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玖书坐在车里,安静听着电话那头的余沉渊,用不疾不徐的嗓音描述整个事发过程。
“我们不到十点就到了这里,当地派出所通过我们给的地址已经先找到了地方,然后我们就马不停蹄的赶过来,结果刚到门口我就闻到了尸臭味。现在派出所法医正在进行初步勘查,具体死亡时间一会儿就能知道,初步判断刘兴栋应该死于注射过量,家里目前只发现他一个人,现场没有外人入室的迹象。我已经让小付带人去周边打听刘兴栋的人际关系,等有了其他发现再跟你说。”
陆玖书举着手机,没有回应,像是走了神。
“喂?你在听吗?”
陆玖书快速眨了两下眼睛,忽然觉得外面的阳光很刺眼,她一边拉下遮阳板一边说:“我在听,小渊,刘兴栋就交给当地派出所去调查吧,你们早点回来。”
余沉渊没有问为什么,而是说:“你见过林善了?”
陆玖书低低地嗯了一声,三言两语把刚才在咖啡厅里的谈话内容说了一遍,格外重复了一次那句话,然后问她:“你说她这句话的意思是不是说,如果我们早一点找到林儒,刘兴栋或许就不会死?”
余沉渊语气平淡:“你想多了。”
还没等陆玖书紧绷的那口气缓过来,余沉渊又说:“不管早晚,刘兴栋都会死,可能只是死法不同而已。”
江工集团大楼前空荡荡的广场上,不知从哪呼啦啦飞来一群白鸽,它们自由自在盘旋在明媚的阳光下,然后穿过高矮错落的钢铁森林,飞向蓝天。
陆玖书追随着它们的尾迹缓缓仰起头,在视线即将投入蓝天白云的怀抱时,被江工集团四个大字硬生生扯的支离破碎。
她握着手机的手逐渐用力,从嘴里挤出一句话:“林善真的打算帮我们吗?”
电话那头细不可闻的一声轻叹,余沉渊说:“按照我对她的了解,她不会做这么无聊的事,本身那封举报信就有很多疑点,假如当时是她救下了刘兴栋,那现在也同样没有理由灭口,唯一能解释通的,就是她知道但不方便或者说不能插手,所以才不得已把线索透露给我们,希望以此保住刘兴栋。”
陆玖书粗暴的抄了一下头发,余光瞥到后视镜时她发现自己光洁的额头上冒了个青春痘,已经熟透,像座小火山,似乎下一秒就要喷发。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默念几遍“世界很美好”催眠自己,然后语速极快地说:“我想去找林善当面问个清楚,你别说话,我知道这样做很不理智,但我现在保持不了理智了。那具白骨在停尸房放了十多天,汪剑成天跟个幽灵似得在专案组门口转悠,还有上头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线索呢?跟挤牙膏似得,好不容易挤出一点又断了,林善不寄这封举报信还好,千方百计引着我们去找到,结果人又死了!”
陆玖书大力甩上车门,嗓门提高了几个分贝:“她是不是把警察都当成傻子!?什么叫一开始就该找她,她既然知道内情,知道会死人,就应该主动的、早早的把线索送过来!而不是等人死了之后还给我摆出一副马后炮的臭脸!”
“……”
余沉渊盯着被挂断的手机,太阳穴一阵痉挛,她觉得这大概是没吃早餐的原因,而不是陆女王即将要闯祸的前兆。
林善身边有好几个秘书,恰好接待陆玖书的是最擅长应付“难缠客户”的那位,陆玖书没穿警服,也没自报家门,秘书小姐看她一副“讨债”的表情,很自然就把她归为了“林总的第N位”前任大军里。
关于林总的桃色传闻在公司里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主要本人也从来不在乎,而且林总对待找上门的前任们很有一套,来时大都跟陆玖书的表情相差不离,走时却都各个依依不舍笑颜如花,盼望着再续前缘的也不在少数,但林总有个原则——坚决不吃回头草。
秘书原本打算先跟林善通个气,毕竟这位都快七窍生烟的女士看上去不像之前那些位那么弱不禁风,万一动了手,身高稍占优势的林总虽然可以应付,但多少得吃点亏。可惜林善没跟她暗通曲款,甚至叮嘱她一会儿不管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大惊小怪,惹得秘书退出总裁室前忍不住瞟了陆玖书一眼。
出于职业敏感,陆玖书从这个眼神里嗅出了不对劲,转头问林善:“她怎么那么看我?”
林善显然不打算过多解释,抬手一摊:“大概她也看出陆警官现在很生气吧,请坐,还要喝点什么?”
