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清水县出发回到A城已经近晚上六点。裴俞坐在车里没有动，懒散瘫坐着，微微偏头一个幅度，望出窗外看着司机下车绕过车子。
“行李你让刘姨放着就行。”少年听到脑后的响动，接着是行李箱搬动的声音，“里面的东西我来收拾。”
司机应下，拉着行李箱走远了。
冬天的夜来得快，五点半的时间天就擦黑了。即便白日暖阳，天色暗下来，风就忽冷忽冷的了。
裴俞只觉得后脖颈凉飕飕的，不自觉地跟乌龟缩头一样捂进衣领里。
随着后备箱的关闭，车子发动，缓缓驶出院门。
……
饭店在偏市中心的地方，幕墙灯的装饰下，倒显得大气。一辆辆车子驶进地下车库。
裴俞下车后准备往电梯方向走，刚在电梯门口站定，摁下楼层。裤兜里一震，他掏出来摁亮屏幕，锁屏中央弹出一条微信消息：
父亲：【你到饭店没有？】
少年没有动作，直到手机自动熄屏，才重新塞进裤兜里，迈开大步进了电梯。
这几天裴先生夜宿公司，马不停蹄，忙前忙后地工作，参加会议。好不容易空出今天晚上的时间，正好可以让两个期末考完的孩子一起吃饭，也好借机增增感情，熟络一些。
“裴乐听到今晚会聚在一起吃饭，早早提前交卷回来了，他说大家一起吃饭才热闹。”
秦若雯亲昵地挽上男人的手臂笑着道。秦女士今天的妆容同往日，只是面容要紧致不少。可能是想今晚能给裴俞一个好印象，虽然之前见过，也打过招呼。不过她一直认为，一个形象是要时刻保持的。
妆容虽精致，衣服却是穿了件素雅的连身裙，外套了件针织衫。
裴温听后，眼角的鱼尾纹更深：“是吗？看起来乐乐已经适应不少了，我也挺高兴的。”
“裴俞那小子怎么还没有来？刚刚消息也没——”
裴温的话被堵住，三人的目光全部落在包间门口。
裴俞来饭店的半路，想起来还没有换衣服，于是去商场买了件新外套换上。
此刻他着件灰色针织长衫，因为店内暖气的原因，少年进大厅就脱了羽绒外套。
“抱歉，来晚了。”
少年手臂弯曲，厚厚的羽绒服挂在他臂上。他的话听上去没那么轻慢，但总有种怪异的感觉。
“没事，进来吧。”
秦若雯挥手示意，热情地起身招呼道。裴俞淡淡应声，抬手把外套挂在门旁墙角处的挂衣架上。然后边既不显得敷衍也不会话多地回着裴先生的话，边走到最边上拉开凳子坐下。
桌上的菜早已上齐，等裴俞落座，大家都差不多准备动筷了。偏偏这时秦若雯旁边的人开口。
话题直接一下子引到了裴俞身上。
“哥哥觉得这次期末考试怎么样？有信心吗？”
说话的人是裴乐。
彼时，他正满脸含笑的望着闪过一丝不满的脸。
成绩考试这类话题，似乎是中老年人对晚辈的一个必要问题。裴乐话一出口，裴温和秦若雯相继问了过来。
裴俞抬脸，朝某个方向瞪了一眼，随即瞥离。似乎再多看一秒，他就要长针眼了。
“一个考试有什么好提的，该成绩差就差，该好就好，能八卦得什么呢？”裴俞表示无所谓。
本来就是，难不成讨论这次考试难度，他的成绩还会突然提升吗？都已经发生了，有什么好提的。
裴乐那个神经。
裴俞垂了眸，心里狠狠翻了大大的白眼。
这个人想表达的意思不是很明显吗？他不信裴温这个十几年的生意人会听不出来。
要真听不出来，要么是失聪了，要么是父爱泛滥，将孩子的恶意屏蔽，只当好意。
裴温并认可他的话，却也没有再说，替秦若雯夹了菜，顺道跳开话题继续聊。
“那个暂且不提，我还是希望你们两个兄弟以后好好相处，不要针锋相对。”
“凭什么。”面对裴乐虚伪同意，裴俞倒是丝毫不藏着，“一个外人，我凭什么要和他好好相处？”
