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部大约三百平方米，四周的岩壁里有许多没有瞳孔的‘眼睛’，它们在温热的环境下生长发育，推测能量来源就是你……”林析犹豫了半晌，看着已经进气多出气少的异形，开口道。
“在成熟后，这些‘眼睛’需要被带出去发挥作用，然后我把它们一起捅死了。所以它们具体是干什么的我也不知道。”
“啊……是这样，咳咳……咳……”文实捂着胸口，想低头看看自己的伤口，却只见到了一点银色光芒。
“原来是这样，我明白了，我知道回响里的那个东西是什么了，是空间……还记得吗？你的记忆里，那个叫安曜辰的人，他被从第七区送到了第九区，差点死在回响里面。”文实缓了缓，一口气道。
林析猛地一僵，没想到，她居然从异形的口中听到了安曜辰的名字。
“你能看到我的记忆？不，你能看到所有人的记忆？这不是生命的异能，回响……你们合作了？”林析大脑忽然飞速运转，一切细枝末节的信息都被串联了起来。
怪不得她被影响得如此之快。
如果说，回响为养殖场带来了精神系的能力，那养殖场给回响带去了什么？
去往第九区的邵乐宁以及其他特遣队员，他们是否面临前所未有的危险？
至于两个污染区的合作契机……
“回响内也有卵。”林析肯定道。
“……对。安曜辰在第七区的卵内，通过它们之间互联的空间，被意外送到了第九区，回响想从他身上探知消息，拿走了他的记忆观看，却什么也没看出来，最终被他逃走了……”说着说着，文实闭上了眼睛，仿佛下一秒就要与世长辞。
林析忽然后悔自己扎那么深了。
影视剧里不是经常出现这种桥段吗？线索刚刚说了一半，反派/正派就咽气了，留主人公一个人从头查起。
林析抬手，按在了他的伤口上，促使他回神。
文实费力地睁开眼睛：“……”
有千言万语想出口，话到嘴边却不知道说什么。
“对了，咳咳，下面的那个人，叫褚列的，我之前见过。”
文实终于扛过了血液共鸣异能的影响，控制着一束管道将他托了起来，不至于稳不住身体径直摔下十字架，他没有继续卵的话题，反而看向了地面。
林析回想了一下曾经看过的褚列的个人档案，结合他的烧伤，所以当时褚列是从养殖场逃出来的？档案上并没有详细说明这一点。
听说幸存者再一次进入第四区，就绝无生还的可能，曾经燃烧过的火焰会对他们产生莫大的吸引力。
“他没死我还挺奇怪的，是因为那些触手吗……你们人类还真可怕咳咳咳咳咳……”
林析垂眼，视线落到了火焰中心的褚列身上，烈焰无休无止地灼烧，多么熟悉的画面。
褚列在病床上大半年的时间，都被困在这样惨烈的痛苦中，直到接受了人造异形实验，才逃离了火焰的魔爪。
“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文实终于抬手摸到了那枚银钉，似乎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么小的一颗东西，到底为什么能在顷刻间吸收掉他所有的生机。
怎么会比那个令人胆寒的卵还要可怕？
“问。”林析扶着十字架，扫了一眼就剩一口气的文实，估计是打听不出来什么了，她看着近百米的高空，开始思考着怎么爬下去。
褚列现在不至于被烧死，再过一会儿就不一定了，况且还有游琴……
文实朝林析招了招手，遍布天空的阴云忽然散开，一缕阳光打在了他莹白的皮肤上，整只手被照得近乎透明。
林析皱着眉头靠近。
文实借着管道的推力，向前一扑，一把扯着林析，直直跳下了十字架，向下坠落。
林析迅速抓住了绳结，但下一秒绳子就被锋利的管道切断，她被迫再一次感受到了从高空落下的刺激感。
没完了……
文实揽着林析享受坠落的快.感，在下坠的途中，用嘶哑的声音开口询问：“游琴，逃了，没有犹豫就放弃了你们，你有什么想法？”
林析的手愤怒地握住刀柄，朝文实猛刺了几下，墨绿色的血液喷涌而出，将她的手染至变色。
无数记忆的画面呼啸而过，在坠落的短短数秒内，林析发动了异能。
湛蓝的天空，碧绿的草地，少年骑着一只巨大的粉色猪，欢快地荡着。
不远处，一个立牌高耸，上面画了一只形似章鱼的生物。
“过两天可能会有一大批人进来，你可以带着孩子们饱餐一顿。”文实轻哼着小歌，骑着猪走进了立牌旁的大门。
“你怎么知道？”污染物猪眯起豆豆眼，哼了两声。
“这个嘛……我这具身体已经用不了了，被卵打上了烙印，它会跟我一辈子的，我可不想在床上以外的地方被吸干。”文实从猪背上跳了下来，走进了养殖基地。
“身体的选项，我已经物色很久，最近发现了一个和我一样漂亮的人。所以说，过两天积攒一波能量后，我就要离开了。”
“我们还能活到再见你的时候吗？”
