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杏颤抖着睁开眼。
入目是棱角分明的下颌线,雪白交领中若隐若现的锁骨。
贲张的肌肉和肩膀的线条,在衣料下起伏。
她恍然中还没有想明白,兰辞为什么……要把嘴放在她额头上?
这是什么意思。
突然一阵天旋地转,兰辞两臂一伸,将她打横抱起。
春杏只能勾住他脖子,手臂压在冷硬的肩上,硌得生疼。她屏住呼吸,颅内嗡嗡地响。
他步子却很快。几步踏进船舱,里面乌压压未掌灯,河风穿堂,深红的炭火忽明忽暗。
黑暗中,兰辞压抑着某种情绪,绕过丝制屏风进去,将怀中人按在小榻上。
身下是软垫,散发出清新皂角的香气。
春杏双目尚未适应,只觉得按住自己肩膀的双手用力收了收,兰辞深吸了一口气,接着拨开她的衣襟。
轻帛揉皱,他算不上温柔,也不大管顾春杏反应,将她一身衣裙散乱地解开。
两个人已经圆房,婚后又日日睡在一处。
春杏不知道别人家夫妻,究竟是怎么样的。
林娘子没机会教她,她也没有可以交流的密友。
仅有一次的痛苦回忆,让她自以为是的觉得,这是履行为人妇责任中,最辛苦的一件。
后续要发生的事,在预想之列。
她紧张的身子僵硬,胳膊下意识挣了挣,被他坚硬的小臂压住,竟半点也动不了。
衣带落在地上,想象中的痛苦并没有立刻来临。
兰辞那双带着薄茧的手,凉得像一条毒蛇,顺着她纤细的脖子慢慢往下。
她不大明晰他在做什么,失神地看着舱顶。抓紧了垫在身下的斗篷。
没有完全密闭的船舱,以珠帘和帐幔与外界隔绝。风掀起屏风外的珠帘,碎玉相击,声音清脆若风铃。
他们在离水近的那一边。
清泠泠的水波一圈圈印在舱顶上,她不知道是船在晃,还是自己在晃。
兰辞哑着嗓子,埋在她颈窝,声音很沉:“疼?”
春杏微张檀口,眼神失焦,似是答不了。
她答不了,兰世子宽仁,断不会继续为难她。只是这嘴说不了话,自有旁的用途。
兰辞俯视着她水润的杏眼,将粗糙的指腹压着她的双唇抵弄,再撬开贝齿,挑弄舌尖,轻轻搅动。
春杏受不住了,又说不出话,喉咙里呜咽着小声啜泣。她朦胧中想,是该服个软,叫兰鹤林怜惜,也好早些结束了,哭声里便带了刻意的讨好。
她没成想,适得其反。
血气方刚的小郎君开了荤,是没有理智的,他感知到春杏的畏惧和抵抗,但这抵抗微弱中带着讨好,倒像是一种欲拒还迎,让他心口痒得更甚。反而愈加需索。
太平楼的歌舞彻夜不休,宾客佳人们在销金帐中醉得不省人事。天光透了亮,这头酒楼值夜的伙计们匆匆收拾好残羹剩饭,那头早班的后厨已经在备菜,等早膳做好,抢临安城达官显贵们的头茬生意。
画舫船中的声音渐渐歇下来。
船舱出入口都将毛毡放下,外面冷得厉害。
兰辞就着冷水冲了冲,炭盆上的热水也烫手了。他兑好热水,用手巾给春杏大致擦了,便搂着她又睡了会。
春杏醒来已经是晌午。
她是被颠醒的。
兰辞用斗篷裹着她,揽在怀中,骑着楚楚回去。
春杏迷迷糊糊想,可怜的楚楚,是不是又被拴在树边一夜了。
梦境与现实交叠,春杏心里有些急,喃喃道:“楚楚,你快把他背回去……”
兰辞知道春杏是睡迷糊了,将她又往怀里拢了拢。
回去的时候,满院子的人刚用完午点,都聚在院子里收拾碗筷。
将楚楚丢在门外,兰辞抱着春杏进门:“小满,楚楚在外面。”
春杏一个激灵便彻底清醒了,她一蹬腿跳下来,发现所有人都低着头假装不存在,并飞速搬走用膳的桌椅瓢盆,消失在俩个人眼前。
“小月。”兰辞声音冷冷地喊住她。
“啊?世子叫我?”小月面红耳赤地抬起头。
“你力气大,去备热水。”
春杏差点晕过去。
她感觉小月在给她放水的时候,一直盯着她看。
拿起案上的铜镜一看,春杏看到了脖子上的痕迹,吸了口气。
等人都出去,春杏将整个身子沉入浴桶中,温热的水漫过她的锁骨。
睡了一觉,昨晚的事似乎隔了很久。
好像做了场梦。
不过……
昨天是昨天。
今日是今日。
春杏在思索着她与兰辞的关系。
兰辞待她好,是对她作为妻子的角色满意。
兰辞知道自己喜欢却不戳破,是他人品好,不会故意让人难堪。
春杏吸气又吐气,力图让自己清醒。
她知道对方多少是有些喜欢自己的。甚至从第一次在花圃见她,就有好感。
男人或许会为了利益娶回厌恶的妻子。
但她觉得,兰辞不会。
昨夜,她勾着他修长的脖子,感觉得到他紊乱的气息和脉搏,会因为她的回应而变化。
但也没有那么多。
或者他自己都没想明白。
她见过养父母这样的恩爱夫妻,知道夫妻感情好,定然是要比她和兰辞的现在的状态更为亲密的。
最重要的是,他知道她的心意,却没有明确的回应。
甚至没有说过他如何看她。
上位者倘若心悦下位者,定然不会缄口不言。
他没想明白,春杏也不戳破,她已经落人下风了,不能再自轻自贱。
她只管做好自己的事,往后如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总归事情发展到现在,她不后悔。
夜里兰辞去了趟衙署,低着头往回走,小满跟在后面道:“容平管事来过,说兰太师想将莫寺丞的案子全权委托给您。”
兰辞明白这算是示好了:“那恐怕要住过去了,我回去收拾收拾就走。”
小满又道:“对了,我查到那个和济医馆的小医侍,名叫林岁,有个弟弟叫林瑞。两人竟然被郡王妃的一等女使雅兰买回去,如今在府里的外院打杂呢。”
兰辞看他:“后母粗心至此?”
