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我巡山回来坐在洞中修炼。忽然感觉到洞外有凡人气息。
“二叔,二婶,我们且在此处歇歇。”一个年轻俊秀的书生背着不小的书箱气喘吁吁的来到了我的洞府前,擦了擦山前石头搀扶后上来同样累得满头大汗的夫妇坐下。
“这什么破路,真是难走。”被书生称作二婶的妇人抱怨。
“这里是桃花山,下了山进了村,路就好走了。”陆文续道。
“文续,拿些吃食出来吧,二叔我饿得两腿发软。”一旁的中年男子开口道。
“哎”叫做文续的书生应着,从书箱里拿出了仅剩的三张饼子,一人一张分了。
“天天吃这些干饼子,肚子没点油水儿”妇人接过饼子撇嘴抱怨。
陆文续不好意思讪笑。
“你且将就些,到了山下,文续自会给咱们吃些好的。”陆洪山说着和老妻一起看陆文续。
“叔婶说得极是,下山到了酒家,小侄自当好好孝敬。”
夫妻闻言这才满意笑了。
陆文续也挑了块石头坐下,他刚要吃手中的饼子,余光瞄到了一旁,他转头仔细一瞧,原来是个小土地庙,庙顶也就比成人膝盖高些。陆文续把饼撕成两半,起身把略大的一块放进了土地庙,又拜了拜后坐了回去。
“这些都是不灵验的,要拜也要进城去拜大庙,里面的神像那叫一个威风”陆文续的二婶道。
“你二婶说得对,这样的荒山野岭,有也是一些山精野怪。”陆文续二叔也接话道。
陆文续只是挠头笑笑,不说话。
被叫做山精野怪的我正听着外面的对话吃着书生供奉饼子,嗯,味道还可以,可比瑶池宴上的点心好吃。这可不是我胡乱说,天上的食物不过是被做成各种样子的仙丹罢了,不讲味道,只讲修为和美观。
正所谓来而不往非礼也。我不白吃这书生的,他刚才虽拜了我,却并无所求。那我便给他一张护身符吧。
陆文续吃完饼子起身,一朵桃花翩然落在他衣袖上。“咦?哪里来的桃花?”抬头一看,头上山壁高处竟长着一株开得正盛的桃花。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陆文续仰头不禁吟道。说着,他从书箱中拿出本书,将袖子上的桃花小心夹在书中。
花既然已经收下,护身的符印便结在了桃花的主人身上。我欣慰点头,心道:“这书生还挺识货。”
话说,书生三人下了山,赶在天黑前进了桃花村外的客栈。
来到门前,小二热情迎了过来 “三位客官是打间还是吃饭?”
“都要得”
“哎呦,客官真不巧,小店客房都满了,只能吃饭。”
“那这个地方其他客栈在哪里?”陆文续二叔上前问道。
“只咱们一家店,百里外的镇子上也有,只是这天马上要黑,恐怕也是赶不过去的。”小二答道。
“哎呦,老头子,这可怎滴是好,这要是宿在外面,春夜里的风不得给咱们这把老骨头吹散架了!”陆二婶嚷嚷。
“文续啊,你看……”陆洪山对着陆文续一副惨样。
“小伙计,这附近就没有可住的空房吗?我家叔叔婶婶上了年纪。”陆文续问店小二。
小二为难挠头“这村里倒是有不要钱的空房,可还不如住咱们店里的牛棚马厩来得好。”
“小兄弟,这是怎说的,人住的房子怎比不得牲口棚子。”陆二叔不赞同道。
小二眼睛瞪大道:“我可没唬你,那房子……”
“那房子如何?”陆二婶见他说一半不由催促。
“那房子不干净!”店小二悄悄说完看看天色,缩了缩脖子。
“子不语怪力乱神,你这小哥怎么还吓人?”陆文续笑着摇摇头。
“谁吓你?前些年常有死在里面的过路人,野坟都排成排了!”店小二激动道。
叔侄三人闻言面面相觑,一时都沉默了下来。
“叔叔婶婶,要不然我们便听小哥的,在牛棚里睡一宿,明日到了镇上在好好清洗一番。”
“不行,我可睡不惯臭气熏天的牲口棚子。”陆二婶瘪嘴作捂鼻子状。
“是啊文续,要不我们先去看看房子。”陆二叔道。
“虽说鬼神之说是无稽之谈,可小侄担心那惯有强盗出没,歹人作祟,不得不防啊。”陆文续苦口婆心劝道。
“没错啊,小人觉得小公子说得对,无非就是凑合一夜的事,什么比得上性命要紧?”小二接茬。
“我看你就是诚心戏耍我们,让我们难堪罢了”陆二婶对着店小二满脸恼怒。
“得,我这好心劝告,反而落不了好”话毕,店小二甩了甩肩上的毛巾抬脚就要离开。
