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相？你也看到了，我到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声音？闭上眼偶尔也会听见……”林析状似疑惑地撑着下巴，开口说。
“是什么？”褚列垂下头，轻声问道。
林析看了他一眼，视线透过被树叶分叉开的阳光线条，仔仔细细注视着他乌黑的发旋，过了很久，她才喃喃道：
“……是缺点。”
“我或许没那么喜欢他，至少在那三年是这样的。但是死亡掩埋掉了一切缺点，现在回想起那段时光，我居然只有快乐这一种情绪。这一点，你的体会应该比我更深刻。”
毕竟林析将“快乐”传递出去的时候，可没想过收手，褚列体会到的，甚至是她自己的好几倍。
褚列抬起头，靠在椅背上，阳光细细密密勾勒出他颊侧的疤痕，那是独属于眼前人的杰作。
“你想说什么？”
“唔，大概在表达，我能理解你之前的行为，并且可以原谅那些让我不适的举动。”林析偏了偏头，理了理刘海站起身来。
轻柔的声音如重锤般落下，毫不留情。
可以理解？是否也代表着划清边界呢？原谅便意味着再也没有瓜葛。
“是么……”
褚列落寞地垂眸，垂放在腿上的拳头猛地攥紧，突如其来的酸涩感包裹着心脏，仿佛下一秒就要让它停止跳动。
空气安静了许久，久到褚列已经因为嗡鸣而听不清周遭的任何声音。
“但是，你应该知道，我不是一个喜欢纠结的人。”
林析话音一转，站到了褚列面前，以一个和记忆中看着安曜辰的类似神态，俯视着他，语气十分稳定地开口。
她抬起右手，迎着阳光的舞动，轻轻点在了他颊侧的疤痕上。
光照下近乎透明的指节，顺着轻微凸起的疤痕纹路，轻轻滑动到了唇角。
“你的身体很漂亮呢。”
林析目光自上而下扫去，又直直对上那双在阳光下变成了浅琥珀色的眼睛。
她俯身，极为恶劣地凑到他耳边，柔声开口道：
“我想知道，你看了那么多遍我们上.床的样子，就只想亲，不想操.我试一试吗？”
褚列呼吸猛地一滞。
温热的吐息撒落在耳侧，接触到的那一片皮肤仿佛下一秒就要烧起来，全身像是被极寒冻住，又瞬间被丢到滚水之中。
耳边令人难耐的嗡鸣更甚。
她在说什么？
不……不。
所有的念头一丝一缕在大脑中整合，无限的满足感几乎将他整个人吞噬。
不……仿如沙漠中艰难行进的旅人，眼前忽然出现了一瓶矿泉水，但目之所及最远端，却是一片庞大无极的绿洲。
无比诱人的选择横列在眼前。
褚列撑着椅子后退，猛地站起，一把推开了凑近的林析。
“不想。”他听到了自己颤抖的声音。
半晌，他定了定神，冷淡地重复道：“不想。”
“啊……”林析耸耸肩，从容地后退了半步，目光又忍不住在他脸上描摹了片刻，状似遗憾道：“那好吧。”
心脏又一次想要跳出牢笼，一次又一次地被强行按回，褚列管不了自己胡思乱想的脑子，只能任由自己低低抽了口气。
半晌，林析都没有再开口。
褚列也不敢瞄她了，只能自己一个人僵站着，明明很想象之前在洞穴时一样，但念头走到实处，又会被自己吓退。
没有了黑暗的遮掩，即使是真实的想法，也做不到泰然袒露。
他想到了方才林析抚到脸上的指尖，她在抚摸自己的疤痕，明明那么丑陋不堪……
“不想就不想嘛，你这副表情干什么？”林析上上下下打量着他，不自觉浮起一抹笑意，视线在下方刻意停留了很久，“要是想再洗个澡就快去吧，我先出去转一圈。”
林析心情十分愉悦地离开了房间。
还是反客为主的感觉比较爽，虽然被强吻也还行，但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待林析走后，褚列僵硬地低头：“……”
几秒钟后，他沉默地向刚刚离开的浴室走去。
——
村子不算大，却欢快又热闹。
人人都知道褚列打了一头超级大的猪回来，村长亲自决定所有人欢庆一番，举办一场热烈的篝火晚会，大家都在为这场独属于村子的节庆忙碌。
林析避开周围人的视线，独自一人往村口的方向走去。
并没有人跟着，他们大概还以为自己在村尾的那间屋子。
她走到了村口那棵巨大的黄桷树前，看着眼前这个老式便利店，这是唯一一个与整村欣欣向荣的样式不太相符的地方。
林析绕过被勾起来的发黄透明门帘，跨过斑驳的门槛，走进了那个昏暗的屋子。
分明是暖烘烘的夏天，一阵冷意却扑面而来，林析忍不住摩挲了一下衣物下的胳膊。
越过稀稀拉拉烟草酒水的柜台旁狭窄的走道，林析看到了琳琅满目的小商品，各式各样的生活物品以及零食塞满了货架，很容易让人感觉到安定和幸福。
前提是屋内能亮堂些的话。
林析继续向里走去，在简单且草率的分区中，这里似乎是生活用品专属，洗发水香皂老花镜指甲剪……中间摆了几面红彤彤写着“囍”样式的塑料镜子。
视线从这些东西上划过，林析猛然顿住。
镜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晃了一下。