陆玖书站着没动,沉声说:“你还有心情喝得下?刘兴栋死了。”
林善缓缓抬头看向她,脸上露出一种波澜不惊的困惑:“刘兴栋是谁?”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陆玖书从包里掏出一个U盘,丢到茶几上,“死无对证,这个录音已经没用了,麻烦你转告那位好心市民,下次这种重要东西趁早送,要不然就干脆别送。”
说完,陆玖书转身准备离开,走到门口她停下脚步,转头问了一句:“林总,我看你挺年轻的,1983年你多大?”
林善几乎想也没想:“9岁。”
陆玖书故作惊讶:“哦——那今年都36了啊,真看不出来,有钱人就是会保养,不过保养的再好也没用,年纪大了想找个对象都不容易,你说是吧?”
林善扶了扶眼镜,微微一笑:“陆警官,需要我送送你吗?”
陆玖书也还她给一个毫不掩饰嘲讽的微笑,打开门出去了。
门外坐在电脑前的秘书正竖着耳朵听动静,哪知没有预料中的山崩地裂,就见那位女士一脸阴沉的自己出来了,脚底踩着风火轮从她面前闪了过去,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人已经进了电梯。
秘书惊诧的朝总裁室门口偷偷看了一眼,林总竟然失手了?
总裁室的门忽然拉开一半,秘书吓了一跳,赶紧低头假装什么都没发生,然后就听林善冷冷地说:“最近这段时间,如果她还来找我,就说我不在公司。”
秘书起身答应:“好的,林总。”
门关上了,动静比平时响亮。
上次林善动肝火还是在一年前,因为董事会有个老家伙私自挪用公款,自以为天衣无缝,没想到事发不到一天就被林善揪出来了。那天秘书记得很清楚,那人是自己走进总裁室的,半个小时后是被抬出来的,本来就半截身子进了土的人愣是把自己剩下的老命搭进去半条。事后林善虽然个人赔偿了一笔数目可观的医疗费,但那位股东再没敢来公司,听说还把手上的股份以极低的价格或者说是相当于送给了林善。
在秘书眼里,林善是个很有原则的老板,与人相处如沐春风,江工集团的待遇在整个江府市找不出第二家,所以公司上下除了董事会没人不喜欢她,用其他人的话来说——这样的好老板打着灯笼都找不到。
至于动手打人这件事,秘书给她的老板找了个正当理由,那本来就是对方的错,明知林总的底线偏要以身试法,好言难劝该死的鬼,怪不了别人。
正在开小差的秘书忽然感觉视线一暗,抬眼就见林善站在旁边,秘书吓的不轻,紧张的舔了一下嘴唇:“林……林总。”
林善往她干净的桌面上扫了一眼,笑着说:“有头绳吗?”
秘书赶紧从抽屉里拿了一个递给她。
林善一边扎起长发,一边说:“昨天看你朋友圈发了一张跟父母的合照,我记得你好像不是本地人,他们是特地来江府看你的吧?那你今天要是什么没事就早点下班吧,我办公桌上有三张榕门荟的用餐券,晚上你可以带他们……对了,你父母吃的惯广东菜吗?”
榕门荟是江府市一家有名的高档餐厅,秘书的工资大概只够一家人吃两餐。
平时林善隔三差五也会给几个秘书送些不算贵重的小东西,她倒不是刻意收买人心,纯粹是因为不差钱。不送贵重的,是怕她们有心理负担。
但这次不一样,秘书有些心花怒放又有些小忐忑:“吃的惯,谢谢林总。”
林善轻轻一甩头:“那头绳我就不还你了。”
说完,人已经走出去了,留给小秘书遐想的时间连起个头都不够。
叮的一声电梯提示音,小秘书这才反应过来,赶紧追着问了一句:“林总,您要出去吗?需要我送您吗?”
小秘书的好意淹没在电梯的关闭声中,她站在原地愣了几秒,才惊觉自己问了一句多余的话。林总有个奇怪的习惯,不论去哪里都是自己亲自开车,也从来不坐别人的车,唯一一个给林总开过车的,是一个不常来公司的林姓秘书。
陆玖书无聊的趴在方向盘上,盯着从大楼里进出的白领精英们,一辆骚包的suv渐渐进入她的视野。她立马精神抖擞,小心翼翼跟了上去。
十几分钟后,林善的车降了速,车尾亮起了转向灯,接着拐进旁边一条小路。
陆玖书把车停在路边,抬头看向小路那家店的招牌——天马拳击馆。
陆玖书:“……”
有钱人的兴趣爱好都这么与众不同吗?
然后她像是想起了什么,嘴角不由翘起,看来精明能干的林老板也不是刀枪不入嘛,果然打蛇还得打七寸。
跟踪无果,陆玖书重新发动车子,掉头回了警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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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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