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江灿。”
手机那头传来波澜不惊的声音，何术怔了下，一下坐直。
“江灿？”何术疑惑地拿开手机，又看了眼屏幕，确定来电人备注是宋俊，手机紧贴耳朵，“你怎么拿的宋俊的手机？”
“这人喝醉了在我朋友店里耍酒疯。”江灿说，“我朋友说这个人是你们音录学院和你一级的，我翻了下他手机，发现有你的联系方式，问了下他，说你们是室友，就打给你了。”
“好吧。”
“你要来接他一下吗？”江灿说，“如果不愿意，我就开间房给他扔里面了。”
何术犹豫了一下：“你们在哪儿？”
江灿说：“不远，就在学校附近。”
何术内心做了下斗争，还是起身从柜子里拿了间秋天的薄外套，说：“发个具体定位给我吧。”
“行。”
赵烁本来还在玩游戏，但余光瞥见他着急忙慌的背影，心里跟着紧张：“怎么了？刚刚谁给你打电话？这么晚你要去哪儿？”
何术披上外套，拿了钥匙：“宋俊喝醉了，我去接一下他。”
“发个定位给我，我这把完了来找你们。”
“行。”
宋俊在的酒吧确实不远，但学校比较大，和他们的寝室算得上南辕北辙，何术急着步子过去都耗了快半小时。
何术摸进酒吧，在灯红酒绿的大厅里摸索半天，才在一个卡座里找到了瘫睡着的宋俊。他旁边还坐着两人，一个是江灿，另一个何术不认识。
这人就是刚刚江灿电话里所谓的那个朋友，严格来说，应该是郭思铭的朋友及同学，叫冯褚，这家酒吧就有他出资。
几人原本在包厢好好待着，为郭思铭的感情生活“排忧解难”，一晚上嘴都没停过。江灿虽不喜欢这种局，但不好拂郭思铭的面子，于是坐着喝了小半杯威士忌。
半途几人听见外面有人闹事，冯褚被叫出去平事，半天没回来，两人就跟着出去看状况，结果发现是宋俊，郭思铭就主意找人来接他。
江灿拿着宋俊手机翻找，于是就有了刚刚的那通电话。
何术贴着昏暗灯光走过去，对着江灿不好意思笑笑：“抱歉给你们添麻烦了。”
江灿还没来得及有反应，冯褚就先他一步，笑着迎上去和何术打招呼：“你好啊，我是冯褚，我们是一个学院的，我比你大一级。”
“学长你好。”何术点头回应他，有些局促和突然。
“不用怕，”冯褚把他拉进来坐下，娓娓道来，“我是这家店的半个老板，他砸碎了我们两瓶白地兰，吓走了我们好几个客人，还有打人倾向。等他醒了你记得提醒他一下，抽空来付赔款。”
冯褚作为苦主，可态度异常友好，脸上一直挂笑：“本来有人想报警解决的，但大家都是一个学校又是一个学院的，勉强还算得上同学，我们也不想为难他。”
何术尴尬道：“谢谢啊，实在不好意思给你们添麻烦了，我回去后一定对他转告。”
坐一旁的江灿终于看不下去了，问：“又不是你的问题，你道什么歉？”
“我代他道歉嘛。”何术不觉得有什么，听冯褚又交代几句后，拉着宋俊胳膊，弯身将他架起，准备往回走。
“你一个人可以吗？我送送你们？”冯褚站在一边，替他扶着宋俊。
何术摆摆手：“可以的，我们还有个室友等会儿就来，不用麻烦了。”
冯褚像是没听见他的拒绝，抓住宋俊胳膊就要架起他的另一边，热情似火：“不麻烦，大家都是同学，以后学校里还少不了会联系……”
何术有点应付不来他这样的自来熟，只好尴尬地点头笑应。
好在还没走出两步，赵烁就来了。
赵烁看见他们几个，连忙跑过来，从冯褚手里接过宋俊，匀了口气对何术说：“打电话都不接，让我好找。”
“不好意思，刚刚没看手机。”何术看了下手机，果然有几个赵烁的未接来电。
趁着他拿出手机的空隙，冯褚悄摸凑过来，把自己的手机拿到他跟前，说：“诶，我们加个v吧，到了你和我说一声，我也好放心。”
见他已经点开了扫一扫，何术也不好拒绝：“好吧。”
交错抬头间，何术透过几缕微弱光线，刚好撞上江灿投来的视线。
光线过于昏暗，何术看不清他的神情，但也能猜到他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不过出于礼貌，何术还是朝他点头笑笑，摆了下手作别。
意料之中的，江灿别无情绪。
赵烁催促道：“走吧走吧，再晚点要门禁了。”
“嗯。”
两人拖着醉鬼渐远，最后淹没在来往客人里，再不见身影。
冯褚还站在原地探头探脑，江灿有些不理解，起身站到他身边，问：“人都走不见了，你还在看什么？”
冯褚嘴角上扬不下，摸着下巴眼睛发光，意味深然：“我感觉有戏。”
“什么有戏？”江灿不大明白他的话。
“诶，你应该知道吧，”冯褚杵了杵他胳膊，神神秘秘，“像那种美院啊还有咱们这种传媒学校，很多学生都是同性恋的。”
江灿用着好奇的目光打量他：“所以你是？”
冯褚挺起胸膛毫不避讳：“1。”
江灿：“……”
谁问你这个了？
“那你刚刚说的有戏是什么？”
冯褚揣测说：“那个何术，应该不直，或者不铁直。”
江灿不置可否，只是在两人短暂碰面的时间里回忆细节，想半天也没觉得何术有他说的那个意思，便好奇问：“你怎么看出来的？”
“经验之谈。”冯褚双手叉腰，满脸惬意，“反正有得谈就对了。”