林析的视线一点点偏移，直直对上镜中的自己。
发丝被松松梳在脑后，有几缕不听话的鬓毛炸了出来，飞舞在空气中。透过鬓发的缝隙，她直直对上了一双浑浊的眼睛。
“你在干什么？”沙哑苍老的乡音响起。
林析猛地扭头。
一个头发全白的老太太站在凳子上，手腕紧紧攥住一截结实的布料，布料的另一头，正紧紧系在梁上。
下一秒，椅子被踢倒在地，老太太彻底没了声息。
林析轻抽了一口气，一眨眼的功夫，眼前的景象就消失了，同样打扮的老太太坐在柜台里，商店内亮起了暖黄色的灯光。
“要买点什么？”老太太强撑着眼皮睁眼问道。
林析拿起了那个红色的塑料镜子，对她示意，“这个怎么卖？”
“不卖。”老太太睡着了。
林析：“……”
林析毫无收获地离开了商店，因为老太太睡着了根本不搭理她。
最开始的画面，是她死掉的样子吗？自杀？
虽说检测仪坏了，但林析还是敏锐地嗅到了污染值飙升的气息。
这里在养殖场形成之前，或许也是一个污染区，最终被养殖场吞并了。
——
夜色如墨，唯有小广场泛着温暖的火光。
篝火冲天而起，为所有人带来一份近乎节日庆典的狂欢。
为处理那头巨大无比的污染物猪，村民们忙活了一整天，终于做成了大大小小几十道硬菜，将它们摆在了篝火旁的长桌上。
村长发表着慷慨激昂的讲话，褚列被拉去做苦力，游琴站在林析旁，陪她一同忍受村民的爱戴与各式各样的套近乎。
每个人似乎都想过来和林析说两句话，每个人都有倾诉不完的情感，男男女女端着米酒畅饮，互聊着家长里短，凑在一起吃得满嘴油光。
有人搬来了村长家的音响，唱着即使在当时也早已过时的流行歌曲，一同围着熊熊燃烧的篝火，跳起了最简单的圆圈舞。
火光映着笑脸，照亮了眼眸的星光，即使是局外人的三人，也完全被这节日的庆典氛围感染，不自觉洋溢出一抹微笑。
大家都很幸福，除了她们。
食物的浓香混着燃烧木材的焦香，一同构成了今夜的味道。
林析没有吃喝任何污染区的东西，手贴在胃部。
鼻尖似乎出现了一股很浓郁鲜美的肉香。
好香……
不是来自那只已经被拆解成块的污染物猪，而是别的地方。
林析顺着味道的来源望去，那一眼却差点把她惊到站不住。
褚列原本正在远处看着林析，不知不觉间向前走了几步。
似乎有点热，他想。
一条深粉的触手从掌心犹豫探出，想为他扒开眼前的滚烫，却没想到在触碰到的一瞬陷得更深。
直到一道大力拉扯袭来。
褚列茫然回神，只见林析一把攥住他的手腕，扯着他向后倒去。
一片混乱间，两人重重摔在了地上。
林析手撑着地面直起身子，厉喝道：“你在干什么？！”
“啊？”褚列看着近在咫尺的人影，茫然道。
所有喧闹的声音仿佛都已远去，褚列的视线中只剩下那道开开合合的唇，背后的篝火温柔地照亮了她的发丝，在她的身上打下了一片暖色的交界线。
……
褚列猛地咬破舌尖，倏然回神。
他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被火焰燎伤的触手，轻轻抽回手道：“……谢谢。”
林析皱眉看着他，她要是晚上一秒，这人就要跳到火堆里了。
“刚刚被污染区影响了？”
“可能是，刚才很想走进去，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褚列压低声音，轻轻点了点头。
两人还维持着摔倒在地的姿势，林析单手撑地，半压在褚列身上。
按理来说她扯着褚列倒地，应该是她在下面。但是林析实在接受不了自己摔在这么脏的地面上，就临时换了一下。
一阵哒哒声响起，似乎是什么木头类的东西接触到地面发出的动静。
林析抬头一看，村口商店的老太太正拄着拐杖从他们身侧走过去。
“你不吃吗？”林析疑惑地问道。
眼前这个人似乎是除了他们三个外，唯一一个没有吃污染物猪肉的。
老太太没理她，拄着拐杖走了。
林析定定地看着她离开的方向，直到彻底消失不见。
“你……起来。”褚列轻轻推了一下林析。
林析：“？”
她低头疑惑地看着褚列，即使火焰本身是暖色的，都能看到褚列涨得通红的脸颊以及耳朵。
“你害什么羞呀？亲我的时候也没见你害羞啊……”林析爬起来，扫了扫身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真心实意地疑惑道。
褚列：“……”
我总不能说我又@#￥了吧。
本人状态：很想告诫自己这里是污染区啊污染区
但是忍不住啊忍不住
好凉好凉，我要放飞自我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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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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