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换做平时换做其他人,何术说不定会一拳挥上去,但这是郭思铭的婚礼现场,他不想因为自己的插曲,搞得大家都不愉快。
而且,他很清楚冯褚这种人的秉性,一个不顺眼,保不齐用什么肮脏下作的手段来对付自己。
他可不想拿自己的前途去赌,熄火宁事就好。
何术把表塞回冯褚胸前口袋,说:“留着找别人吧,我不感兴趣。”
冯褚仰起下巴,饶有意味道:“你是只对我不感兴趣,还是对男人不感兴趣?”
“都不感兴趣。”何术错身往外走,不愿再多逗留。
“骗骗别人也就得了啊!”冯褚嗤笑一声,转身,视线跟随他,“就当年你和江灿那回事儿,我们几个里,谁不知道?其实,跟着我也不亏,我不介意的,好好考虑一下啊!”
何术心跳一下比一下沉,不愿深想,只当后面有狗在叫,不想被追咬,步子更快地离开了。
走廊拐角过,他还没缓过劲儿,就见前头蓦然出现一个熟悉身影。何术只瞟了一眼,呼吸停滞,只觉得全身血液凝住,连心跳都没了。
这次何术认出来了,是江岑。
江岑相比当年没什么变化,依然戴着那副万年不变的金丝眼镜,只是多了年岁上的沉淀。
何术回过神来的时候,步伐已经先一步做出加速的反应。他心乱如麻,攥紧拳头,低头含着下巴,和江岑错肩而过时几乎要飞起来。
脑海里时不时闪过某些刺痛的片段,他头皮发麻,浑身起了鸡皮疙瘩,有点恶心自己。
就快要到电梯出口时,何术迎头撞上一个人,他原本就头晕目眩,额头被撞了一下更是面色恍惚,痛得直抽了口气。
但何术已经不想再计较了,他眼也不抬就要走,跟前的人却低声关切地说了句“抱歉”。
熟悉的声音入耳,何术定住,掀起眼皮,是江灿。
江灿神色凝重地抬了下手,想到什么又愣在半空,攥成拳放回到身侧,低头扫视他的脸,切声询问:“撞到哪儿了?”
“没什么。”何术侧过身,作势离开。
“你要走了吗?”江灿说,“郭思铭他们还没开始敬酒。”
“我……”何术放缓呼吸心脏犹如蚂蚁爬过,煎熬抓心,“我有点不舒服,先回去了。”
“我送送你。”
江灿跟了一步,何术如临大敌般跟着连退两步。
他看了眼江灿身后,也就是刚刚江岑走过的位置,尽管没人,何术还是慌忙摆手,说:“不用,不用。”
江灿起初还以为他是感冒了不舒服,这时才看出他的异样:“你怎么了?”
“没什么……”何术偏开头,快步过去按了电梯,轿厢刚好到他所在的那一层。
电梯门打开,里头空无一人,何术快速窜了进去,因为慌张还手抖按错了楼层。
江灿跟过去,把着电梯门,沉着脸问:“是不是冯褚做什么了?”
“没有……”何术看了眼不远处忽然出现的酒店服务人员,又看向他,几乎以央求甚至哀求的语气,“我真的很难受,你放我走吧……”
江灿注视他片刻,像是别无他法,无声叹息,跟着迈进电梯,任由门关上。
门合上的那一刹,何术的听觉像是溺入水中,世界瞬息安静了下来,静谧的环境包裹住他岌岌可危的心脏,给以安抚,脑海里的弦也瞬间松散,没了紧逼感。
电梯快速下落,何术小心翼翼地瞥了眼江灿,说不上什么感觉。
刚刚见过江岑,何术现在其实心理上是抗拒和江灿近距离接触的,但生理上是渴望的。或许心理深处也并不完全抗拒,但他不想承认,只能欺骗自己。
两人一言不发,谁都没开口。两家酒店距离也就几分钟的样子,江灿就着沉默的气氛把何术送了回去。
进了酒店大厅,何术情绪稍稍平复。等电梯的时候,他朝旁边的江灿微微点头,慢吞吞地说道:“谢谢。”
江灿盯着他的脸,回想起他刚刚那惶然模样,手指轻勾了下,什么都没勾住。
他问:“你还好吧?”
“没什么。”何术捏着兜里的房卡,盯着电梯显示屏快速变化的数字,催促他,“你快回去吧,说不定还赶得上新人敬酒。”
江灿沉眼盯他,在电梯门打开的那一刻,江灿忽然捂着肚子,眉头轻皱,重重撑住框棱。
何术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见他脸色铁青,眉目瞬间缀上忧虑,抬手扶住他胳膊,问:“你怎么了?又不舒服吗?”
江灿瞭他两眼,有点费劲儿地说:“这两天赶飞机,又帮着郭思铭布置婚宴,忙起来饮食有点不规律。”
何术拧眉思考片刻,一咬牙,扶着他往里走了两步,说:“我带药了,你先上去吃个药休息一下吧……”
“好。”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扶江灿进电梯的时候,何术感觉到他的脚步仿佛轻快了些。
不过还没来得及追究和回味,电梯就到了他房间楼层。刷卡进屋,接水倒药,何术前后忙碌完,还没来得及坐下,他手机就一个劲儿嗡嗡作响。
何术看了看来电,是个陌生的电话号码。他原地打了个转,看了眼喝水试温的江灿,无知无觉地走到落地窗旁,点了接通。
本以为是什么新业务,却不想电话那头是个熟悉的声音。
“哥哥!”
