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之前何术说中了三万多彩票的时候,王美静就有些怀疑了。但那时候急需用钱,而且何术还把中奖照片发给王美静以证“清白”,王美静也就没怎么深究。
这次何术凭空拿出五万,就不得不让人怀疑了。
何术不擅长撒谎,只得把头低下,重复地说着他排练好上百次的话术:“这学期和上学期的竞赛奖金,还有以前攒的奖学金,林林总总这么多。”
“真的假的?”王美静有些怀疑,“你别是借高利贷了吧?”
“没有。”
“钱的事儿可以想办法,”王美静拍了拍他肩膀,以示警告,“你可别背着我们做些什么不正当的事儿。”
何术点点头:“我知道。”
解决了燃眉之急,何术也稍微宽了下心。但他并不就此感到轻松,因为他不想欠江灿的。
老温的项目完成后,何术又报了个国家级竞赛,如果能拿到一等奖,是有一万奖金的,何术全身心地投入到里面,继续紧张的学习生活。
江灿那边也不轻松,毕业在即,要忙的事儿一堆一堆地接着来。
现在两人见面的频率已经少到一周两次了。
这天,江灿正在书房搜集资料,桌上的手机嗡嗡了两下。
他拿起看了看,是何术发来的消息。
何术:「今晚十点,秀明湖西角等你!」
江灿:「做什么?有惊喜?」
何术:「不告诉你。」
江灿盯着消息笑了会儿,正要回复,上方突然弹出一条未知短信。
「今晚八点飞机落地,回家。」
简短扼要,一看就知道是谁的风格——江成岭夫妻俩回国了。
难得,十分难得。江灿低头弯了下唇,嘲意满满。
他清楚,江成岭两人对自己上次的作为十分不满,这次难得回国,就注定会有一场谈话。
江灿烦得揉了揉眉心,想去冲个澡,起身时不小心将旁边的一沓书抚掉。
他吐了口气,蹲身收拾时,在一本曲谱的边缘发现半张叶子。抖了抖,里面掉出另外半张枫叶。
他都快忘了,这是何术计划本里的标本,上次在汉城改他计划本时明明都还记得的,不曾想睡一觉起来就忘了。
江灿眉头紧皱,捡起两瓣叶子拼凑,被他弄坏了。
他可真是个不负责的代管者,他想。
他把两半叶子小心翼翼地收起,打算空闲下来了拼凑复原。
江家别墅很久没住过人,但每天都有人来打扫。江灿几年没回来,对这个地方已经有些陌生了。
一楼客厅的吊灯耀眼依旧,偌大的屋子空荡而冷清。不知道哪儿窜出来的凉风,开门进去,江灿只觉得浑身发寒。
一个保姆样的女人朝他弯身招呼。
江灿看了眼,没问。
如果自己猜得不错,这是江岑新找的定期保姆。大概是收到了主人要回来的消息,女人给江灿倒了茶水,打起十二分精神站在一边,一副随时待命的模样。
江灿没上楼,只是端端正正地坐在沙发上,等待迟来一年的审问。
大概八点半的时候,大门的指纹锁响了响,有人推门进来,紧接着是一道宽厚而低沉的声音。
“嗯,对。洛杉矶那边我考虑过,但收购价格我还是觉得……”
江成岭在打电话。
江灿头也没回,只静静地坐着。
他听着渐近的人声和脚步声,没有一丝波澜。
终于,两道熟悉的人影沉缓地走到了他跟前。江灿抬头扫了眼,两人的相貌和记忆力样子相差不大,或许脸上多了几条皱纹,但江灿识别不出来,因为记忆会模糊。
江成岭看了他一眼,慢悠悠走到落地窗前,面向后院,继续叉着腰打电话。
郭菀珍好整以暇地坐到了沙发上,盯着江灿看了会儿。
江灿也不说话,就任她看着。
母子俩就这么沉默无言。
保姆很有眼色地又新倒了两杯茶,继而继续了自己的“站岗”。
好一会儿,郭菀珍才说:“好像,确实长大不少。”
没有欣慰没有惊喜,仿佛在点评一个毫无关系的人亦或是什么被观察的植物或者畜生,不带任何感情。
助理放完东西下来,打过招呼就走了。江成岭也是这时结束通话的。
江成岭坐到了郭菀珍旁边,开始了打量流程。
江灿被两人看得十分不自在,终于忍不住,语气冷冷:“有什么事吗?没事儿我走了。”
江成岭问:“这是你家,你要去哪儿?”
他语气比电话里重了些,显然是生气的。
江灿靠回沙发,终于抬起眼睛:“说吧,叫我回来做什么?”
“我和你妈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几年不见,你就是这样的态度吗?”
“那我该什么态度?”江灿自我感觉良好,“你们叫我回家,我回来了,还想我做什么?全说了吧。”
郭菀珍晃了晃茶杯,问:“还有两个月毕业了吧?”
“是。”
郭菀珍说:“毕业了就和我们出国吧,学校已经给你安排好了。”
江灿当即说:“我不同意。”
“闹也闹够了吧?”江成岭沉声说,“是,这些年我们对你有所亏欠,但这不是你任性的理由。江灿,我希望你见好就收。”
“什么叫好?”江灿冷笑一声,“让我走江岑走过的路就算好了?你们在意过我喜不喜欢吗?”
