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术还以为他说的是他们公司内部事情，很有分寸地没问下去。
“钥匙和门禁卡在物业那儿，等会儿你去西门保安亭，出示一下身份证，他们会给你。”赵烁一件一件交代着，“家里就一个卧室，我给你换过床单被罩了，你睡那儿就行。”
“好。”
十分钟后，何术进了小区，朝着赵烁给他发的楼栋单元走。他低头看着赵烁朋友圈里的微笑天使萨摩耶，心中化为一摊水，不自觉发笑。
直到开门，照片里的萨摩耶变成了巴哥，何术表情凝固，笑容戛然而止。
他目瞪口呆地在原地愣了几秒。
巴哥朝他龇牙汪叫，刺耳的叫声终于将他叫回神。
“抱歉走错了。”何术毫不犹豫地关上门退出几步，抬头看了眼门牌号，的确是赵烁给他的地址，没走错啊……
他拍拍胸口，闭眼沉了口气，摇摇头嘀咕道：“一定是我打开方式不对。”
两秒后，打开门映入眼帘的还是那个龇牙咧嘴的巴哥。
趁那巴哥还没叫出声，何术“砰”地一下又关上门退出去，抓着手机快速走到走廊窗户边，支着窗台，拨通了赵烁的电话。
“你给我发的信息确定没错？”何术满是怀疑，还回头看了眼电梯门口上标注的楼层。
“怎么？”赵烁迟疑片刻，“开不了门？”
“能开。”
赵烁放心下来，不拘小节地说道：“这不就对了，门都能开那还能错？就是那间了。”
何术眼皮跳了下，撞鬼似的原地转两圈，按着额头有点头疼地问：“你家养的什么？”
“巴哥啊，我没跟你说吗？”
“你说朋友圈有你家狗的照片，让我自己看。”何术捋了把头发，无语两秒，“你自己打开你朋友圈看看照片，那是巴哥吗？”
那头赵烁安静了几秒，似乎真的在按照他说的操作。
“哦不好意思兄弟，”赵烁不好意思笑笑，口吻略带歉意，“那只萨摩耶是我隔壁家养的，前两天遛弯的时候觉得可爱拍下来的。我家狗前两天刚发过，忘了设置了三天权限，我这会儿打开你看看。”
何术依言滑动手机看了看，三天前的那些照片，确实是一只苦脸巴哥，和他刚刚看见的那只一模一样，只是在主人跟前温顺了些。
何术按着鼻梁，深吸两口气，给自己重新做心里建设。
赵烁似乎听出了他的无奈，安慰他说：“哎呀，不就是搞错品种了嘛！又不是什么大事儿对不对？再说，巴哥怎么了？我们家小黑多可爱！”
何术奇道：“它为什么叫小黑？因为脸黑吗？”
“不是，因为是我天黑的时候捡的。”
“……好随便的名字。”
“隔壁那只萨摩耶更随便呢，”赵烁问，“你猜猜它叫什么？”
何术随口道：“小白？”
“还真让你猜对了。”
“……”何术想说一句半斤八两。
花了半小时，何术终于接受了萨摩耶变巴哥的事实，他进屋便开始安抚小黑的情绪。
因为陌生的味道，起初小黑对何术的态度并不友好。但相处一天下来，小黑熟悉了何术的气息，又被食物驯服，终于对他放下戒备心。
何术蹲身抚着小黑的头顶，左看看右看看，终于顺眼了些，勉强接受了赵烁口中“可爱”的这个说法。
傍晚时候，何术拿了牵引绳给小黑戴上，准备带它出去遛弯。
他刚一开门，对面门也跟着打开，里头先窜出来的是照片上那条可亲可近的萨摩耶。何术心头一软，想过去打个招呼，只是在他见到随后跟出来的萨摩耶主人，笑容立马僵在脸上。
他连忙拉着小黑撤回门内，然后“砰”的一声，再次把门关上。
小黑被他吓得颇有怨言地狗叫两声。
“嘘。”何术蹲下去把食指放在自己嘴边，眼睛提溜转，看看门看看小黑，又把食指放在它嘴边，“嘘！”
小黑朝他龇了下牙，调转屁股对着他，伸出爪子开始扒门。
何术平复了会儿，立马掏出手机，找到赵烁，十分用力地敲屏幕：「你隔壁住的谁？」
「江灿。」赵烁又开始熟悉地倒打一耙，「我没给你说吗？」
何术：“……”
何术发了个翻白眼的表情包，又发：「你给鬼说了。」
赵烁：「哈哈。」
哈你个大头鬼。
何术想到什么，不悦地皱皱眉，疯狂打字：「你不会是故意的吧？」
「我故意什么？」赵烁回他，「你俩那都多少年前的事儿了，还翻不过去？再说，他回国后，你俩不是已经打过照面了嘛，怕什么？」