何阳稚嫩的声音钻进耳朵。
“小阳?”何术怔了下,拿开手机看了眼那串数字,“这是谁的电话号码?”
“一个叔叔的。”何阳瓮声瓮气地说,“哥,你现在忙吗?”
“还行,怎么了?”何术又下意识看了眼江灿,发现后者没什么反应,目光就放肆地在他身上掠夺。
何阳说:“妈妈生病了,你快回来看看她吧!”
“病了?”何术语气沉重起来,也是这句话说完,江灿那边跟着抬头看了过来。
冷不丁又对上眼睛,何术又一次怯懦地移开视线,看向窗外重叠的阴云,问电话那头:“怎么了?严重吗?”
“我不知道什么病,她不让我告诉你,”何阳声音渐小,“但是……我想你了,你能回来看看我吗?”
何志军走后,家里就没了主心骨,何术休学的两年里,王美静一手撑起了这个家。
尽管何术对此没什么感受,但何阳是她一手带大的,王美静等同于天,王美静生病倒下,何阳一个孩子没了靠山,他现在能依靠的只有何术。
何术很明白这一点,而且抛开何阳的缘故不说,王美静是他母亲,他们是血缘至亲,他们之间的联系,一刀划下去也会自动愈合,再多的恩恩怨怨也断不了。
更何况,他们母子间的矛盾本就说不上血海深仇,只是选择和理念不同而已。
不管怎么说,何术都得回去看看。
简单几句了解了情况,兄弟俩挂断了电话,何术便埋头在手机上倒腾。
“你弟弟生病了吗?”
江灿的声音近在咫尺。
“没,”何术才注意他不知什么时候转悠到自己跟前了,顿了下,扫下眼睛,“我妈。”
江灿瞧见他手机的订票界面,明知故问:“回汉城么?”
“嗯。”
“刚好我也要去汉城,一起吧。”
何术手指一顿,抬眼看他,奇道:“你去汉城做什么?”
江灿说:“有个启动地在汉城的项目,本来过几天要过去监看一下,既然你要走,顺路一起了吧。”
“那你过几天再走吧,”何术说,“你回来都还没和……没和家里人打过照面吧。”
“认识的亲戚朋友刚刚就见过了,”江灿自嘲一笑,“至于更亲的家里人,都不在首都。我在这儿了无牵挂,没什么好待的。”
如果要算上最有牵挂也最没关系的人,那就是眼前人了。
何术抿唇沉思,说:“你还没和你哥打过招呼吧……”
江灿理所当然道:“他在远在新加坡,我和他招呼什么?”
何术扁了下嘴,低着头没说话。
江灿从他的反应里读出一番深意,脸色登时沉下来,问:“他回来了?”
何术眨了眨眼没吭声,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还以为,江灿知道江岑在婚宴这回事儿,但从他的反应来看,江灿完全不知道还有这么个情况。
由此可见,兄弟俩的关系之淡漠,尽管这件事何术在很多年前就知道了,但这么久过去,两人的关系还一成不变,甚至更糟糕了。
何术对此说不上什么感受。他有点心疼江灿,也有点恨自己。
哪怕何术一言不发,但从他的沉默里,江灿还是读懂了他的肯定。
江灿愣住,他都不知道江岑回来了。况且,他也没听说江岑要回国,他不由得怀疑江岑此次回国的目的,他不信江岑只是单纯在郭思铭的婚礼露个面。
不过,两人都不想聊及江岑,江灿很快就将话题带到他关心的事儿上。
他问:“你机票订好了吗?”
“还在看。”
“你顺便帮我订一下吧,我等会儿转钱给你。”江灿试探,“身份证号记得吧?”
何术本应该拒绝,但出于私心,他决定满足内心深处的那一丝贪婪。
他很轻地点了点头:“嗯……”
“今天没票了,”何术低头在手机上操作,“只有明天的,我订明天的了。”
“好。”
何术订完放下手机,见他在身边杵着。在双方都是清醒的情况下,距离近得何术有些不自在。
他问:“你好点了吗?”
何术语气不明,江灿有一种答“好点了”下一秒他就要把自己轰出去的错觉。
江灿像模像样地扶住玻璃窗,皱着眉,说:“好多了。”
“……”何术叹了口气,“你坐下再歇会儿吧。”
何术在屋子里转了圈,开始收拾东西。
江灿坐在床边的沙发上,见他收拾行李,目光在他周边来回寻找,终于在桌子角落找到了那瓶无字药。
他想了想,起身走近,侧身挡住了药瓶,问:“需要我帮忙吗?”
何术摇头:“你坐着休息吧。”
江灿作势要走,但恍惚间整个人晃了一下,把桌上的纸巾矿泉水一些零七碎八的东西扫了下去。
何术稳稳扶住他,慌乱声音里夹杂着关怀和忧虑:“你没事吧?”
“还好,”江灿瞥一眼脚下,“东西掉了……”
确定他站得稳当,何术才蹲身下去捡,对他说:“没事,你好好坐着吧。”
江灿口头答应下来,趁他捡东西的空隙,在快速他瓶子里取了一粒藏在掌心,然后慢悠悠晃回了沙发处。
何术对此无所察觉。
直到他装药瓶的时候,发现里面所剩无几了。何术扭好盖子,说:“我出去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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