检尸房内阴冷避光，福尔马林的气味间夹杂着微微的腐烂气，一架架床排列好，白布隆起。
“你看这个尸体，能看出来什么？”楚昭指着已经处理好的尸体，对季引说。
季引垂下眼皮，上前查看了尸体，那双被包裹得一丝不漏的修长手指对尸体翻翻拣拣，像是对待垃圾似的查看了一番，就退回到楚昭身边。
看着季引一顿操作，楚昭莫名觉得好笑。
这么翻几下就看出来了？季引的职业素养行不行啊。
“他生前应该遭受过暴力殴打。”季引下了结论，算是给了楚昭一个交代。
听到季引的这句话，楚昭倒是认真地看了季引一眼，什么也没说就带着季引出去了。
“我说的对吗？”
季引没听到楚昭对于自己观察结果的任何言论，但他很确定自己说的没错，因为那些伤就是自己弄上去的。
所以他想知道楚昭对于自己这个“一无是处”的人观察出来的正确结果有没有什么看法。
不知道为什么，楚昭顿了一下，转头很认真的说：“你说的很对。”
这下轮到季引愣住了，按照这位少校的性格，他不仅不会夸自己，反而还会嘲讽一下自己才对。
现在是什么情况？
于是两人愣在原地，不知道该说什么。楚昭想着说点什么打破这个尴尬的气氛。但还没有说出什么，就被一道提示音打断。
楚昭拿出通讯器接通，丝毫不避讳季引。
“少校，游乐园发生了命案。指挥官让你赶快过来。”
“知道了。”
通讯挂断，楚昭径直抓着季引的手走了出去。
温热的手掌包裹住他的手指，季引没有挣脱，低声喃喃：“成功了？”
楚昭五感惊人，将这句话一个不漏听了去，他走在前方没有回头，也没有停顿，问：“什么？”
“没什么。”
因为他没有回头，自然也就错过了季引眼底的泪光与愧疚。
-
游乐园还保持着科技快速发展前的模样，不少孩童都喜欢去玩，是主星很热闹的地方之一。
但此刻的游乐园却是死寂一片，地上横陈着红白相间的尸体，血水渲染了一大片土地，好巧不巧，这些痕迹都在大摆锤周围。
等楚昭和季引到场时，巡逻队法医部的人已经把这些尸体归类还原成了完整的人。
死者一共3个人，是一家子。
首先排除是意外事故造成的死亡，结果便只剩下两个，自杀或者他杀。
“为什么是自杀或者他杀？”季引问。
“因为一个大摆锤上去了20人，只死了他们三个，还正好是一家人。”楚昭开口答了季引的问题。
“……”
季引张了张嘴，难道不能是只坏了这三个座位吗。
他很早就去了索里昂身边卧底，从小也没有美好的童年，游乐园这种地方向来与他无关。
“你一直盯着大摆锤干嘛？看出什么了？”
楚昭半天没听见季引说话，转过去想看看他在干什么，结果就看见他盯着大摆锤一动不动。像个第一次逛游乐园的小朋友看见玩具就不想走似的。
“嗯？”季引勉强把视线重新放在那三具尸体上，但由于过于磕碜，于是季引又把视线放到楚昭身上。
看见季引这幅迷蒙的样子，楚昭哑了声，索性不理他。
“楚队，我们在两名成年死者身体里检测出了“塞壬”的成分，但小孩子身体里没有。”一旁的小警官向楚昭报告检查出来的结果。
“塞壬”就是前几个月研究院失败的精神类治疗药物，功能是让人陷入无法挣脱的幻觉。而这种药物的完成品叫“星蜃”，本是用来唤醒因脑受伤而昏迷的患者。
没想到还没研发成功便被星盗弄去做了武器，最近一个月里，启明舰缴的五批非法运输物品里有四批都是“塞壬”。可见星盗将这种药物应用范围之广泛。
“知道了，尸体运回市局，想办法联系他们的家人，尽快查清“塞壬”来源。”楚昭对一旁的人吩咐着。
“是。”
等人都走了，楚昭走到季引身边，“你怎么看？”
季引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问自己，但还是认真回答：“我觉得他们是自杀。但是应该是被胁迫的。”
“哦？”
“如果是自己想要死，他们没必要选择这样一个人群拥挤的地方，就像是要故意做给谁看。”季引继续说着自己的想法。
楚昭听了不置可否，也没有评价，只是带着季引走到了旋转木马旁边。
旋转木马安静地在一旁伫立着，季引内心思绪泛滥。
为什么楚昭要带他来这里？
楚昭与旋转木马开关处的工作人员交涉完，他对季引招了招手说：“上去啊，愣着干嘛？”
季引看着楚昭十分认真的眼神，颇有些无措的意味，他有些结巴地说：“为、为什么要坐这个？”
“我刚才看你一直盯着大摆锤。大摆锤是事故现场，暂时被封了，不能去玩。用旋转木马将就一下吧。”
楚昭很认真的说着原因，顺手将季引推上旋转木马。
季引坐在木马上面的时候人还是蒙的，看着围栏外面的楚昭，他感觉心脏酸酸的、涨涨的，好像有一只手在揉弄它。
看着被路灯披上一层光晕的楚昭，季引心下茫茫。
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呢？
坐完旋转木马，楚昭问季引想不想玩其他的。
季引藏在袖中的手不自觉蜷缩一瞬，他抬头看向楚昭。
他这一生，自小出生在贫民窟，吃不饱穿不暖，捡了别人不要的衣服得穿四五年，后来因为实在饿得不行去偷了几个馒头，逃跑时被军校的人看中才过了一个月吃饱穿暖的日子。
后来被安排去最大的星盗团伙头子索里昂身边去做卧底，谨小慎微，一次次的死里逃生才换来如今的地位。
