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一大早，天还未亮透，丽城的空气中还残存着凌冽的味道。
明珠建材装饰城郡领装饰门口，卷闸门上的小门，门锁吧嗒一声，打开了，从里面露出一张圆圆的脸，因为天气冷，她的眼镜上瞬间蒙上一层雾气。
这位就是李明曦，她看起来文静乖巧，的确跟网上传的那些东西不搭边。
李明曦踮着脚尖，跳出了门，她正准备把门关上，突然听到屋里传来一声叫喊。
“老二，早餐钱给你放桌子上了，记得拿！”
李明曦脸色一变，揉了揉口袋里的十块钱，回头说了一句“我已经拿了”，便冷淡地关上了门。
她挠了挠手上的冻疮，戴好了手套，又跺了跺脚，便出了门。
时间还早，去学校前，李明曦通常会去家附近的米粉店吃一碗米粉，今天也不例外。
老板是一对夫妻，在这里开店很多年了，认识李明曦，也知道她成绩好，每次都会偷摸给她多一点粉，让她吃得饱一点，长得高一点，学得更好一点。
李明曦也知道老板夫妻俩的好意，她时不时给老板的儿子补补课。在米粉店吃完米粉后，李明曦和老板寒暄了几句，就往学校去了。
距离学校越来越近，同路的学生多了起来，大家都统一穿着白红校服，三三俩俩，有说有笑。
李明曦孤单一人，她垂着脑袋，似乎在思考什么，就这样她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校门口。
早上丽城一中校门口，人声鼎沸，四处涌过来的学生把校门堵得水泄不通，门口有几个值日老师和学生在检查学生证。
李明曦远远就瞥见了一张让人心悸的脸，王柳，那个和朱筠长得像的远房表姐。
她站在那里，目光似乎在搜寻什么。
李明曦不太乐意见到她，她想了想，决定从另一侧进门。
“曦姐！”没等她走进门，肩膀上就搭过来一只手。
李明曦一激灵，回过头，发现是同桌黄雨婷。
“怎么啦？”李明曦语气温和，不咸不淡。
“出大事啦，”黄雨婷四下看了一眼，顺势揽过李明曦的肩膀往前走，“你听说了吗？”
“什么大事？”李明曦扶了扶眼镜，一脸茫然。
“你周末没看一中贴吧啊？”黄雨婷诧异。
李明曦双手握着书包肩带，摇了摇头说：“没看。”
“你真是双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你不知道有人在贴吧里发了帖子吗？”
“不知道。”李明曦向来对这些事不感兴趣。
黄雨婷见李明曦这么冷淡，叹了口气说：“算了，直接告诉你吧，有人在贴吧里说你是杀死朱筠的凶手。”
“啊……”李明曦惊呆。
“你看你也吓傻了吧，”黄雨婷气得直摇头，“那个发帖子的人说你是为了换命，才杀了朱筠。你说他无聊不无聊啊？你怎么可能杀朱筠换命呢？虽然我这么说有点难听，但她的命跟你相比……有什么值得换的。”
李明曦动了动嘴，没出声。
“你觉得这是谁发的帖子？是不是学校有什么人嫉妒你啊？”
“我不知道啊，我平时没惹到什么人啊。”李明曦很无辜。
“是啊，你就光读书吃饭拉屎，也没干什么别的。”黄雨婷对此表示认同。
“李明曦——”两人闲聊之际，有人又叫李明曦的名字。
糟了，好像是王柳。
李明曦转过头，对站在一旁的王柳笑了笑。
“王老师……有什么事？”
“没什么事，就想问问你，周末过得怎么样？”王柳留意着李明曦的神色。
李明曦微微蹙了蹙眉，回答道：“挺好的啊。”
“看到那些帖子了没？”
李明曦摇了摇头：“我没看到，是刚刚听黄雨婷说才知道的，老师你看了？”
“看了。”贴子里那些内容，浮现在王柳的脑海之中，结合眼前的李明曦，她的内心产生了一丝微妙的感觉，不过她也不能因为
网上的传言就为难李明曦，”快上课了，你们赶紧去教室吧。”
李明曦点了点头，和黄雨婷往教学楼的方向走去。
这一上午，李明曦很快就从周围同学的口中拼凑出了周末贴吧事件的真相。她听完后，一向平静的脸都变成了焦虑的形状。
“你们相信网上说的吗？”她沉着脸，急切地问坐在周边的几个同学。
“那怎么可能啊！这肯定有人在瞎编！”徐美玲一边吃零食一边嘟囔，“你跟她又没有仇，为什么要杀她啊？”
“就是就是。”有人附和。
“我看就是有人嫉妒你，想通过这种手段，影响你的学习成绩。”黄雨婷煞有介事地分析道。
“那能是谁？江与洲？你上次考试和他就差一分了，他怕你超过他。”徐美玲说。
李明曦摇了摇头，她可不觉得是江与洲，江与洲这个人是个比她还呆的书呆子，特别一丝不苟，但到底是谁发的那些帖子，她心里也没数。
朱筠已经死了。
人死如灯灭，连她那些似是而非的过往都伴随着烟消云散。
李明曦决定不理会这些传言。
