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苏携玉只觉得从她拒绝了台吉这天开始,沈砚冰对自己和往日里就有些不同起来。
比如说擦药。
苏携玉虽然全好了,但是背上的伤还是要涂药才不留疤痕,要是以往在太子府邸,虽然自己看不见伤处在哪里,但是药管够,哪怕把背上涂满价值千金的药材也是用不完的。
可是现在流落江南,吃饭都是好不容易果腹,苏携玉哪里还敢浪费沈砚冰给自己买的药!
可是她自己又看不见后背,只好劳烦沈砚冰帮自己上一下后背的药。
衣衫半解,苏携玉和沈砚冰坐在小院正屋的地铺上,有些生锈的菱花镜被苏携玉拿在手上,她装作漫不经心地拿着,角度却刚好可以看见后面给自己上药的沈砚冰好看的眉眼,低垂的眼睫。
窗外刚刚下过雨,江南的一草一木都变得清晰起来,显得青翠欲滴。
沈砚冰指腹沾着药膏,一圈一圈涂开,药膏逐渐变得温热,苏携玉的伤口不再疼痛,而是感到一种被春风拂过的酥酥麻麻的感觉。
其实这间屋子不算小,不知道为什么苏携玉却感觉十分逼仄,她快要喘不上气。
药膏渐渐被皮肤吸收,留下温热的触感。沈砚冰收了手,苏携玉慌忙拉高衣襟。
沈砚冰道:“十五十六你联系得怎么样了?”
苏携玉道:“已经和江南这边的探子接上头了,十五十六确实还活着,听说是十三临死前救下了他们。”
他们前些天收到了十五十六的飞鸽传书,二人说是侥幸活下来了,收到传书的苏携玉和沈砚冰当晚大喜,甚至喝了些酒。
当晚,沈砚冰说了许多醉话,说起来苏携玉被打而自己没有弄到药的时候,在碰见陈小二之前江南落了一场极大的雨。
沈砚冰以前从来没有在京城遇到过这样大的雨,水好像是从天上倒下来的一样,把他的全身都打湿了不说,雨水灌进眼睛里面,眼睛都睁不开。
他好像是喝醉了,说的话却都是苏携玉连在一起可以听懂的话,看苏携玉的眼睛有很深情,像是把苏携玉这个人框进了眼睛里面。
搞得苏携玉的心鼓噪起来。
第二天,沈砚冰作为知县的师爷要去干活处理文书了,天却下起来雨,苏携玉想起来沈砚冰前一天说的话,连忙抄起来两把伞,一把自己打着,一把给沈砚冰打着,沈砚冰看着苏携玉打着伞要送他去衙门的样子,也不推拒,只是轻轻笑了一下,就笑得苏携玉脑袋空白一片。
沈砚冰道:“雨也不大,就打一把伞就够了。”
苏携玉觉得天气不保险,而且就算是沈砚冰现在不是太子了,他们也是是主仆,哪里有打一把伞的道理。
但是沈砚冰的话苏携玉向来是无条件服从的,因此两个人打着一把伞就出门了,好在夏雨朦胧,毛毛雨,淋在身上也并不冷。
沈砚冰却道:“你怎么打伞的,自己半个身子淋在外面。”
苏携玉只好缩肩并腿,努力在没有碰到沈砚冰的情况下往伞里面凑。
和往常一样苏携玉踮着脚,才能防止举着的伞不打到沈砚冰的头,苏携玉稳稳地握着伞柄,两个人就这样在雨里并排走着,仿佛依靠在一起。
苏携玉不是多话之人,这个时候更不知道说什么了,只能盯着油布伞面上绣的并蒂莲,那丝线绣的花瓣被雨水洇得湿漉漉的。
沈砚冰倒是不慌不忙地拉着家常:“肚子饿吗?”
苏携玉道:“不饿。”
沈砚冰:“我有点饿了。”
苏携玉于是开始四下张望起来卖早食的摊子,伞稍微倾斜了一点点。
沈砚冰伸手,握住了苏携玉擎着伞的那只手。他那黑衣袖口磨出的毛边蹭过苏携玉的手背,带着棉布被雨水浸软的温凉。
“往这边来些。”沈砚冰忽然偏过头,说话时的气息扫过她的额头。
苏携玉慌忙往伞中央靠了靠,肩头却不小心撞上沈砚冰的胳膊。
沈砚冰的长衫带着淡淡的皂角香,混着雨后泥土的腥甜,在狭小的伞下漫成一张无形的网,将她牢牢裹在里面。
石板路被雨水洗得发亮,倒映着两人交叠的影子。
"这里水洼深。" 沈砚冰忽然停住脚步,伸手揽住她的腰往旁边带。苏携玉的裙摆扫过积水,溅起的水花打在脚踝上,凉得她猛地一颤。
沈砚冰的手掌还停在她腰间,隔着湿透的中衣,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他掌心的温度,像团火似的烧过来。
沈砚冰怎么突然对自己这样好,是害怕自己会离开他吗。
苏携玉坚定道:“少爷,我不会离开你的。”
沈砚冰挑挑眉,没有对苏携玉这句话发表任何评价,他松开手,指尖却在她腰间的系带处稍作停留,像是无意般勾了勾苏携玉腰间那根素色丝绦。
雨丝忽然密了些,打在伞面上沙沙作响。
苏携玉的半个肩膀又露在雨里,沈砚冰却没有再提醒她,只是将伞往她这边倾斜得更厉害些。他的发梢滴着水珠,顺着下颌线滑进衣领,苏携玉望着那串水珠的轨迹,忽然觉得喉咙发紧。
街角的豆腐脑摊飘来白雾,混着雨气漫进伞下。
沈砚冰忽然停住脚步:“去吃一点?”
