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祥的预感传来，女神晕乎乎地也把头歪斜到胳膊上，侧面的发梢垂落在林听眠手心。
几乎同时，林听眠也很想睡倒在画板上。
要不要这么突然？
刚刚精神抖擞的小林老师被眼前这个困成烂泥的林睡神替代。
此时居然还有精力开玩笑。
"我早就说过，你这样白天肯定会犯困的。”
女神格外用力地眨眼，强撑着眼皮，妄想让它们支棱起来。
"都是，硬撑罢了......"
诡计多端如林听眠，她立即举手示意大胡子沈觉不舒服，要扶她去医务室。
脸不红心不跳，林听眠只搀扶着看上去不省人事的沈觉下了楼，来到原来高二的画室。
轻车熟路翻开在角落里收纳好的折叠椅，让沈觉躺上去。
这里是被身后的柱子和堆成小山的参考书遮挡，俨然形成一个安逸隐蔽的空间。
外面的人除非走进来否则根本发现不了有人。
还好只是一个小时。
她的脸上有一丝后怕。
若是往后这个破系统让她女神睡上三四五个小时呢？
再等等。
转眼望向沈觉身体一起一伏酣然入睡的模样，等她醒来再说吧。
刚刚睡神同学一觉起来成为学霸的小小窃喜已经荡然无存。
如果只有一个人，她单枪匹马大可如独行侠只要管好自己就行。
但系统发布给她的任务不允许，她自己本人也不允许。
她回到十年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世界里，像童话世界里被从小教导打败恶龙的骑士。
危险与机遇就在那儿。
嘿，但你不敢贸然前行。
屠龙少年会在前往打败恶龙的过程中碰上传递他绝世武功的不知名隐士，会交上叽叽喳喳热心肠的朋友，会沿途救助需要帮助的人，会打听到更多关于敌人的消息。
比如恶龙抢走了国王心爱的公主，恶龙贪财喜好金光闪闪的宝贝。
或许少年历经波折终于来到了恶龙藏身的山洞。
年少的信仰马上就要被得到贯彻了！
少年意气风发，谢绝了朋友要求共同杀死恶龙的请求，孤身一人大战恶龙。
一切全是假设。
可能恶龙早就金盆洗手，公主只是他的朋友。
也可能公主是同伙，联合恶龙敲诈国王的财富大赚一笔。
嘿，谁也说不准呢。
离故事中恶龙传说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谁能保证事情还会和之前一样呢？
恶龙礼貌地邀请少年和他的朋友做客，解释自己不爱出门澄清不了被误解的名声。
刚刚与友人似乎马上生离死别的场景切换到命定的主角团与反派和平共处的茶话会。
或许命运才是编剧。
少年半是惊讶半是怅然，他一生都在被教导和恶龙斗争。
可惜他追求的斗争原来是个谬误。
这世界上不需要那么多惊心动魄，颠沛流离的剧情。
所谓抗争，也许只是被施加于身上的一道强有力的枷锁。
他们只是遵循着事态，遵循着天经地义，遵循着把自己放入主角团的正义视角。
嘿，一切皆有可能。
吃完最后一块点心，少年起身就要告辞。
公主挽留为他沏茶，在澄净的水影中，少年发现他才是那只恶龙。
少年可能在行程中失去了本心，一定要打打杀杀，不达到目的不罢休。
为了自保在强盗清扫村庄时逃跑，因为他心中有更伟大的事业要完成，其余都是浮云。他与相识多年的好友断交只怕对方拖后腿。他逼迫师傅把所有武功授予他。
少年啊少年。
你为何哭泣？
“因为我觉得我没用了……”
林听眠在梦中呢喃。
恶龙与少年的童话她高三看了无数遍。
最初是被屠龙少年终成恶龙的警示吸引，再然后是深深思考。
为何，命定的大团圆结局透着受命运捉弄的感觉？
如果你知道要战胜一些困难，你大抵不怕。
因为你知道克服困难后走向你的是成功，可惜。
哪有这种好事？
人的大脑总会下意识替人选择一条符合正确答案的路。
人的行为总倾向于做轻松的事而非认为正确的。
如果，这些困难其实没必要经历，如果克服后其实没有成功。
屠龙少年，你还会前行吗？
后来很久以后，下一个少年来到恶龙的山洞，发现这里全是曾经是少年的龙。
如果林听眠付出努力，勤勤恳恳，就像上辈子一样做乖学生好学生自律的孩子努力的孩子，她深刻的知道自己已经达到极限。
可结果一定要如她所愿吗？
这世上多的是自我感动的主角，少的是清醒理智的npc。
“嘿，还好吗？”
眼前有一只手在晃。
看看表又看看她，沈觉试图唤醒她。
还在回味刚刚的梦，两阵一前一后的脚步声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近。
屏住呼吸缩起身子。
一个浑厚的男声。
“刚刚简单测试了他们的水平，今年总体水平比上届好，这个我很满意啊。”
“但是文化分数不如上届啊。不过有一个转进来的分数断档第一的沈觉。”
“文化好确实很占优势，我看她数学特别好，感觉这个文化考清美没什么问题。我打算动员她提前准备。”
“还要看孩子自己意愿的。不过你觉得祝一一画得这么样？”
“有灵气的。还有那个林听眠，人很大胆利落。”
“林听眠吗？那我之前没注意，她是个老实孩子……”
……
大概意思是提前选拔几个预备人选考清美。
谈话的另一方是班主任顾老师，同学们给她的爱称是蘑菇。
老实孩子现在和种子选手不老实地蹲在角落里偷听。
假装自己是蘑菇。
其实她上辈子高三从来没想过考清美，因为根本考不上。
