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前。
玲珑在扫完信后,立即点了蜡,将其焚烧干净,继而去箱奁里,翻出几匹锦缎之下、压着的木盒。
她打开方盖,在金银之间踌躇了片刻,最后只取了一对银镯,便将其恢复原状。
玲珑另用帕子包实,给了赏银,嘱咐递信来的婆子道:“麻烦嬷嬷跑一趟,将我这东西送到巴儿胡同。”
目送婆子走远,玲珑的手扶在门框上,迟迟未进屋,面上难掩思虑重重的神色。
适才是家中叔叔送来的信,通篇亦没什么废话,直抒胸臆要她赶紧送点钱回来。
当初圣上仁慈,撸了族中所有男子的官职,没收大半私产,却也留了他们一命,但父亲从此一蹶不振,镇日买酒消愁,母亲不愿过这种苦日子,和离之后回了娘家。
祖父祖母经此受了打击,不久双双逝世,因未分家,又只有这么一个兄弟,叔叔作为长兄,只能捏着鼻子,带上父亲和她,一同从春熙巷搬至巴儿胡同。
堂兄本已进了国子监学习,家道中落,也没有脸面继续读书,遂弃文从商去了,但本事有限,只够家中老小饿不死,冬天多添件棉衣。
比起父亲,叔叔对身份的转变适应得更快些,送她进宫,也是叔叔的意思。
只是待在那胡同这么些年,叔叔竟也染上市侩俗气,见她先是能侍奉太后,现今又入了宁远侯府,愈加得寸进尺起来。
世事哪能两全,玲珑叹了口气,自我宽慰道,娘家还在,起码她出自颖南李氏这个事实假不得。
只是她不能这么坐以待毙下去,不然守着那点小钱,迟早坐吃山空,也要丢了太后这座靠山。
玲珑忆起太后对信宁县主的态度,加之信宁县主神似懿阳长公主,觉得她有望成为侯夫人。
她又想起昌安和蝉儿,皱了皱眉,竟去帮个通房,端的是自掘后路。
玲珑锁好门,来到谢媛所住的院落,打算给她传个消息——侯爷带珍珠到后山坡放风筝去了,既是示好,亦是希望谢媛能亲去搅乱珍珠与侯爷的独处。
……
那日晚宴,玲珑并未仔细看谢媛身边的侍女,眼下甚至无需走近,她都能从廊下绰约的身姿中,浮想勾画出一位绝色的佳人。
及至走近,果真如此。
侍女双双立在门外,生得雪肤花貌,即便是放到宫中,也丝毫不逊色。
玲珑给自己定心,她手握侯爷的行程消息,这才是最紧要的立足之本。
豆绿是近身伺候谢媛的四花之一,也曾陪同她入宫参宴,见到玲珑这副仪容姿态,倒像是从宫中出来的。
她等玲珑开口,几句来往便知晓,原来是宁远侯带着他的通房放风筝去了。
这算什么事呀。
在午歇的县主未起床前,都是小事。
豆绿打发走玲珑,断不会给她在县主跟前露面的机会,毕竟县主起身时有脾气,见不得丑人。
恰时姚黄搴帘而出,预备取来用茉莉花瓣浸泡的山泉水,给县主醒来后敷脸。
“姐姐,方才来了个婢女,是宁远侯身边的……”豆绿转述了一番,她年纪较小,说完便略带期待地看着姚黄。
姚黄笑了笑,颔首道:“我晓得了,你做得很好。”
豆绿高兴地拉了下赵粉,见她要进屋,便一同为其撩开帘子。
姚黄返回房中,招来魏紫到隔间,蹙着眉心道:“今儿本来轮到我唤醒县主,但是我这脸上突然冒痘,瞧着是遮不下去了,便劳你和我换换顺序。”
谢媛自小过的是锦屋绣榻的日子,概因母亲于经商上颇有天赋,落魄贵族出身的父亲分家后,不仅支持母亲暗中投资当铺、钱庄等生意,自己亦对钱财取用有道。
她见惯华丽繁美的事物,旁人她管不着,但自己身边必须得留肤白貌美的侍女伺候,于是选出了四个佼佼者,以牡丹四大名品,按年龄排序。
四花待遇极好,其下也有相貌稍次的丫鬟服侍,每日除了伺候谢媛梳妆打扮、唤她起床、陪她用膳,便是专心养护自己的容颜。
若是出现一点瑕疵,便会惹得谢媛不痛快,容貌有损者至少得有一旬时间不许出现在她面前。
魏紫凑近看了下,担忧道:“有些红肿了,你记得用冰水敷一敷,再去抹点玉霜膏,县主要是问起,我会替你遮掩过去的。”
“好妹妹。”姚黄握了握她的手,便出门去安排了。
约莫半刻钟后,榻上有了动静。
魏紫膝坐在软垫上,半身伏在榻边,谢媛睁眼便见一张出水芙蓉面,心情颇佳。
只是……她抚着魏紫的脸颊,心中升起一丝乏味:再是好看的相貌,长年累月的看着,似乎也归于平淡了。若是能得了表哥,只稍望一望那般清冷如月下枝头雪的面容,便能似饭中酒一般,给她解腻提神了。
“县主,有宁远侯身边的丫鬟过来递消息。”
谢媛挑眉道:“噢?说来听听。”
*
祝谣回头估量,昌安、珍珠和裴执鹤三人离这边且有点距离,应该没有那么快发现这边的动静。
她拍拍衣裳上的草屑,适时拂过一阵风,祝谣暗赞它懂事,拍得干干净净,从树下走到入口处。
不想阶下平地的人群骚动了起来。
豆绿惊呼了声,眼睛似乎进了什么东西,赶紧用手捂着,其他侍女也觉脸上拂过碎屑,个个紧张起来。
姚黄顾忌着颊侧的痘痘,赵粉胆子小,只有魏紫从谢媛的鬓发上挑出一根草屑,确定了是什么东西飘过来。
“好了,没有划伤你们,都到我身后罢。”谢媛安抚道。
祝谣只见侍女们盈盈应诺,听得骨头都要酥了,连忙收拾神情,下了台阶,给谢媛请安道:“奴婢蝉儿给信宁县主请安。”
谢媛乍看一个灰扑扑的丫鬟走来,微不可察地动了动眉,虑及其能近身伺候裴执鹤,到底没退后:“起身罢。表哥在这吗?可是在放风筝?”
说罢,抬眸朝空中望去,接着露出向往的神色,笑道:“那有只风筝,飞得真高。”
祝谣老实道:“侯爷在此。”
“想不到,表哥和我想到一块儿去了。”谢媛欣喜道,“我也带了只纸鸢,可惜我掌握不到要领,正好让表哥教教我。”
那可教不会了。
祝谣也没隐瞒的意思,直言不讳道:“珍珠姑娘在教侯爷放风筝的技巧。在县主来之前,侯爷已经放跑了三只风筝,弄断了一只风筝。”
谢媛闻言,第一反应是不信,重新打量了她,寻不出任何出众的地方,竟有胆量在背后诽谤主子,莫不是得了授意?适才的草屑是她撒的?表哥这么喜欢那个叫珍珠的通房?
她对男人的身子没什么兴趣,若能与裴执鹤结为夫妻,她会在自己赏腻了之后,另择有心的,成全其与表哥欢好。
但在此之前,她不愿自己看中的珍藏沾染了浊气。
谢媛轻笑道:“你这是要拦着我了?”
明天还有一更,和这一更算是一章,被我拆成两章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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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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