如果没有那一个月吃饱穿暖的日子，如果这样的一生能算得上辛苦的话，能不能……
能不能给他一个奖励？
奖励他与楚昭待在一起，拥有一段什么也不用思考的时光。
这一下午的时间里，季引带着楚昭去玩遍了整个游乐园里除了大摆锤的其他所有设施。
尽兴结束时太阳已经快要下山了。余晖映照在大地上，为路边卖冰淇淋的小推车渡上一层金黄色薄衣。
季引手上拿着两个冰淇淋，正吃的开心，吃完一个准备吃第二个的时候，冰淇淋被楚昭夺走。
美其名曰：“少吃点冷的，对胃不好。”
看在今天下午实在愉快的份上，季引大发慈悲原谅了楚昭抢他冰淇淋的行为。
指挥中心一改前几日的沉寂，手持文件之人来往不绝，一切事情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案件也调查的很顺利。
“少校，调查清楚了，上个月死在游乐园的一家人是自杀，但是他们在死之前似乎受到过胁迫。根据在他们家中发现的纸质信件，我们推测是有人需要他们死在一个喧闹的地方以达到引起什么人注意的目的。”
楚昭听了这段报告，内心不免诧异，这个结论与季引所说相差无几。
说到季引，楚昭看了看对面的办公桌。
现在已经上午10点，那方办公桌依旧空空如也，显然它的主人还未来。
“季引怎么还没来？”楚昭对通讯器那头的人说。
“哦，季助理说他今天不舒服，请了假在家休息呢。”
“知道了。”
回想这几日，季引虽然看似懒懒散散，交给他差事也是敷衍的态度，但好歹结果不错，所以……自己要不要去关心关心他？
-
主星繁华，任何一个外星居民来此见到的都会是繁荣盛景。
但唯独一个地方例外——红石窟城。
这是一个任何势力都管不了的地方，即使是联盟长。
红石窟城有各个星球、做各种生意的人，甚至可以在这个地方找到任何一方势力的“话事人”。
但任何一方发展起来的聚集地都会有一个发起人，而红石窟城的发起人就是最大的星盗头子之一——索里昂。
地下室中。
“你好善良啊，胁迫别人自杀还先要给他们长长见识，让他们领略‘塞壬’的奇妙。”季引脚踏在一人肩膀上，弯腰凑近那人耳边，低声如魔鬼的细语。
“我没……我就是……”那人恐惧到声音都在颤抖。
“那怎么办呢？”季引温柔地拍了拍那人的头，“可是现在启明舰的人已经查出来了，我们该怎么把注意力转走呢？再来一次自杀？嗯？”
“好……好……我会安排好的，这次一定不会出错了……”那人一听急忙说道。
“但我信不过别人，这次……”季引点了一根烟，将烟塞到那人嘴中，缓缓笑着：“不如你亲自来吧。”
与此同时另一边，楚昭站在季引家门口，他敲了敲门，没人应答，又敲了敲，还是没动静。
想到之前那个士兵说季引不舒服，楚昭怕他在家中出事没人知道，正准备破门而入。
就在此时，身后传来季引不确定的声音：“少校？”
楚昭转过身，看见楼梯口的季引。
他一手搭在扶手上，半上不上的模样，脸上的诧异显而易见。
“你怎么在外面？不是不舒服吗？”楚昭看他身上穿的单薄，可能是主观原因作祟，他感觉眼前这人再站一会儿就要倒下了。
“我……饿了，下楼去吃东西，但没找到想吃的，我就又上来了。”季引凭借着聪明才智圆了回去。
“哦。”
话音落下，两人间的氛围陷入一片沉寂，楼道灯光暗下，季引只能瞧见楚昭影影绰绰的轮廓。
“少校有什么事吗？”季引率先打破沉默。
“我来看看你。”楚昭想到他刚才的话，问：“一起去吃饭吗？”
等坐上了车，楚昭也还未回过神来。
他怎么会主动带季引去吃饭？
也许是看他一个人在家生病，没人照顾的缘故。
“你哥哥呢？”楚昭开着车，装作不经意问道。
“嗯？”季引看着楚昭，不知道为什么他会问这个。
“你生病了，你哥哥不来照顾你吗？”
季引一愣，没想到居然在楚昭口中听到了兰斯。
他低下头，轻声说：“我哥哥他……有别的事忙。”
实际上兰斯被索里昂派出去了。
-
五日后，指挥中心。
“小楚，我们应该采取行动了。”陈卫明端着保温杯，坐在办公椅上，眼神犀利。
“好。”
时过三日 ，楚昭终于处理完所以的卷宗，长舒一口气，余光瞥见季引在弄着什么。
“你养了一盆花？”楚昭瞧着那盆茉莉，绿叶舒展，白花摇曳，静静伫立在窗台。
“嗯，办公室里太闷了。”季引头也不回答道。
九月初，指挥中心。
“现在星盗甚是猖狂！这三月来，我们收缴了十二批‘塞壬’，第一个月收缴五批，后来几个月各一批，这个月足足四批！为了方便管理，上层决定将钥匙交给楚昭保管。希望大家科研所早日研究出‘塞壬’的抵抗方法。”陈卫在会议上慷慨激昂。
会议室其他人心思各异。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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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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