但事与愿违，这一天李明曦过得很不平静，无论她走到哪里，都有人来问朱筠的事是不是跟她有关。
有的人是旁敲侧击，而有的人是直接问她是不是杀死朱筠的凶手。
连班主任杜宇峰也把她叫到办公室询问了了一番，不过他的重点是让李明曦把心思放在学习上，不要被网络上的流言蜚语影响。
下晚自习后，李明曦才感觉如释重负，她像往常一样跟同学道了别，一个人回家。
天已经黑了，天一黑，寒冷就会加剧，手上的冻疮就更加疼和痒。
李明曦和同学道别后，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脚步，走到家附近的一个岔路口，红灯亮了，她思考了几秒钟，改变了方向，往一团漆黑的东门农贸市场走去。
这个时候的农贸市场，大多数店铺都已经打烊，只有少数几个店里还亮着灯，里面传来谈话声和电视机的声音。
李明曦脚步轻快，像幽灵一样在农贸市场移动。
没多久，她就走到一个配钥匙的摊位前。
摊位被包裹得严严实实，桌上甚至有不少纸皮垃圾，显然已经有一段时间没营业了。
李明曦左看看右看看，又低下头找了一会儿，没发现什么异常，又赶紧起身准备离开。
她脚步很快，就在她走到要出的拐角处时，背后传来一个非常低的喊声。
“李老二，噗嗞——”
李明曦吓了一跳，她回过头，吓得差点没从原地弹起来。
“哎，你装什么装啊？”一个高大的人影从黑暗中走了过来，就着昏暗的路灯光芒，李明曦看清了他的脸。
居然是刘超？班上那个体育生。
“你……你怎么在这儿？”李明曦往后退了几步。
“我跟着你来的啊，我还想问你，你怎么在这儿呢？”刘超歪歪扭扭地站着，一双眼睛在李明曦身上打量，“网上都说，你和朱筠的死有关，你还在这种时候跑到她爸的摊子这里来，想干什么啊？”
“我只是刚好路过。”李明曦辩解道。
“哦……”刘超笑眯眯，“我听你到处跟人说，你和朱筠不来往很久了。”
“……是啊，怎么了？”李明曦反问。
“你就胡说吧。我寒假的时候，明明看见你和她在步行街那个拐角处聊天。”
“你……你胡说什么？”
刘超嫌弃地撇了撇嘴，又说：“要不是网上那个人说，我还真没把这两件事联系起来，现在看你这些动静，朱筠她该不会真是你弄死的吧？”
“不是。”李明曦气红了脸。
“不承认不要紧，我跟学校、公安局说去，说不定还能捞个举报有功。”刘超笑嘻嘻地转身要走。
“你等一下。”李明曦急忙叫住刘超。
刘超停下脚步，得意地回过头，却发现李明曦手中多了一个东西。
“你……”刘超大吃一惊，“你偷我的东西？”
“什么偷，你自己掉出来的。”李明曦一改往日温和平静的神色，只是冷冷地注视着刘超，“Methylphenidate，中文名叫哌甲
酯，是一种中枢神经系统兴奋剂，利他林的主要成分，服用利他林，会让人精神亢奋，可以提升反应速度和成绩，你是不是一直都在吃这种药？”
“你他妈还给我！”刘超瞬间变了脸。
“你急什么，就这么怕成绩被取消吗？”李明曦声音低沉，“你别以为就你看到我了，速点网吧，你整个寒假都跑那儿去上网，我也看到你了。”
刘超的表情顿时扭曲。
李明曦见状赶紧说道：“我们可以做个交易，我不把你的事情说出去，你也别把我和朱筠见过面的事情说出去。”
刘超目光一愣，明白了李明曦的意思，他冷笑道：“所以你真的跟朱筠的死有关？”
“她的死跟我没关系，你作弊也跟我没关系。我只想好好学习，考上好大学，只要你不把这件事说出去，我们就相安无事，但如果你非要说，我们就鱼死网破。”
刘超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种局面，他本来只是跟过来，想看看李明曦到底在忙活什么，没想到这个书呆子居然有这么阴毒的一面。
这家伙该不会有人格分裂吧？难道是变态？
“行行行，谁她妈乐意管你们这些破事啊，不说就不说，把药还我。”
“会还给你的，但不是现在，”李明曦顺手把药塞进口袋里，“关于你的举报信我早写好了，但凡有点异常，我就会把信寄到市里去。还有，以后别叫我李老二，我不喜欢这个称呼。”
“妈的，你精神病啊！”刘超踢了墙壁一脚，。
“我的确是精神病，所以你最好别惹我。”李明曦说。
刘超皱了皱眉，骂骂咧咧地走了。
李明曦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又看了那个破败的摊位一眼，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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