“小哥儿莫要生气,烦请告诉我们,如何去得那处空房?”陆二叔拽住店小二胳膊忙打听。
店小二嫌弃地抽回胳膊:“村头第一家,推门便能进。”话落,便头也不回的进了店。
正逢学子进京赶考时节,陆家叔婶怕被人捷足先登,饭也顾不上吃了,急急忙忙来到村头这处院落。此时暮色朦胧,太阳已经完全落了下去,三人眼前是石头墙,土坯房,说不上破旧,在村里家家都是这样的房子。
屋门如小二所言般,并未上锁。陈旧的木门随着力道吱呀一声打开,紧接着积年的尘土被震得簌簌从头上落下,呛得缩在身后的陆氏叔婶直咳嗽。
陆文续点着蜡烛带着二老转了一圈,这房子内里是乡下常见的三室,一进门是用来烧饭的外屋,两边各通一间带土炕的卧室。三人先看的是西边卧室,西屋除了一张大炕,再无其他。又一起来到东屋,刚过门槛,陆二婶一声尖叫,给陆文续吓得差点拿不住手中蜡烛,陆二叔也被吓得老体格一颤。和西屋不同,东屋炕上靠东墙的地方摆着一口黑洞洞的破棺材。
几人稍定心神,陆二叔回头老手甩手抽了老妻一巴掌,“你个丧门星,突然嚎个啥?老头子我差点没被你吓破胆”
陆二婶捂着顿时高肿的脸,不敢吭声。
陆文续被陆二婶一嗓子嚎得心不停突突,这个功夫也没心思去为二人说和。
土炕不低,棺材虽然没盖子却也不低,陆文续只得提着蜡烛上炕,到了炕上他走进低头往里看,不由吓得后退一步。
“文续,你看到了什么?”,陆二叔仰头问道。“这棺材里,有一副人的骸骨。”月光透过破落的窗纸照在森森白骨上,看得陆文续不禁心尖发颤。
“啊”陆氏叔婶闻言也是又惊又惧。陆文续下了炕说道:“二叔二婶,我们走吧。”
三人出了屋子,来到院中。乌云蔽日,寒风忽起,陆文续手中蜡烛被利落吹灭。
“文续啊,我们去哪?”陆洪山问。
“今晚就在客栈的牲口棚凑合一夜吧。”陆文续状态有些消沉。
老两口闻言对视一眼,都懂了对方的意思。
陆文续在前面走着,不闻身后动静,回头发现二叔二婶还在原地。
“叔婶,怎么不走?”
“文续啊,二叔和二婶都觉得这屋能睡。”陆洪山苍老的声音不是很大,却异常坚定。
“二叔,这屋里可是有……”陆文续难以置信于自己听到的。
“不就是一副骨头架子,前些年,连年征战,河边的人骨都堆成山了,小崽子们踩着抓鱼,也没见哪个骷髅头会合嘴咬人。”陆二婶说。
“这屋子晚上抱点柴烧烧炕,暖和哩。”陆二叔话落见陆文续还在犹豫满脸可怜:“大侄子啊,我和你婶到了这岁数,这日子怕是有今日没明日的,一夜睡不好,也撑不住啊,那牲口棚又藏又臭,满地屎尿,怕是连下脚的地儿都没有,如何能睡?死人哪有活人可怕,二叔看这屋子住得!”
长辈把话都说到了如此地步,陆文续再不情愿,也说不出什么悖逆的话,也只能硬着头皮同意了下来,几个人又重新回了屋子点了蜡烛。陆文续出去买了些干粮,回来见外屋地上堆好了柴。“这哪里开的柴?”
“自然是捡的”陆二叔说。
“这深更半夜的,能去哪里捡柴?”陆文续追问。
“我说大侄子啊,不是婶婶说你,你真是读书读傻了,此次进京,我看你高中难嘞。”陆二婶道。
“你这个死老婆子,又想挨打。”陆二叔训斥。
陆文续今天真是累透了,再不想说话,只是低头烧炕。橙黄的火光照在脸上,他心中不禁生出了一丝带着二叔二婶一起上路的悔意。他此次正是要去进京赶考,临走之际,二叔二婶找来了家里,说要去投亲,与他刚好顺路,不如一同出发,路上有个照应。结果二老路上吃喝住行全指望着他照应,用钱处分文不拿,还处处怕辛苦。今天这屋子,陆文续是怎么待怎么不舒服,可他偏偏不好忤逆长辈,学子们都极重清誉,他若是被传出了苛待叔婶的名声,这试怕是也不用考了。
男女有别,陆文续自是不能与婶母同炕而眠。那只能与棺材同炕而眠。睡前,陆文续站在棺前作了一揖道:“小生叨扰了。”
也不知棺木中的是男是女,若是女子,坏人死后清誉也是不妥。于是陆文续贴着西墙与骸骨相反头朝里而睡。
刚躺下,就听到西屋二婶压抑着的粗犷的哼唧声和二叔粗重的呼吸声。
陆文续羞恼不已,捂着耳朵反复默念“非礼勿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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