江成岭像是听到什么笑话,嗤笑出声:“江灿,你要知道,你的喜欢毫无价值。”
江灿攥紧身侧的拳头,说:“我已经拿到本校的保研资格了,不可能和你们出国的。”
“江灿,你太年轻了,”郭菀珍摇头吹了吹茶水,抿了口,“我们有的是办法把你手头的资格让给更需要的人。当然,我们希望你是自愿的。”
“你们是在威胁我是吗?”江灿捂着眼睛苦笑了声,嗓音陡然狠厉,“你们威胁我。”
他猛地站起来,狰狞而声嘶力竭。
“为什么?江岑不是很得你们的心吗?他不是你们的优秀儿子代表吗?有他不就够了吗?我不懂为什么偏要把我也变得和他一样?折磨我是你们的乐趣吗?”
“就因为你是我江成岭的儿子!”江成岭猛然拍桌,面部愤怒到扭曲,“你以为家里有你哥一个人就够了?家里那么大的产业,我和你妈要是哪天出意外了,你哥一个人忙得过来?你这么大人了,也该知道为家里分担了!”
江灿手控制不住发抖:“那你们问过我的愿意吗?”
“我告诉你没有人在意你的想法!”江成岭怒火冲冲,“反正路给你铺好了,你就没有拒绝的权利!”
江灿拳头攥得咯咯响,目光尖锐凌厉,胸中怒火燃烧,整个人在理智的边缘线上徘徊。他知道和他们说不通,就不打算再和他们继续浪费时间。那么,就这样吧。
他深呼吸两下,平静下来,没有留恋地转身,作势离开。
江成岭蓦然起身,将茶杯摔到他背部,热水撒了他衣服一身,瓷杯骨碌滚下摔成几瓣,就和他们不睦的亲缘一样,四分五裂。
江成岭指着他说:“但凡你有你哥让我们少操一半的心,我们也不至于不把你带在身边管!”
江灿脚步突然停下,望着脚边的碎片,嘲弄笑笑:“你应该说,早知道我是个不听话的种,就不该生我。”
“你——”江成岭嗓音气得变调,郭菀珍拉了下他,才不至于说出更多难听的话。
“五天。”郭菀珍骤然出声,提高音量,“江灿,好好考虑一下,这五天我们都在国内。”
“不用考虑了,不可能!”江灿摔门而出,留下这么一句决绝。
他说不可能就不可能,他还不信江成岭他们能把自己绑起来。
虽然已经入春,但到底处于过渡季节,晚风依然带着丝丝凉意,尤其是湖边。
路灯光芒微弱,被抽芽儿的柳枝挡了一大半,地上多的是柳条张牙舞爪的影子。
何术坐在长椅上,抬头看向缝隙里的月亮,脸上印上一大片黑漆漆的柳树影。这个点湖边很有少路过的人,安静得能听见什么蛙类的叫声。
何术看了看时间,快十点半了,再晚一会儿就到寝室晚禁时间了。
他有点坐不住,就起身在湖畔边来回踱步。
他点进和江灿的聊天框看了看,他给江灿发的消息一条都没回,几个电话也都没接。
江灿从不迟到,平时要被什么临时绊住脚,总会和他说一声的,他有点担心江灿出什么事儿。
何术想着,正打算去江灿家里看看。
刚打定主意,他整个人被撞了下,他手里的东西没拿稳,蓦地掉到湖边草笼,紧接着是一声清晰的落水声音。
“我的硬盘!”何术一个激灵,着急忙慌地探头看。
那个撞到他的夜跑同学连忙给他道歉,去找安保处拿了个捞网,给他把硬盘打捞起来。泡了没几分钟,坏没坏不清楚,但送肯定是送不出手了。
那硬盘也没多贵,音频也可以再拷,只是今晚给江灿准备的惊喜没了,何术叹了口气,只有自认倒霉了。
那个夜跑同学和他几分钟商量完赔偿事宜,转完账又连忙道了声歉才走。
何术甩了甩手里湿哒哒的硬盘,叹了口气。他正准备离开找江灿时,前方熟悉的人影,笼在暗淡斑驳的柳枝影子下。何术总觉得那些影子有重量,把江灿压得直不起身。
他连忙跑过去,同时也松了口气:“怎么来这么晚?我正准备去找你呢。”
江灿一言不发,沉默地走过来,停步跟前。
何术瞧出他情绪不对,登时拧眉问:“怎么了吗?”
江灿还是不说话,只是低垂着眼睛,拥身抱过去,下巴搭在他肩头,很轻很轻地出了口气。
“发生什么事了?”何术抚上他背部时,却摸到那一滩未干的湿迹,“怎么湿了?”
“何术,”江灿顿了两秒,将脸埋得更深,声音从喉里挤出来,“我好累。”
何术就一下一下地抚着他的背,他记得上次江灿说这话,是江岑逼迫他找他谈话。
他不由得猜测:“你哥哥又来找你了?”
江灿摇摇头,手臂收力把人抱得更紧。
何术拍了拍他项背,轻声说:“没事没事,累的话咱们好好睡一觉,天没塌咱们就还有办法……”
江灿闷声问:“今晚可以陪我吗?”
“好。”
两人相拥在黑影下,晚风拂过,路灯微光钻透疏影缝隙,星星点点地洒在两人的肩头上。
路灯不明,树荫下可见度并不高,如果视力一般其实是注意不到他们的,而且,就算注意到了也不会觉得有什么。
就和冯褚说的一样,首传男男女女的同性恋是很常见的,但学生开放是学生的事儿,这并不代表他们的家长也可以接受。
如果他们的家里知道了,会不会别有一番看头?
藏在湖边步道小树林里的人,几番犹豫后,终于拿出手机,调大画面,对着两人拍了几张照片。
大概觉得还不够,又录了一段视频。
视频里面,何术和江灿分开,牵着手离开了湖边,这个角度刚好能拍到两人的脸,虽然不算清晰,但熟悉的人只要看过就会知道是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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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破镜] 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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