“你这是不想吗？”
“不是很明显了吗？”
眼看这对父子准备开火，秦若雯赶紧圆场：“哎呀哎呀，好好的在一起吃饭，就开心点，我们先吃饭，饭后再慢慢来，裴俞，快吃饭吧。”
秦若雯安抚裴温坐下，温柔地朝对面笑着。
两次在一起吃饭，两次都有冲突。秦若雯还要当和事佬，她确实不希望父子俩因为重组家庭的问题闹得太僵。
她和裴温相识在英国。裴温丧妻半年后来英国出差办公，当时她是在一场会议和他认识，两个人互相留了好印象。
秦若雯和裴温凑巧的在一个公寓，还是邻居。每晚她都能瞧见隔壁亮着的灯。于是她经常给熬夜办公的裴温送去面包咖啡。两个人因此慢慢生了情。
秦若雯不知道裴温丧妻还没有一年，直到两个人同居后才知晓。她想等几年再来，但是裴温告诉她，裴俞没有母亲，缺少了母爱，而且她的孩子也需要父亲的陪伴。
她同意了，两个人想到了重组的念头。
所以回国后，两个人就开始筹备婚礼，结果遭到裴温孩子的反对，因为这个和裴温闹得不可开交。
多多少少，她还是有些自责的，晚上常常因为想到这个而睡不着。
“你们慢慢吃，我走了。”
少年出言阻止秦若雯给自己夹菜的动作。随后起身快步走到门口取了外套，前脚刚踏出门，身后便响起男人的声音：“你要去哪里？回来吃饭。”
从进来开始，裴俞就没有吃过一口饭。他的碗里只是浇了一勺鸡汤汤汁。
“我怎么吃？，这么多菜，没有一个是我爱吃的。我自己去外面吃，你们慢慢享用，再见。”
少年不管包间里男人的严厉喊话，长腿一迈，哒哒地踩过楼梯到了大厅。
大厅里的人不少，裴俞现在特别饿，他疾步出了饭店，饭店门口停了不少出租车。
他不想去坐司机的，因为某个人大概率会打电话给司机，然后让他接电话。
少年走到一辆出租车面前，简单说了个地名，然后弯身钻进车里。
车子发动，饭店离他越来越远，给他莫名的暂时解脱的感觉。
夜晚，街边路灯亮着，一排排店铺开着门，高楼大厦林立着，到处的灯红酒绿，灯光五彩斑斓。流动的光影透映在少年面庞。
他本来想好好的交谈，可是他控制不住情绪，他不想被控制，他不是提线木偶，认人摆弄。
他是个人。
活生生的人。
他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情感，他不想就是不想。没有人可以左右。
争吵后，他接受了裴温和秦若雯的婚礼；争吵后，他接受了秦若雯母子搬进家里。
他不愿这样。
叮——
手机提示音响了一下，将他重新拉回现实。
手机解锁打开，是许植的新消息——
暗恋本少爷的对象一：【你在家里吗？】
出租车停下，裴俞抬眸，是在等红绿灯，车前的雨刮器正一下又一下的刮晃。此刻他才发现外面已经开始下雨了。
雨不大，银针一样，很密，才一会，窗玻璃上模糊一片，五彩的灯光映在玻璃上的雨珠上，雨珠又滑落下来，灯影也跟着滑落。
少年埋头打了几个字发过去。
裴俞：【没有。】
不知道心里面突然游过的一丝期待是怎么回事，等他在看屏幕时。输入栏里不知何时出现一排字：我准备去小吃街，就在市医院附近。
他愣神，竟然指尖一落，鬼使神差地发送了过去。
对方很快回话。
暗恋本少爷的对象一：【那里啊，我知道的。】
暗恋本少爷的对象一：【小鱼，你想不想要我来陪你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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