污染物猪甩了甩尾巴，看着文实打开了一个水池盖板。
“估计不行了，所以我打算让你临走前多吃点。”文实声音很低。
“好。”
污染物猪耸了耸鼻子，甩着细短的尾巴跳进了水池中，不出几秒，水池便被浓郁的黑色墨汁铺满。
……
无数个记忆的片段，竟然都是文实与各式各样的污染物道别的场景。
没有任何关于他过往的信息，也没有关于卵的东西。
仿佛他变成异形，就是为了和这些污染物相处一辈子，其余都是小事。
片段消失得干干净净，眼前又是漫天的十字架与火海，风声自耳边呼啸。
“没什么想法，我本来就不对任何人抱有期望。”林析回应了他关于游琴“背叛”的问题。
“倒是很新颖的角度呢……”文实喃喃道。
砰！
一声重物坠地的声音响起。
林析低头看着脚下的绿色管道，抬步踩到了坚实的地面上。
她抬头看着不远处的一地碎肉，无数在她幻想中的画面落成现实，她的确与高空结下了不解之缘，只不过次次受到伤害的都不是她。
少年赤.裸的身体爆裂，与人类相似的身形下，早已不是人的血肉。
林析视线聚焦于布满刀面的血肉泥浆，地上的污糟变得虚无。
“我可真难杀。”她无奈道。
不远处，所有人的哭嚎消失不见，远处的密林内，大地传来轰隆隆的震颤，传递到林析脚下后，已经到了让人站不稳的震荡。
周遭的熊熊大火倏然熄灭，所有属于生物的声音消失得一干二净。
林析拖着受伤的脚踝，忍痛跌跌撞撞走向地面那一团人影，直到挪动到褚列身侧，才半跪到了地上，她用刀尖贴了贴他的皮肤，透过一片片灼烧痕迹观察内里。
还行，没熟透。
她艰难地扶起褚列的身体，开始思考他们怎么离开这里。
主体异形死亡后，污染区一般都会开始崩解，但眼下的情况显然不是这样。
以文实的一滩碎肉为中心，空气隐隐发生了某种扭曲的波动，像炽热的夏天一样。那一团空气的扭曲快速凝实，从透明状演化为了刺目的白。
“啊，这个死法还真不好看。”一道独属于文实的声音响起，隐在那个能量球之中，听起来并不算真切。
“虽然和我想得不太一样，不过结果一致……”
“林析，期待我们的下一次见面，顺便祝贺我，终于找到了那个与我同样失意的少年，再见。”
最后一道声音落下，一切重归寂静，能量球不断变大，几乎已经到了破裂的边缘。
没死？从记忆片段中他的话也能做出此推断。
不过……他这是什么意思？
林析迟疑地眨了眨眼，同样失意的少年……
那个藏在昏暗的电梯机房内，颤抖蜷缩着的人忽然不受控制地出现在林析眼前。
程亦舟？
不，不可能。
他觉醒了治疗异能，这么珍贵的东西，现在应该被好吃好喝供在管理局，第一区有全球最好的防护屏障，管理局也有专门针对异形的各种设备。
他是安全的。
能量球酝酿着疯狂的波动，咔嚓，一道不妙的响动传来。
“不是吧……”林析低声喃喃。
巨大的能量球轰然爆炸，空气发出扭曲的悲鸣，强大的波动朝林析二人扑面而来。
就在这短短一瞬，一道漆黑的空间门在林析身侧开启，在余波席卷一切的前一秒，两人被扯入了空间的黑洞。
几乎每一次，脚刚踩到坚实的地面，爆炸的波动就扑面而来，三人已经不知道多少次与死神擦肩而过。
终于，在游琴最后一次打开空间门时，眼前出现了独属于人类科技的防护罩的影子。
爆炸的余波停在了她们脚边。
林析从眩晕中缓了一口气，将褚列放在地上，揉了揉自己被压到酸痛的胳膊，看向了四周的人们。
并不是普通人，一群穿着异形管理局黑色制服的工作人员警惕地盯着他们，数个身着实验服、戴满防护设备的研究人员，震惊中透着呆滞地看着养殖场的方向。
“你不是走了吗？”林析忍着脚踝的痛感，咳走了嗓子眼的灰尘，对着已经摊在地上的游琴开口。
“啊？去哪？”游琴一脸茫然地抬头，抬手示意林析拉自己一把，“我一直在朝你们的方向跑啊，谁知道那鬼地方为什么那么远……”
林析轻轻一笑，她伸手握住了游琴的手，将她拉起。
“游琴？游琴？！”一道身影忽然挤开了一众围观人员，用不可思议的声音惊呼道。
杜飞文飞一样冲上来，在游琴面前跌跌撞撞站定，哽咽开口：“你还活……你还活着，太好了太好了……”
多日以来，因为养殖场扩张、TPS泄露、管理局问责等等一系列事情，杜飞文已经连续四十多小时没合眼了。
在如此重压下都面不改色的人，在看到“已死”的异能者活着回来的时候，居然忍不住红了眼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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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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