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风寒,何术一出门就裹紧了衣服,还是不放心地回头看了看,还是决定回去和江灿一起等。
却不想他刚一调转步子,兜里的手机就响个不停。
是他隔壁的一个大爷,姓王。
“喂?”大概是耳朵不好使,王大爷习惯了大嗓门,“小何?听得见吗?”
“诶,是我,怎么了?”
“我刚刚敲门没人开,你不在家呀?”
何术说:“嗯,我在外面吃饭。王爷爷您有什么事儿吗?”
王大爷有点局促地说:“啊……那个,我这个收音机好像又坏了,你什么时候回来帮我看看呐?”
“行吧。”何术又转了个头,往回走,“我这会儿回来,您等我十分钟。”
“不会打扰你吧?”
“没事儿,我吃完了,正往回赶。”
“那就好那就好……”
何术加快步子往回走,路过一个便利店时,想起什么,进去买了个唇膏。
半小时后,何术从王大爷家出来,对着靠在门边的人自动调大嗓门,说:“您那台收音机上了年头,电容鼓包了,我明天去给您看个新的换上。”
“坏了?”王大爷不高兴地撇撇嘴,“还能修好不?”
何术说:“我明天给您换了试试。”
“行啊……”王大爷回屋给他塞了一袋水果,慈爱感激地拍拍他手背,“谢谢了啊!”
“没事儿。”
何术回家坐了两分钟,看了眼时间,觉得江灿等代驾等得太久了,怕两人出什么事儿,点开通讯录准备打个电话问问。
正是这时,厚重的敲门声传来。
何术落下口气,欣然地去开门,怎么也没想到,打开门见到的不是江灿,而是江岑。
何术愣在门口,攥紧了门把,心脏慌然无措地跳动着。
江岑漫不经意地看他一眼:“不请我进去坐坐?”
何术不吱声,只是侧身让他进来了。
门关上,江岑就站在玄关处,双手揣在裤兜里,四处张望。
“你就住这种地方?那笔钱不至于这么快花完吧?”
何术还是不说话,默然地坐到沙发上,双手揪着,头也不抬地问:“你来做什么?”
江灿自顾自地走近,挑了个还算牢固的凳子坐在了茶几侧边,双手搭在膝盖上,用兴师问罪的语气:“和江灿多久联系上的?”
“半年前。”
江岑冷声问:“意思是他一回来你就又勾搭上他了是吗?”
他话难听到何术生理不适,很恶心,也不知道恶心他那句话还是恶心自己。
“你还记得是怎么答应我的吗?老死不相往来,嗯?”江岑尾音上挑,“钱也收了,食言的话,是不是有点太不讲究了?”
何术低着头,发呆似的垂着眼,耳朵却一字不落地全听进去了。
“我没有食言……”何术呼吸困难,声音生涩,“我从来没想过要去找他。”
江岑说:“这不重要,重点在于你和他又好上了。”
何术搓着手,有点听不清自己的声音:“我们没有复合。”
江岑揉了揉眉心,觉得和这人说不通,交流起来十分困难,一言难尽地看着他,冷声嘲道:“我以为你进去待了两年已经是正常人了,没想到还是老样子,不恶心吗?”
何术心中浪潮翻涌,一下一下地撞击胸膛,撞得他又疼又晕。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去默数被很多陈年细疤割开的掌心纹路。他这时候恨不得自己的右耳朵也是聋的,这样他就能完全忽视江岑的言语攻击了。
但他听得见,那些字字珠玑的话在提醒时刻他保持清醒。何术深吸了口气,起身:“我去给你倒杯水。”
江岑还不依不饶地说道:“或者,这种事你自己捂着就好,别出来恶心其他人好吗?”
记忆闪会某一刻,何术觉得心脏一下被人捏紧,痉挛般抽搐难受,浑身都在抖,走路发软,扶了下墙勉强保持站定。
江岑见他这么不经打击,皱着眉头,十分厌弃地说:“我是真没见过你这么废物的人,也不知道江灿看上你什么了。”
何术几乎是以逃的形式躲到了厨房。他撑着灶台换了换,眼泪不知道什么时候落了下来。怕被发现,他胡乱抹了两下,仰起头强行止住了哽咽,摁了下喉结,把自己按成哑巴。
他迫使自己回神,在厨房里无头苍蝇般转了半天才想起自己是要给江岑倒水的。
他在下厨柜里找到干净的杯子,兜里的唇膏却被他动作带了出来,“啪”一声落地。
橱柜下是做空的,距离地面大概有十厘米的空隙,那唇膏就骨碌一下滚到了里面。
何术愣了下,没反应过来什么东西掉了,摸了半天才发现是他才买的那枚唇膏。
他跪在地上,头紧贴地面,撸起袖子往里摸索。
明明就在眼前,却怎么也摸不到,何术有点着急了,又往里深探胳膊,终于摸到了那圆滚滚的塑料质感,但指尖却弄巧成拙地把它往里推了把。
何术想要再往里时,手肘卡住了,唇膏也看不见了。
明明只是一个唇膏,何术蓦然慌了神。
他一下没了力气,整个人瘫软下来,趴在地上,一半的脸贴着冰凉的地面,对着那条漆黑的缝隙哭泣。泪珠横过山根滑进另一只眼睛,又满溢出来,水过无痕,泅进了地缝。
明明只有一点,明明只差一点,他不知道为什么摸不到,为什么自己运气那么差,为什么那么没用……
江岑听见了里面的哽咽啜泣声,鄙夷地视而不见,想看他能耗到什么时候。
他慢吞吞地整理了一下袖口,却听见了敲门声。
他本来不想理会,但是外头的人催命似的一个劲儿敲着,好像不开门就势必要把门敲烂,何术也窝囊在厨房里,江岑不得法儿,大发善心地去开了门。
看见门口站着的江灿,他怔了一下,还没开口,对方反而把他领子一把揪起。
江灿脸色本就难看,在看见他后,脸色更冷,语气浇了冰水似的:“你为什么在这儿?”