「不管怎么说，你也该提前和我说一声啊！」
「那我不是以为我说过了嘛……」
手机震动两下，上面弹出一条消息，何术撩眼一看，是江灿发来的。
「我刚刚好像看见你了。」
何术深吸口气，给他回：「你看错了。」
发过去不到一秒，门铃响了。
何术抬眼看了眼门口的可视监控，正是江灿在按。
外头，江灿还不不确定地试探叫他：“何术？”
何术在想要不要装死。
但小黑一个劲儿叫不停，他怕吵到别人被其他邻居投诉，彷徨着，还是握上了把手。他总不能就在这儿当五天的缩头乌龟，连带把小黑关着不让出去溜达，该面对的还是得面对。
而且，往好的方面想想，自己是自由职业者，江灿又不是，明天工作日，他总要去上班的。
后面几天错开时间避开就好了。
何术深吸两下，含着一口气开了条缝儿，然后慢慢开门。他一只手垂在身侧，一只手不自觉地搓着牵引绳，思绪如同搅成团的麻绳，视线随处散落，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江灿，整个人显得有些无措。
仿佛怕他下一秒又一言不合地关上门，江灿状似无意地伸出脚卡了一下门，口吻自然地问：“我就说没看错，你怎么在这儿？”
何术把小黑拉出来，说：“帮我朋友照顾一下，他出差了。”
“赵烁是吧。”江灿蹲下去逗了逗小黑，“没想到他会叫你来。”
何术慢吞吞关上门，故意不看他，拉了下牵引绳，整个人贴着墙小步地往电梯方向走：“他没告诉我你住在这儿。”
江灿起身，步子一转跟上他，轻松玩笑地说：“怎么，他要是给你说了，你就不来了？”
何术下意识想点头，好在理智还在，他克制住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说。
电梯打开，何术却站在门口不进。他后退半步，说：“我东西忘拿了，你先走吧。”
“我等你吧。”江灿挡了下电梯门。
“不用——”
“小区在治鼠，有几片草地放了鼠药，特地通知了让有宠物的业主远离。“江灿说，”你没来过不知道哪儿不能去，还是跟我走吧。”
犹豫几番，何术还是答应下来：“好吧。”
他总不能因为自己的原因不顾小黑的死活，那可就罪过了。
他踏进电梯转身朝门，江灿没立刻进来，狐疑道：“你不是有东西要拿吗？”
何术低头说：“我刚摸了下兜，带着的。”
江灿勾起唇角，牵着小白进去。等电梯门关上，他才转过头直勾勾地看向何术。
“你知道吗，”他说，“你撒谎的时候，总是不敢看人。”
心跳加速跳动的频率清晰地烙印在脑海，何术抿紧嘴唇，磋摩手里的绳子，偏开头装作没听见。
出了电梯，江灿领着他往北角的小区公园走去。
狭隘的砖路站不下两人，何术就跟在江灿后面。
前头的小白时不时扭过头来看着他，还往他身上拱，嗷嗷两下，咛咛嘤嘤，时不时伸出舌头朝他示好。
何术捏了两下空拳头，有点手痒。
江灿侧首瞥他，问：“想摸？”
何术抿唇许久，没动。
“小白，过来，”江灿扯过绳子，口吻淡漠，“人家不喜欢咱们。”
“没有！”何术看了眼他，垂在身侧的手颤了颤，“我怕你介意。”
江灿停下步子，转头说：“你问都不问一下，怎么知道我介不介意呢？”
何术盯着小黑转圈，脑海里组织语言，在依话问他和给自己找借口之间犹豫。
还没想好，就听见江灿又说：“小白很喜欢你，我也不会介意。”
说着，他放松了绳子，给了足够距离让小白可以接触到何术。没了掣肘，小白撒欢儿地往何术身上扑，又朝他嘤嘤两嗓子。
何术蹲下去，揉了揉它脑袋和耳朵，笑说：“你好重呀。”
江灿说：“中型犬都不轻。”
他一边说着，一边垂眼观察何术。
帽子依然压着头发，都快遮住眼睛了，压根看不见额头的伤，不过他估摸了一下，如果按时用药的话，应该快好了。
回想起那晚的情形，他视线挪到何术戴着皮套的左手，问：“不热吗？”
“还好，”何术往下挪了点借小白的身躯挡住他视线，“秋天了，不怎么热。”
“那夏天呢？夏天也一直戴？”
何术说：“夏天拿着麦克风容易手滑，戴着这个工作的时候方便。”
