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妙瑾第一次见到父亲,是在十岁那年。
被郑尧带去办公室时,她大胆而冷静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许久。
作为父亲的特别助理,这男人有着让她意料之中的精英感,同时又长了一张出乎意料的英俊面庞。
“我爸爸跟你一样高,一样帅吗?”通往大厦顶层的董事长专属电梯里,程妙瑾看着郑尧,努力做出十岁女孩该有的天真懵懂模样。
其实她早在网上看过父亲长什么样。
郑尧一眼看透这个成熟早慧的孩子,不说破,淡笑着摇头:“周总一表人才,我自愧不如。”
“那他应该跟你一样温和吧?”前面那个问题只是铺垫,这才是程妙瑾真正想知道的。
她可不希望跟一个傲慢又狂躁的霸道总裁打交道。
这问题难住了郑尧。
老板平日虽沉稳,惹急了性子也暴,不发脾气相安无事,发起脾气来没谁镇得住。
郑尧想了想,说道:“周总是个……理智的人。”再理智的人也会发火,所以这样回答不算骗她。
程妙瑾点点头。
那八成就是难搞的少爷脾气了——正如母亲日记里所写的那样。
她总能听懂言外之意。
“他不喜欢为难别人吧?”程妙瑾再次试探。
“周总不会,没必要这样。”郑尧这话半真半假。老板确实不爱为难谁,倒不是因为没必要,主要是他就没把谁真正放在眼里过。
前年竞争对手用恶劣手段抢走公司一个项目,郑尧气得茶不思饭不想,老板上午摔了套茶具,下午把酒言欢,还给他喂心灵鸡汤。
“犯不着生气,生气就正中他们下怀,得跟没事儿人一样,大象是看不见蚂蚁的。”
去年,竞争对手破产了。
圈里传闻周总做的局。
对手破产那天,老板把他叫到办公室,问他高兴么,他说高兴。
老板又问记不记得自己说过一句话,他说“大象是看不见蚂蚁的”。
周总懒散靠着椅背,偏着头笑起来,指尖轻点桌面:“这话还有后半句——‘但可以踩死’。”
郑尧没法告诉这个孩子,她的父亲不爱为难谁,因为他目中无人,搞谁都不是问题,最喜欢也最擅长放长线钓大鱼,然后统统一锅端。
孩子再成熟早慧,也不该让她过早接触社会和成人的阴暗面。
郑尧在回忆中恍神的功夫,电梯到达最顶层。
他抬手做了个“请”的姿势,让程妙瑾先出。
专属电梯十米左右距离,一扇房门旁标注“董事长办公室”,程妙瑾在门口停下脚步。
郑尧按下门铃。
程妙瑾问:“办公室而已,有必要装门铃?”
郑尧淡笑,双手交叠垂下,以恭敬的姿势伫立等待。
约莫半分钟后,门上的电子屏传出声音。
“进来。”
短短两个字说完,那边仓促挂掉。
门锁自动打开。
郑尧推开门,领着孩子往里走。
程妙瑾这才发现自己刚才那话问得多穷酸。
父亲的办公室,跟她现实中见过的写字楼办公室完全不同,就连电视上的,也从没这么大。
程妙瑾怀疑这是在顶层建了栋别墅。
环顾四周不见父亲身影,程妙瑾正纳闷,旁边郑尧说道:“周总在休息室,您先稍等。”
郑尧带着她走到沙发边,正准备给她倒茶,想起小孩不宜喝茶,便倒了一杯纯净水。
这里只有茶叶和咖啡,三楼茶水间倒是有牛奶和饮料,食堂也售卖各种饮品,但郑尧不确定老板愿不愿意给自己女儿喝这些东西。
还是纯净水更稳妥。
“您坐,周总可能要过会儿才出来。”郑尧将水递给程妙瑾。
程妙瑾接过杯子,摇摇头,站着喝了半杯水,将杯子放在形状奇特的檀木茶几上。
“他在里面吗?”程妙瑾目光看向斜前方一扇深棕色的门。
“是的,那是休息室,里面配有卧室,书房和浴室。”郑尧介绍道。
还真是把别墅建到大厦顶层了。程妙瑾往上指了指:“休息室该不会直通天台,上面也有个房间吧?”