“你……”江灿回味过什么，顿了顿，瞟一眼冯褚，“你对他有意思？”
冯褚耸了下肩膀，声音拔高：“Of course ！这不明显吗？”
江灿默然思考了会儿，然后拍了拍他肩膀，语重心长道：“祝你成功。”
何术几人掐着点回到寝室里，费劲力气才把宋俊抬上床，然后各自洗漱。
晚上都准备入睡了，何术也没想起给冯褚招呼一声，直到后者都等不住先给他发消息了，何术才满心歉意地回复了他。
说完宋俊后，冯褚没话找话，和他闲话大半天，聊得何术瞌睡都来了。
说到他那个酒吧时，何术蓦地想起什么，在联系人里搜索出江灿，点进聊天界面，终于在转账记录后面添上了几条新消息。
「今天谢谢你们。」
「你喝酒了吗？回家路上注意安全。」
两条消息发出去后，江灿那边半天没动静。何术也不意外，这是出于礼节、不带任何情感的客套话，按照江灿闷闷的性子，他也不指望江灿能回复个什么。
但他没想到的是，当他准备放下手机的前一秒，江灿给他回了条信息。
何术撑着眼皮打开看了眼。
「你是同性恋吗？」
何术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手机拿近，瞌睡一下醒了。
他还以为自己熬夜熬得眼花，出现幻觉，手指抵着屏幕一个字一个字地挨着读过来，发现确实是那几个字。
然后他在屏幕上缓缓扣出一个「？」
紧接着回复。
「我不是。」
「好奇怪，你为什么突然问我这个？」
江灿：「好奇。」
何术：「你好没礼貌，问人取向问题很容易挨揍的。」
「是吗？」江灿间隔几秒，「冒犯到你了？抱歉我不知道。」
何术：「我倒没什么，只是你以后别随便问别人了，这种事情有些人很介意的。」
江灿：「嗯。」
何术：「我睡觉了，晚安。」
之后，两人的聊天界面又一次停滞。
江灿没再找过何术，冯褚倒是找何术找得勤。
几个月时间里，天天都要和他发消息，一周要约五六次。
起初何术会和他出去打球，或者一起外出完成实践作业。
到后面，冯褚便和何术约酒，尽管何术每次都推脱掉，冯褚也会不知疲倦地在下次又一次提起。
但后来提的次数多了，何术也疲于应付，有意减少了和他的聊天频率。因为他知道，一旦聊上头了，对方肯定要喊自己去喝酒。
元旦前夕，图书馆座无虚席，甚至连学校周围的自习室和咖啡厅都挤满了人，都在为元旦后的期末周做准备。
经过之前被关图书馆那一遭后，江灿现在习惯了坐咖啡厅。他正埋头划背知识点，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下。
江灿眼皮也不抬一下就知道是谁，理都不带理会。
“诶，好弟弟，好歹给我点面子吧？”郭思铭说着，抽走他手里的笔，坐到他旁边位置。
跟他一道来的冯褚则坐到两人对面，招来服务员点了饮品。
江灿冷冷看一眼郭思铭，抽回笔来，毫不留情地戳他痛处：“上学期的专业课补考过了吗？”
郭思铭苦脸一皱：“哎呀，别念了别念了。本来情路就很坎坷了，你还非得提醒我一下仕途也不顺，真会捅刀子。”
江灿头也不抬，习以为常地问道：“怎么，又和你婷婷吵架了？”
“不说我了。”郭思铭伸脚踢了踢对面冯褚，挑了挑下巴，“你和你那个小学弟怎么样了？”
江灿手顿了下，知识本勾勒的线段墨点明显有一处重了些，他分出心来听两人的谈话。
“人我是真喜欢，但我总觉得他对我不感冒。”冯褚撑着脸，长叹一声。
郭思铭撑着桌子挪近凳子：“怎么说？”
“之前约出来过，要么打球要么泡图书馆，要不然就是外出搞他那个实践。反正约酒从来约不上。”
郭思铭端着下巴思索：“你别误判错了，其实人家是直的？”
“不，我还是信我直觉。”冯褚不死心地摇了摇头，目光掠至江灿，想起什么拍了拍他桌前，“诶，你和他认识是不是？跨年你帮我约一下？”
江灿掀起眼皮看他，神色漠然：“我和他见面的次数还没你和他见得多。”
“也是。”冯褚按着脑袋想，“这样，跨年夜那晚学校不是安排了音乐会？他会去，你俩也陪我去坐坐，到时候我组个酒局，把他还有他那两个室友约来，熟人多了，他总会来的。”
他的坚持让郭思铭都起了疑心： “你怎么那么执着让人家喝酒？”
冯褚倏然一笑，一脸“你懂的”表情，对郭思铭抛了个眼神，悠悠道：“喝醉了才好办事。”
ooc小剧场：
江灿[口出狂言版]：祝你成功。
冯褚[上帝视角版]：真成功了你又不乐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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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破镜] 取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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