小满道:“府中外院选人不如内院严苛,且这对姐弟想必是有备而来,背后又有贵人相助,有流程合理的假身份,还特意在雅兰挑人那日出现。”
郡王妃身边的丫鬟里,雅兰手脚最不干净,人也最贪婪大胆。但她脑子活、嘴巴甜,会讨人开心,王妃也就对小毛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小满大致猜得到世子想做什么:“世子,此人是友非敌?”
兰辞暂时不想同他解释,这里面还有春杏的一层关系在。
他不清楚林家姐弟,对他和春杏的前因后果知道多少。对春杏而言又是亲近还是仇视。
“两手准备。先把姐弟两在林家的痕迹做干净,再给点震慑。”
“好。”
兰辞回来时,春杏已经换好寝衣,哼着小曲儿铺床了。
房内开始烧炭,暖和的紧。
她便只穿了件雪白的襦裙。
兰辞往常回来,都是他进来之后同她打招呼,接着低头解开革带,脱下外衫。这时候春杏会动作利索地抖开被面,吹熄周围的风灯。
等她忙完缩回床内,他也差不多更衣完毕。于是床头的最后一盏灯,由他挑灭。
今日似乎也并无不同,兰辞一回来,春杏便道了句“世子回来了”,接着跪在床铺里忙碌。
兰辞却没有动,他阖上门,倚在上面,目光落在她身上。
她有些热了,袖子卷了半截上去,露出手腕上擦伤般得痕迹。
中衣领口间更是惨不忍睹……
可她似乎不在意,不打算提起昨晚的事,也没流露出什么小儿女情愫。
兰辞别开眼。
她从前也是这样待他的,他习以为常,并从这点上肯定了她脑子清楚懂事,自己挑的人没错。
她对他言听计从,倘若除掉需每日“共枕”,更像他身边待遇最优厚,最得力的女官。
他感觉得到,她相当能领会这其中微妙的关系。
但如今看她这样恭顺,心里却多少有些堵得慌。
春杏钻进被窝,才发现兰辞站在门口没有动。
她奇怪地看着他:“世子,怎么了?”
兰辞将桌上的茶水喝完,才道:“我马上出去一趟。”
未等春杏应答,他又道:“要去很久。”
“好,”春杏爬起来,往柜子附近走:“我替你收拾东西。”
兰辞拉住她:“让小月和雀儿收拾吧,你陪我坐会。”
春杏以为他是有事要交代,便乖乖坐在床边候着。没想到等了许久,对方都没有发话。
兰辞心里压着的事是,春杏若是回了循王府,难免碰上林岁令瑞姐弟两。
需将这两人安排好,免得到时候对春杏乱说话。
春杏则猜测兰辞去做的事,与邱将军有关,也在斟酌措辞。好不容易与他关系更亲近了,她怕自己说错了话。
两人各自心怀鬼胎地沉默对坐了片刻,春杏决定问点实际的问题:“你走后,若是一时回不来,郡王妃定会想法子让我回去。有什么需要我做的?”
的确如此,兰辞道:“有。”
“大郎君是个痴儿,寻常贵女不会愿意嫁给他。王妃大费周章为他娶亲,不会只为了子嗣。你有消息,第一时间告诉小月或者小满。”
他塞给她一样东西:“府中有我多年的眼线,还有我从鄂州带回的背嵬卫,都听从你的指挥。”
春杏张开手,一只中央开口的玉骨哨躺在她手心。
她感觉心跳得特别快,好像共情了她第一次见面时送簪子给雀儿时,雀儿脸上的神采。被兰辞重用,让她有一种安全感。
“有什么事,就让小月去找小满,”他将她的手重新合上:“你自己保重。”
离开小宅子,与春杏分别,兰辞心头才慢慢涌上不安。
一时觉得林家姐弟知道的太多,不若做掉来得干净。
一时又担心错上加错,将来春杏倘若知道真相,更难原谅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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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分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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