“没有的。”小孩儿想象力真丰富,郑尧看着这张跟老板仿佛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脸庞,恍然间似乎能看到这姑娘长大后的模样。
与老板不同的是,孩子皮相虽冷,面容却柔和许多,没有老板那种不近人情的狠戾。
估计遗传了母亲的温顺良善——郑尧猜测,他从未见过孩子母亲,更难以想象,什么样的女人敢偷偷生下老板的孩子。
又偷偷养到这么大才送过来认亲。
不过仔细观察,孩子那双漂亮非凡的眼睛里,目光倒是跟她父亲如出一辙,冷冽又坚毅。
“他不会还在睡觉吧?”程妙瑾看看墙上时钟,已经中午十二点了。
又是个让郑尧难以如实回答的问题。
从他入职公司起,直到现在,严格来说应该是今天之前,老板一直是个自由的单身汉,几点起几点睡,全看他心情。
但以后就不确定还是不是单身汉了,毕竟亲闺女上京认爹的狗血桥段都开始上演,孩子妈出场的剧情还会远吗?
“周总每天公务繁忙,有时会熬夜加班。”郑尧答得点到为止。
确定不是熬夜花天酒地?这话自然没问出口,程妙瑾也懂怎么点到为止。
母亲教给她很多规矩,比如“碰见熟人要微笑打招呼”。可惜她没遗传多少母亲的亲切友善,碰见熟人只想低头假装没看到,更何况那些都是母亲的熟人,她跟他们只能算点头之交罢了。
再比如“凡事要懂得留有余地,不能做得太过”。母亲凡事喜欢留退路,但程妙瑾认为某种程度上这是自卑和怯懦。
不够信任自己也不够勇敢的人才喜欢留退路。
他们没有意识到,很多事情不留退路也能做得很好,甚至比留有退路做得更好。
破釜沉舟的力量更大,不是么?
郑尧往空出一半的杯子里续水,看了看休息室,目光转向孩子:“您稍等,周总应该快出来了。我先去处理工作,有什么事随时电话联系。”
程妙瑾目送他往门口走,很快冲他背影叫道:“哥哥。”
郑尧停下脚步,回头时,神情有些惊讶。
“我才十岁,只是个普通孩子,没必要总对我用敬称。”“您”啊“您”的,程妙瑾听着真不习惯。
从这孩子脸上表情看,估计确实不喜欢被人用敬称。
他点点头,笑着开口:“你也不用叫我哥哥,我比你大十八岁来着。”
看上去还挺显年轻,程妙瑾没想到他都二十八了。
“所以应该管你叫叔叔?”程妙瑾记得他自称姓郑,“郑叔叔?”
郑尧难得不用那副公式化精英笑容对人,嘴咧得更开:“好的,小朋友。”
虎牙一露出来,越发显年轻。
办公室门轻轻合上。
沉静之中,程妙瑾感觉到某种无声无形的力量在裹挟自己。
办公室宽敞得超出想象,偌大的地方,却仿佛只有她周身窄小这一块有空气。
这种窒息感来源于即将与素未谋面的父亲相认的尴尬?
亦或是对父亲不肯与自己相认这种可能性的恐惧?
