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光线一明一暗，召虞侧过身，越言舟跟在她身后将光亮挡了个大半，偏偏对方还无知无觉紧随其后。
又往前走了几步，实在看不清了，她才问：“你很害怕吗？”
“什么？”越言舟似是没听清，也往前走了一步。
召虞：“……”
她抛出一张月照符点燃，柔和的蓝白光芒将洞中的黑暗驱散。
他们离得很近，近到召虞能清楚地看见，在蓝白光下越言舟那双漂亮的琥珀色眼瞳。
兴许是刚才在黑暗中，对方失了方向，不然他定不会离得这样近。
召虞还以为又能听到他说：什么男女授受不亲啊之类。结果越言舟只是平静地移开视线，转而观察起山洞来。
奇怪。
她同逛夜市般，随意地在山洞中走一圈。
坑坑洼洼的洞里其实没什么好看，空间不深，除了灰色的岩石、腐烂的落叶、攀爬的蜈蚣，便再没有其他。
“这里又没有妖怪，有什么好看的？”
越言舟抬手，剑柄在洞壁上敲几下：“你怎得知道此地无妖？”
沉闷的敲击声在山洞中回响。
“我可是剑灵！什么妖怪能逃过我的眼睛？何况刚才那人的故事正如我所说有疑点，你不是也察觉不对才跟我进来。”召虞道。
几个月的相处，他在想什么也能猜到一些。
越言舟笑道：“那个仆从确实有问题，附城城主许是有自己的考量。既然此地安全，先出去吧。”
“等等！”
眼珠左右一转想到了好点子，召虞突然“啊”了一声。
洞外王二麻询问声传来：“怎么了？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召虞朝越言舟做了个不要说话的手势。
越言舟不明白她意欲何为，递出一个疑惑的眼神，没有开口。
一直无人回应，外头的王二麻倍感焦急，又唤了两声：“越兄！虞姑娘！”
其他人面面相觑，莫不是……出事儿了？
王二麻提起剑就要往山洞里冲，一旁同宗的女修拉住：“你做什么？现在进去只能一起送死！”
“管不了那么多了，越兄与我有恩，我做不到见死不救！”
语罢，他头也不回地走进洞里。
那同宗的女修死死皱着眉头，最后咬着牙转身对另一名修士道：“你且在这里候着，若里面真有情况，我便会给你打信号，你届时立即通知宗内前来相助！”
“是！”
一直满脸高深莫测的寻芳道长眉头微动，也跟了上去。
原以为进去会有一场激斗，没成想发出惨叫的人，此刻还好端端地站在那儿。再一看，方才所说厉害残暴的大妖也不见踪影。
王二麻仍在警惕：“妖物呢？怎么什么也没有？”
召虞双手抱胸：“是什么也没有啊。”
紧随王二麻进来的天阳宗女修一听此言，瞪大双眼：“那你刚才叫唤什么？！”
“看到一条蜈蚣，心中害怕自然就叫出来了。”召虞嘴上说着害怕，面上却冷静，“怎么，还不允许别人叫？”
“你这人怎么这样！”
召虞古怪随性，有时一句话真假掺半，叫人难辨。
但她若为人做了一件事情，必得让对方知道才行，于是等到他们无言以对后，才昂着头道：“我可是在帮你们，不谢。”
天阳宗女修早就看她不顺眼，闻言撸起袖子：“你耍我们，反倒还要我们谢谢你？！”
召虞怎会怕她？拎着剑就要走上前，却被越言舟拉住。
只见他压低眉眼看向她，微微摇头。
“陆瑶师妹，我想虞姑娘应当是发现了什么，不然不会故意让我们进来。”王二麻劝道。
陆瑶冷哼。
身后传来浑厚有力的笑声：“无事最好，无事最好！”
原是那寻芳道长，他单手摸须，脚步轻捷：“不知小友有何发现？说出来我们一起参谋参谋。”
此人眼神飘忽，不晓得在打什么主意。
越言舟淡漠一笑：“现下还不能肯定，等明天比试后我自会跟你们解释，抱歉。”
寻芳道长摆手，表示无碍。
月照符支撑不了多久，光芒此时暗了不少。