江岑看了看领口前的手,极不满意他的态度,警告道:“我是你亲哥哥。”
“亲哥哥我也打!”江灿咬着牙,提手就是一拳,打完才察觉到什么,脸色惊变,狠狠地搡开他,“何术!”
他跌跌撞撞地在小屋子里找了一圈,终于在厨房找到了何术的身影。
何术还瘫软在地上,一只手还放在柜子下面,眼睛半搭着盯着柜子与地面的缝隙,喉咙的呜咽声十分低哑,浑身在抖,看上去有些神志不清。
江灿慌冲过去跪在地上,把他抱起来,捧着他的脸,一个劲儿地唤他名字。
何术还是没反应。
“对不起,对不起……”江灿就紧紧抱住他,颈窝交缠,轻抚他脊背和后颈,跟着掉泪,“好了,没事了没事了……”
江岑嘴角被打出血,脸肿了半边,但他没有趁机还手,因为他还震惊在刚刚莫名其妙挨的那一拳里。他靠在厨房门口,捂着脸侧,垂眼盯着他们,神色复杂。
“江灿,你真的是个傻逼。”
“滚出去。”江灿咬着声音,看他的眼神恨不得捅死他,像是气疯了。
江岑冷然地盯了会儿他们,不想再和两个听不懂话的傻逼浪费时间,转身走了,留下一句评价。
“两个疯子。”
何术浑身无力,好像能感知到发生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他现在很想死,不想接受外界的一切。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眼神才逐渐聚焦,视线所落已经不是厨房的墙壁,而是暖烘烘地运行着的小太阳。
他动了动手臂,发现自己在被窝里。知觉逐渐回笼,他才发现腰上搭了只手,他本能地去摸。
“好些了吗?”江灿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何术眼睛有些疼,不知道该说什么。
江灿摁着他肩膀,把他翻过来,摸了摸他额头,把那头的小太阳拿远了些。
他费了好大劲儿才把药给何术喂下去,距离进药已经过了两小时了,这期间何术浑浑噩噩地说了好些胡话。
见他和缓了下来,江灿也松了口气。
何术还神游在刚刚厨房里的画面,眼睛有些无神,直到江灿的手指覆上来。
“还肿着。”江灿说着,从旁边床头拿了药,又给他眼皮抹了点。
何术就沉默着,好一会儿才哑着声音说:“唇膏。”
“什么?”
“唇膏,掉在了厨房柜子底下。”
江灿点了点头,温声说:“我等会儿去找。”
何术不说话,盯着他继续沉默。忽然,他坐起身,靠着床头。
“江灿。”
“嗯?”江灿跟着坐起来。
“你走吧。”何术低着头,“我们以后,还是不要往来了。”
江灿抓紧他的手:“你在生我气吗?”
何术摇头,没有抽手,也没有推开他。
“我离不开你。”江灿说,“我离不开你,何术。”
“你走吧,我真的……”何术呼吸加重,声线细细颤抖,“我真的不想再经历一遍了。”
“不会再经历一遍的,”江灿抓住他肩膀,掰向自己,拥上去,“不会的何术,我给你保证。”
何术不说话。
“对不起……”江灿死死抱紧他,“我不知道那时候江岑找过你,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都让你一个人扛着,我不该——”
“别说了……”何术打断他,呼吸有些紊乱,大概是想到了那些不愉快的事。
江灿埋在他脖子里,眼睛有点红:“那些事情交给我解决,不要分开了,再也不要分开了好不好?”
何术眼睛滚烫,泪珠又滴滴落下,小声啜泣:“我好难受。”
“哪儿难受?”
“全身都难受,”何术抽噎着,“难受到想死。”
“不行!”江灿起开身,捧着他脸颊,在他眼睛上啄,“都过去了,咱们往前看好不好,都过去了……”
“可是我……还是难受……”何术声音越来越抖,后面几个字几乎是从喉咙里挨个儿挤出来的,字不成句断断续续。
他再也忍不住,大声哭起来。压抑多年的情绪再也关压不住,的如洪水猛泄,翻腾倒海,势要将世间所有的活物都溺毙。
江灿就抱紧他,轻声哄着,一会儿亲额头一会儿亲鼻梁,又吻掉他的眼泪,满脸吻了个遍。
直到何术困倦闭上眼,猫儿似的卷成一团睡过去了,江灿才放开他,给他掖了掖被子,关了灯,自己轻手轻脚地去到客厅。
地下室夜里安静,一丁点响动都格外清晰,所以江灿没有给詹捷打电话,而是选择了发信息。
「我觉得我们真的有必要结束这段合作关系了。」
「!?」
「why?」
江灿:「退钱吧,我想知道的已经知道得差不多了。」
詹捷:「别啊,肯定有你不知道的。」
江灿:「我可以自己找。」
过了好一会儿,詹捷才回复他:「本来想搜集完了一次性打包给你,但你要这样的话,我给你看个东西,你再决定要不要和我继续合作。」
随后,詹捷给他发了好几段监控视频。
作者有话说(手动版):
接下来是最后一段破镜内容了,大概九章,怕虐的bb慎点哈[合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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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重圆] 质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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