都有。但并不全是。
程妙瑾闭上眼深呼吸,试图缓解这些负面情绪。
一闭眼,母亲的脸就在脑中浮现。
程妙瑾瞬间明白,窒息感的主要来源是因为焦虑。
这些日子她不断劝慰自己,然而内心始终架着一把火,火势由大变小,她的心也从无时无刻备受煎熬变成隐隐作痛。
火还没有熄,她仍无法摆脱焦灼。
茶香在空气中弥漫,带着淡淡清甜的气味。不是茶叶煮泡散发的味道。程妙瑾在书柜旁的置物架上找到了一瓶香氛。
她端起茶色水晶瓶,鼻子凑近瓶口深嗅,茶香甚浓。
这香气让她舒服了些,但很快,她放下瓶子,扭头看向休息室。
她可不想父亲一推门看见的画面是一个乡巴佬小姑娘捧着香氛瓶子闻得正起劲儿。
倪老板总夸她浑身上下散发着高级感,她只当这话是带了滤镜的恭维,并认为自己的优点之一就是很有自知之明。
倪老板是母亲最好的朋友,也是母亲的朋友中,唯一能跟她也成为朋友的人。
按理说她该管倪老板叫阿姨,母亲批评过她没大没小,但倪老板很喜欢被这样叫,不许她改称呼,母亲拿她俩没招。
倪老板崇尚的高级感,与“瘦”有着密不可分的关联,简单粗暴来讲,倪老板认为足够瘦,就意味着足够时尚与高级,她羡慕一切瘦子,永远在减肥,永远管不住嘴。
程妙瑾觉得自己被高看太多了。
她只是个干瘪的瘦子,照目前这猛涨个头不涨体重的趋势,要不了多久,就会进化成一根成精的电线杆子。
因此,程妙瑾对自己有着清晰的定位:来自十八线小城市,乡土气息浓厚的电线杆子。
母亲在日记里,也用“电线杆子”形容过年轻时的父亲。
看来胖瘦跟遗传关系挺大。
程妙瑾胡乱走神,直到休息室传来开门声。
·
周衍东接到特助郑尧的电话时,正在江城出差。
新项目启动,忙得不可开交,郑尧上一个电话打完,不出半小时,又来一个。
周衍东心烦,接通给他骂一顿,那边默默挨着训,等他骂完才吱声:“周总,有个孩子找您。”
周衍东愣住,气笑了:“孩子找我?找我干嘛,找自己爹妈去啊!”
“这孩子说您是她爸爸。”郑尧声音压低。
周衍东叼着烟,正准备点燃,又是一愣,夹走嘴里的烟,眉头皱得死紧:“什么玩意儿?”
郑尧:“公司来了个小姑娘,指名要找您,谁劝也不走,问为什么找您,她也不说。我把她带到办公室,这孩子才说是来找爸爸,一口咬定您就是她爸爸。”
周衍东望了望天,心里暗骂,这他妈什么破事儿。
不等他开口,郑尧又道:“她还提了一个名字。”
周衍东:“什么?”
郑尧:“程溪。她说您听到这个名字就明白了。”
周衍东足足沉默两分钟。
“这孩子叫什么?”再开口时,他嗓音微哑。
“程妙瑾,”郑尧严谨补充道,“女字旁的‘妙’,王字旁的‘瑾’。”
八月上旬,江城正值酷暑,太阳火球般明晃晃挂在天上,晒得周衍东发晕。
他闭了闭眼,又是好一阵沉默。
“她妈妈呢?”周衍东问。
“怎么问也不肯说。”郑尧心下感慨,这孩子年纪不大,嘴倒是够严实。估计要不是怕见不着周总,他都不能这么快得知周总有孩子的重磅秘密。
“我这边暂时走不开,给孩子安顿好,明天中午十二点带去我办公室。对了,这事儿别外传。”周衍东吩咐。
“好的,您放心。”郑尧以为这通电话算是打完了,等着他挂断,又听见他开口。
“孩子什么样儿?”周衍东走到路边树荫下,地上阴影缝隙之间,阳光依然晃眼。
他悄无声息叹一口气,把眼睛闭上。
“白,瘦,比同龄人高,”停顿片刻,郑尧补了一句,“跟您很像。”
又停顿片刻,郑尧提议:“要不拍张照发给您?”
“不用。”周衍东斩钉截铁拒绝。
他心想,赶明儿就能见着了,没必要看照片。
越看心越乱,今天还有还有很多事情要忙。
忙完视察忙剪彩,忙完剪彩忙开会,忙完开会忙应酬……忙完今天的事儿忙明后天的——他得提前两天赶回去。
凌晨一点半,飞机落地京州。
周衍东拖着疲乏的身体走出机场。
深夜,这种地方并不安静,但极度的疲惫与困倦,使他产生一种不真实感,外界安静得出奇。
灵魂似乎从躯体中抽离,又未完全抽离,高出半截身子悬在上空,人与魂被套在看不见的罩子里,随着麻木的双腿迈出的沉重步伐漠然前行。
司机付明山站在车旁等候,恭敬打完招呼,不禁多了句嘴:“周总,您脸色不太好,要不要先去趟医院?”