江灿默了默，忽然问：“为什么喜欢戴这种东西了？”
何术手一顿，心脏发紧，哑口无言。
他没有想好应付的借口，也不想和江灿谈及这个话题。
这时，小黑大概感受到被冷落，不服地嗷嗷两嗓子，倔牛似的撒开短腿往前奔。何术顾不上手里的小白，被它反牵着往前跑。
他甚至庆幸，小黑这脾气发得真是时候。
江灿跟了两步，倏然顿在原地，目光不明地盯着前头的瘦削背影，沉默半晌才出声：“何术。”
何术心头一沉抓紧绳子，极其缓慢地转头，忐忑着看了他两眼。
江灿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聊聊？”
何术转回头，低眼盯着自己脚尖，说：“没什么好聊的。”
“怎么没有？”江灿不在意一笑，恢复步调跟上他，“不是说可以试一下宣传片吗？”
何术愣了一下，随即松了口气，心中闪过自嘲的声音，他起初还以为江灿又要和自己掰扯以前那些事，原来自己多想了。
两人两狗慢悠悠地晃到人工湖边，找了个长椅坐下，跟前横着的石板路偶尔路过几个散步的老大爷老太太。
“那个宣传片你看了吧，他们不想用原素材音频也不想用拟音师，我才找的你。应该没什么难度吧？”
何术说：“都是很常见的素材，不难。”
江灿点点头：“申城就有海，可以尝试找个海湾采集，反正也近。或者你要是有现成的库存素材，也能拿出来用。”
“那边对匹配精细度有要求吗？”
“没说，”江灿说，“但是不能太潦草。”
何术想了想，问：“什么时候要？我过几天要跟别的团队去草原录素材，后面两个月也要在外连轴转，可能都没什么空。如果不撞档，我可以尝试一下。”
“那边也不着急要。”江灿说，“其实我想建议他们重新录一版，威市冬天才是旅游旺季，我觉得用冬天的视频做宣传，效果应该会好得多。”
何术思忖说：“那这版岂不是要作废？这都剩最后一步了，他们不会轻易同意吧。”
“这一版是某些领导脑子一热拍板决定的，他们策划团队本来也觉得冬季要好一点。我们这边已经在开始交涉了，”江灿说，“反正都有损失，至于损失大小的话，让他们自己定吧。”
何术眺望远处的湖面余晖，心情稍好：“如果是冬天的话，那我可以提早预留时间出来。”
湖风轻吹，岸边垂柳晃荡摇曳，裹挟来草香气，扑鼻沁肤。
柔光逆着打在何术侧脸上，在不曾相见的岁月里经受洗涤，比当年多了不少风霜和成熟。
江灿静静地看着，很想凑上去吻一下现在的何术。
但他和何术中间空出的位置如同天堑，目光触及处明明那么近却又那么地遥远，时时刻刻提醒着他，何术现在不属于自己，他也应该保持最基本的分寸。
江灿转回头，平视湖心，按捺下内心的躁动，漫不经心地问：“你去过威市吗？”
何术如实道：“去采集过素材，夏天的时候。”
江灿：“冬天没去过？”
何术摇头。
“我也没去过。”江灿说着，随手揉了揉小白的脑袋，忽然问，“你的计划清单完成多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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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黑：我恨透这个卡颜的世界。[爆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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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重圆] “偶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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