苏携玉抬头时撞进他的眼睛,那双眸子此刻被雨雾蒙得有些模糊,眼底却藏着点说不清的暖意,像初春化冻的湖面。
“耽误大人办公,我拿了饭盒,装在饭盒里过去了再吃吧。”
虽然他们现在钱不够,只有一个保温的饭盒过去之后有一碗肯定是凉的,但苏携玉觉得这没什么。
沈砚冰却已经朝着豆腐脑摊走去,油纸伞被他随手放在桌边。
显然是不认可苏携玉刚刚的建议。
“两碗豆腐脑,多放虾皮。”
粗瓷碗放在竹编桌上时发出轻响,沈砚冰推过来一碗,热气扑在她脸上,带着鲜美的虾皮香。
苏携玉舀起一勺豆腐脑,滑嫩的豆花在舌尖化开,烫得她微微蹙眉,却舍不得停下。
沈砚冰忽然将胳膊伸过来,苏携玉心跳加速,只见对方伸手替她擦去沾在唇角的汁水。
指尖擦过唇瓣的瞬间,苏携玉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
她猛地抬眼,看见沈砚冰的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那双总是低垂的眼睫,此刻离得这样近,她甚至能数清上面沾着的细小雨珠。
“快吃吧,要凉了。”
沈砚冰移开目光。
两人吃完,继续上路。
衙门的朱漆大门越来越近,沈砚冰的脚步却渐渐慢了下来。雨丝落在伞面上,像无数根细密的银线,将两人的影子缠成一团。苏携玉数着他落在石板路上的脚印,忽然听见他轻声说:“等忙完这阵,带你去看什海的荷花。”
苏携玉猛地抬头,撞进他含笑的眼睛里。那笑意不像往日的疏离,倒像是含着蜜的,甜得她舌尖发麻。
待送走了沈砚冰,雨也渐渐停下来了,苏携玉选了一处开阔处,继续练习桃花剑法。
苏携玉拿着一把剑,立在一片荷叶上。
荷叶上的露水被照得透亮,滚来滚去的,忽然 "啪" 地掉进湖里,惊得停在荷叶上的蜻蜓振翅飞走,翅尖划过水面,留下一道转瞬即逝的水痕。
忽而寒光一闪,从边上上来一个人,不由分说地和苏携玉打起来,这人使的是长剑,一板一眼,招式干净利落,且开始时出手慢,待到苏携玉适应起来,剑法就凌厉起来,显然意在切磋。
苏携玉很少碰见这样的对手,她的对手要么是同样的太子府里的侍卫要么是需要杀死的敌人,所以也很高兴地投入进去。
两个人在湖面上打得有来有回,几个回合之后,这人道:“不打了不打了,在下认输在下认输!”
苏携玉少有地没有见血地收了刀,这才细看对面是什么人物——
只见对面的少年穿着一身金玉的衣服,端得是富贵无比。
这少年名叫阿水。
两个人报了年龄,这少年竟然比苏携玉还要小一岁,当即“姐姐”叫个不停,让苏携玉听着舒心不已——她虽然有个弟弟,但家里向来重男轻女,弟弟何曾这么尊敬地叫过姐姐!
被这少年讨好下,将自己悟出来的桃花剑法被少年好奇的部分都拿出来卖弄了一遍,少年看过后也是赞叹不己,少年又讲述起来自己的武功来历,是这里极有名的道士教的剑法,少年将自己不懂之处拿出来和苏携玉讨论,有些地方苏携玉也不懂,但有一些是苏携玉以前也遇见的问题,苏携玉和这小弟有缘分,便没有藏私全部讲出来了,又见时候不早,和这小弟告别了。
分别之际,小弟道:“对了,姐姐的刀法之中的身形倒有些特别。”
苏携玉道:“如何特别。”
少年道:“有些像当年戚家军在战场上的醉花阴。”
醉花阴是戚家军都会的一种入门极简单的步法,初级的醉花阴能健步如飞,练到高级阶段则可以轻功独绝天下。
苏携玉心里一跳,说话便客气起来道:“认识过几个曾经在戚家军里头做伙夫的大头兵,手痒学了几招,倒是让小弟见笑了。”
少年可惜道:“我听说这醉花阴要是练好了,怎么样都能逃命呢,姐姐没有学到精髓实在是可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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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开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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