岂止“不太好”,根本就是“太不好”。
周衍东挥手拒绝。他已经累得不想开口。
车流在墨蓝夜色下穿行不息,行驶中路灯变成一个个白色光点。周衍东闭上眼。
他想揉揉从接到那通电话起就开始突突直跳的太阳穴,也想揉揉因长时间皱眉而紧得发酸的山根,却连抬手都懒得。
车停在公寓楼下,付明山以为老板睡着了,准备叫醒他,他睁开眼,沉默片刻,开口嗓音沙哑:“回公司。”
“还要处理工作吗?今晚先休息吧,身体要紧。”付明山见他脸色实在是差,真怕再这么累下去会出事。
“回公司休息。”周衍东今晚不想在公寓睡。
回公司估计就不会休息了,又要通宵达旦工作,付明山在老板看不见的前排微微摇头,想劝一劝,又怕老板嫌多嘴,便重新启动车子调头往公司开,没再说什么。
老板决定的事,旁人说什么也没用。
凌晨三点,东信大厦每层楼都有灯光未灭,有些甚至整层通明。
周衍东伫立在这座高楼前,创业点滴杂乱地涌进脑海,穿行于机场时的不真实感又浮现起来。
十一年。
他用十一年,打造了一个叫做东信的商业帝国。
他在十一年前,与一个叫做程溪的姑娘分开。
已经十一年了。
周衍东抬头仰望,漫无边际的深蓝夜幕静谧得如梦似幻。
灵魂刹那落回身体,他发出几不可闻一声叹息,迈开脚步走进大厦。
在极度疲惫的状态下彻夜未眠,后果是白天某个合眼的瞬间不经意,大脑突然被强制关机,沉沉睡去。
周衍东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看了看手机,秘书打电话提醒他准备开早会时,是上午九点半。
挂断电话后,他似乎被人点穴,合眼便失去意识。
短短两个半小时的睡眠,周衍东做了一场梦。
与其说是梦,其实更像一场穿越。
梦里呈现的全是真实回忆。
他回到了很多年前,与程溪在一起的头一年。
他们在共同居住的狭窄小屋里,他坐在床上,程溪跨坐在他腿上,拽着他衣服大笑,黑T领口被扯到锁骨,露出脖子下一片皮肤。
程溪看见锁骨旁斑驳的红痕,笑容消失,冷着脸问谁种的草莓。
他解释说自己挠的。
程溪自然不信,甩脸子跟他闹。
他气得发笑:“也有可能是过敏,我累得慌,你别无理取闹。”
程溪也气笑了:“怎么只有这里过敏,其他地方不过敏?”
他从没碰过别的女人,受冤枉没处说,忍着暴脾气嘀咕:“我哪知道。”
广城夏天跟火炉子似的,热不说,还闷得慌,在室外站几分钟就是一身汗,无形热浪裹得人喘气都费劲。
出去一趟衣服濡湿,回有空调的地方慢慢变干,就这样湿了干干了湿,每天回家都是一身汗臭。
昨天锁骨周围汗湿难受,他隔着T恤挠了挠,手有些重,洗澡时发现留了红印,没当回事,谁知这会儿都没消。
程溪趴他身上左闻右闻,试图寻找其他女人留下的气味,只闻到清爽香皂味。
“好哇,我说怎么一回来就洗澡,肯定是想掩盖罪证!”
程溪红了眼,嘴一撇,别过头落泪。
他脑瓜子嗡嗡叫,后背靠着沙发,扬起脑袋扶额:“从地铁站走回来得十五分钟,十五分钟!汗湿透衣服,不洗谁受得了?程溪,你别没事儿找事儿。”
那会儿他还没开上印磊那辆小货车,出行只能靠地铁和公交。
程溪没再作了,抬起手背抹泪,吸了吸鼻子,转头瞧着他,目光幽怨。
“周衍东,你看上我什么呀?”这话程溪问过不知道多少遍,从没得到过满意的回答。
没等他开口,程溪叹一口气,自言自语:“长这么帅,找谁不行偏偏找我……”
周衍东乐了,捧起她的脸揉了揉:“还不是因为宝宝主动?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主动就会有故事。再说了,怎么就不能找你,找你犯法啊?”
