县太爷姓田，字数惇，名元，已快到知天命的年岁，将这府上事务通交给了萱夫人。
“夫人今日去了何处啊？”田县令下了马车，将官帽递给一旁小厮，问道正下了软轿的萱夫人。
“没去何处，就是许久未出门，与素掌柜的聚了一聚。”萱夫人上前扶着田县令，说道。
“哦，你也确实该多出去走走，看看民间老百姓的生活也是极好的。”田县令端着百姓父母官的姿态说着。
“老爷说的是”，萱夫人怎会不了解身边人的脾性，嘴上功夫比谁厉害，可实际上却是贪婪又怕麻烦的主儿。
“老爷今日下堂怎么比平日晚了许多。”萱夫人扶着田县令绕过走廊回到主厢房坐下后，这才腾出手倒了茶水递给田县令。
“唉，临时上头来了人，下了密令。”
田县令见萱夫人倒了茶又要去收拾东西，忙拉了人跌坐进自己怀中，“陪老爷说说话，东西让底下人收拾去。”
萱夫人闻言笑了笑，拍了拍田县令的手，“好，老爷先放开我，我去吩咐底下丫鬟婆子收拾一下盥洗房，老爷上了一日的堂定然累了，好生泡个澡，舒缓舒缓。”
田县令非亲一口芳泽，这才放开人，待萱夫人叫来婆子吩咐完后又将人拉了回来膝腿上坐着。
“是什么密令啊？惹得老爷眉头紧皱的，再皱下去都快能夹死一只苍蝇了。”萱夫人揉了揉田县令的眉头，素手纤纤，嫩滑如水。
“唉，还不是天家的事，太子妃没了，太子被乌家针对，陛下约摸是老来思子，要召回六皇子回京，可六皇子路上却遭到敌军暗算下落不明，皇后娘娘便下了密令，务必找到六皇子。”
田县令叹着气，无奈道，他也算是皇后一派，毕竟与乌相敌对的陈相是他的恩师，如今为皇后娘娘效力。
“这茫茫人海。如何去寻啊？可有线索？”
萱夫人问道，田县令叹着气摇头，“宫中倒是有画像，可那画像已是数年前的，这些年六皇子随太傅从军鲜少回宫，太傅去世后更加几年未曾回，少年变化快，哪能轻易认出来！”
且不说认不认得出，若是六皇子真是被敌军暗算，怕是生死难料，如今陛下年迈多病，太子又暴躁无德，这朝堂……风雨飘摇啊。
他一个芝麻小官更要站好队，一不小心便是万劫不复！
“老爷，夫人，热水备好了。”
底下婆子来报，萱夫人从田县令身上起来，“老爷先沐浴更衣罢，明日再想也不迟。”
田县令也觉得有理，看着面前的夫人，脑中思绪开始被其他所占据……
女主：吃饱后：小哑巴！你过来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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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她编瞎话的功夫一向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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