她知道她的文化不足以支撑她过五关斩六将。
她也知道并不是被给予希望的文化与专业双佳的人就能考得上。
校考风险比联考大，能让他们支撑下来的没有什么。
全部都是，硬撑罢了。
等脚步声走远，她才松口气。
下一秒立刻追问。
“为什么你的系统要突然消耗睡眠？”
“是，我们的系统。”
系统恰时闪现。
[因为双方系统双向绑定，两人的睡眠能量呈现波动。简单来说就是你们俩的睡眠真的可以互补哦！]
“意思是，沈觉在我身边能睡好？我也可以保持不睡了？”
好邪门。
但是好有用。
她第一次升起这种对方需要她，她需要对方的奇妙感觉。
这就是，npc不为主角团知晓的淡淡幸福吗？
此刻两人的存在比绝大数喧嚣热闹更鲜活。
只是存在而已，就令人安心。
恶龙命题随之浮现在脑海，管它是什么呢？
爱怎么样怎么样！
林听眠，你始终要记得你的初心。
不为成功，而为过程。
……
……
做戏做全套。“虚弱”的沈觉和“贴心”的林听眠同学走入画室。大胡子似乎回办公室留他们自己练习。
现在没有一个老师。
现在没有一个老实的。
钟终带着视死如归的信念向林听眠描述了她和大胡子的交锋。
“这头怎么画得像被门夹过的土豆？”
“没事，上调子就好了！”（经典flag）
上调子后——
“怎么越画越像发霉的土豆？？”
于是她就在在改画和摆烂间仰卧起坐。
祝一一刚刚一直试图唤醒自己沉睡的力量。
突然对着画板念咒语：“以橡皮屑之名，赐予我力量吧！”
关却画累了倒在画板上。
沈觉的素描纸边角有轻微撕裂——她此前画废了至少两张草稿。
当她弯曲手臂时，林听眠瞥见她袖口下的腕关节贴着膏药。
……
这个“家”没她得散。
林听眠立即开展了林妈妈贴心小课堂！
“画得丑不要紧，只要这次画得够丑，下次一定是进步。”
……
钟终疑似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和手段。
“被骂不可怕，可怕的是老师看着你的画，沉默良久后说有意思……”
小林老师答复：
“真正的勇士，敢于直面阴阳怪气的讽刺，敢于正视淋漓尽致的修改。”
沈觉：“你们真的不是在二人转吗？”
“马上，马上我就给钟终的画大变活人！”
“这个词是这样用的吗？”橡皮屑女王祝一一有些惊恐。
“无伤大雅。”
说话间林听眠已经把钟终的精心涂的调子擦去一半。
形准有问题，调子上得再好也没用。
不等钟终大呼残忍，一只2B跳入小林老师之手。
用笔尖做参照物，她眯着右眼对照图片做比较。
一个铅笔头，两个铅笔头…...
三下五除二给发霉的土豆增加确失的后脑勺。
“不用着急铺调子的。”改画的间歇她蹦出一句。
“找形可比铺调子重要，形找的准后期事半功倍。”
“宁愿多花时间观察。”
观察。
就是观察。
观察眉眼间距，额头头发厚度，唇线的走向。
这是表面。
观察骨头和肌肉。
这是深层次。
她决心以后拿画室的石膏模型做例子，时常参考，时常记忆。
当时请来的素描名师告诉他们。
真正好的素描是画骨，学生的习作再优秀无非是画皮。
正说着林听眠回头看，身边不知何时聚起了一帮人，围着她形成一个圈。
……
一时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讲下去，钟终抱着她的大腿大喊。
“林老师！你继续呀！”
……
居然感到丢脸……
压抑住心中的尴尬，她以双倍的耐心讲解这副画。
怎么感觉，自己的新人设形成了？
每天狂睡但是画得特牛的天赋怪！
理论大师兼改画能手！
她默默挺直腰杆。
就把这个人设，贯彻到底吧！
……
系统日记Day2
今天小眠眠又在课堂上睡着了，口水差点流到速写本上。
说好要监督她完成三张速写作业，结果她画到第二张就开始走神，看上去困得不行。
不过有个意外发现！沈觉的手腕上贴着膏药，和我数据库里记录的小眠眠联考前用的那款一模一样。有意思，真有意思。
刚刚偷偷查看小眠眠的计划本，发现她把“必须考上美院”这一条划掉了，改成“活着就好”。
PS：刚刚检测到沈觉又熬夜到三点，这女人不睡觉皮肤都这么这么好，不公平！
把笔记本内容传输给沈觉，她简记后就开始研究。不过我觉得眠眠已经把笔记刻在心里了。
PPS：要不要告诉小眠眠，她睡着时沈觉偷偷画了她的睡颜？算了，我才不当助攻系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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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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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屠龙少年与恶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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