程溪嘴又往下撇:“我哪哪儿都一般。颜值配不上你,个头矮你那么多,气质更是不如你,什么都差你老远……追你怎么这么容易啊!”
她原本看向别处,说到这,忽地扭头盯着他。
“周衍东,你别是在搞杀猪盘吧。”
他噗嗤笑出声,点点头:“嗯,我搞杀猪盘,骗不到钱就嘎腰子。”
程溪抱住他,脑袋靠在他胸膛。刚洗过澡,她蓬松的发丝上残留着果香洗发水气味。
头发弄得他有点儿痒,但味道很香。
他低头凑近深嗅,带着笑腔问:“现在知道怕了?”
程溪摇了摇头,不作声。
周衍东笑意更深:“这都不怕?”
程溪终于抬头,扬起唇角,眉眼弯如弦月:“不怕,因为相信你不可能骗我。”
周衍东:“刚才还觉着我外边儿有女人呢。”
程溪:“嘿嘿,诈一诈你。你周衍东什么都好,人品也顶好,就是时运不济,没投到好胎。你呀,得生在豪门才对得起你一身贵气!”
周衍东愣了,沉默片刻,又笑起来:“这么信我啊?”
“当然!”程溪大叫。问的这是什么话。
她仰着头看他许久,他却低下了头。
程溪单纯得离谱,他是知道的。
或许小地方来的姑娘没见过什么世面,又或许她天生容易轻信于人,随便哄哄就当真。
愧疚在周衍东心里滋生。
但很快,他说服了自己。
他对程溪的感情是真,对她的好也是真。至于身世,背景,骗一骗瞒一瞒,又有什么大不了?
“我现在分逼没有,穷得只能让你住城中村,跟着我受苦了。”他亲亲她额头。
她笑起来,晃了晃脑袋,认真看着他:“周衍东,你要没这么穷,身边的女人不会是我。”
他笑不出来,搂紧这个女孩,头埋进她温暖颈窝:“也就你傻,有情饮水饱。”
程溪:“等你飞黄腾达,赚大钱了,会不会不要我了?”
他收着力道掐一把她的腰,以示惩罚:“怎么可能。等我给你买这边地段最贵的房子,住别墅开豪车,豪门太太该有的,你一样不能少。”
程溪哈哈大笑,从他怀里直起身:“哇塞,说得就跟你是豪门少爷似的!”
周衍东:“我要说我真是,你信么?”
程溪:“我信你个鬼!哪有这么穷酸的豪门少爷!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人家就算家道中落,也不至于让太子爷穷到住城中村好吗?”
看吧,说了她也不信。
程溪抬起周衍东一条胳膊:“你现在发誓,指天发誓,以后发达了绝不抛弃我,要不然,天打五雷轰!”
周衍东始终觉得发誓这种举动无聊至极,不具任何威慑力,但程溪要求,他便配合,比出手势一本正经开口。
“我,周衍东,对天发誓:以后飞黄腾达,绝不抛弃程溪,否则天打五雷轰。”
夕阳余晖瞬间消散,狂风暴雨汹涌而至,头顶电闪雷鸣。
周衍东从梦中惊醒。
正午,阳光满室。
无风无雨无雷,梦境烟消云散。
然而他总觉得,梦里才是真的,此刻面前一切景象不过海市蜃楼。
十一年了。
原来他什么都没有忘。
休息室书柜旁挂钟时针指向十二点。
门外办公室传动静。郑尧和女孩的说话声。
室温二十六度,但那场梦让周衍东冷汗如雨。
他从沙发起身,走到衣柜前挑选衣服。
平时着装随意,今天不可以。
挑选好一会儿,他决定穿灰衬衫黑西裤。
迅速冲了个澡,洗掉身上汗味,穿好衣裤,又换了双看着不是那么商务的皮鞋,周衍东站在休息室门口,沉默几秒,按下门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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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第 4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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