召虞看了眼左边，又看了眼右边，不明白他们在打什么哑谜，不耐烦地扯着越言舟的衣袖往山洞外走。
这里黑不隆冬的，烦死了！
临到走出洞口时，她瞧洞外那群人都围上来看热闹，于是捂住胸口咳嗽几声，装模作样地说：“里面的妖怪实在厉害，但都被我……”
余光瞥见越言舟在看她，便改口，“被我们解决了。”
陆瑶站在她身后，不由冷哼。
召虞侧过脸，阴恻恻警告：“你喉咙不舒服？”
王二麻低头闷笑。
其余人虽和他们没任何交情，但也不想无端又失踪几人，当中的一名女修拿出一粒丹药：“此乃药医谷的丹药，可疗愈心脉受损。”
召虞盯着眼前那粒丹药，随即又移开视线：“我不需要。”
“这……”
女修有些不明就里，但见一直跟在少女身后的高大青年弯腰在对方耳畔说了句什么，少女垂眸不语。
微风将二人的发丝缠绕在一起，难舍难分。
那头，召虞眼睁睁看着那女修脸颊由白变粉，不知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召虞：“……”
她不满地抱着黑剑，方才越言舟只说了三个字：别闹了。
呵，若真闹起来，便只会是尸横遍野，寸草不生！她不过是看这些人无聊至极，好玩罢了。
不明情况的其他人在越言舟口中得知，山洞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那仆从。
可附城城主为何要这样做？
他们商讨无果后，只能回到客栈。还未进入客栈，一股浓郁的饭菜香先飘进众人鼻子里。
“好香！什么味道？”
“好像是从客栈里传出来的，去看看！”
金黄的香煎鱼染着鲜亮的油光，红色汤汁顺着猪蹄淌下，精致漂亮的点心堆叠成一座小山。
“小山”后，何启元架着一条腿，坐在凳子上嗑瓜子儿，那架势好不潇洒自在。
听见有人进来，他连忙坐起身，在一众人里头一眼就看见了召虞。
召虞刚踏入客栈，就被何启元拉着坐下，他掌心朝上双手大张，自得不已：“这些都是我特意为你……你们准备的，可喜欢？”
满满几大桌的饭菜形成一个小小的宴席，召虞扫视几眼谈不上喜欢。
人食五谷，在座的虽都是修炼者，但大多捉妖师都还未辟谷，道了谢便毫不客气地坐下。
剑灵吸收日月精华，天生的灵体，本就不需要进食，先前尝的那几块糕点，只是召虞觉得漂亮好玩罢了。
是以在何启元用公筷夹了一片鱼肉给她的时候，她没有接。
“我不吃这些东西。”
何启元没有强求，只以为她是不饿。放下筷子，他悄悄将凳子往召虞那边挪了挪。
“听你师兄唤你召虞，我……”他脸颊微红，“可以唤你小虞吗？”
小鱼？听起来一点都不厉害！
召虞稍稍嫌弃这个名字，但想到还要利用他，无所谓地闭上眼睛：“随你吧。”
一张食桌只能坐下四人，越言舟被王二麻拉着一起坐下，同桌的还有天阳宗另外两名修士。
陆瑶对越言舟颔首，就算是打过招呼了。
大堂细碎的交谈声不断，王二麻端坐于凳上，他早就因山洞里的事情憋了一路的话。
依他看，城主搞这么一出，兴许和伤人的妖物有关。趁现下妖物还未出来作乱，该是尽早和越言舟商量对策才是。
“城中妖物恐怕不简单，来此前我们便备下了几张伏妖网，或许可以用到！”王二麻表情严肃，转而问，“越兄，可有什么想法？”
越言舟垂眸复又抬眸：“你们进城这般久都未曾见过妖物的庐山真面，说明它们很谨慎，首要是将它们引出来。”
闻言，王二麻和陆瑶对视一眼。
要想引蛇出洞，自然得投其所好。可他们连是什么妖都不清楚，更遑论知晓它们的习性、癖好。
正当他们一筹莫展之际，隔壁桌陡然提高嗓门：“小虞你才来不熟悉，我们城中有许多好玩的地方，到时候可以带你去转转。”
王二麻循声望去，就见城主那小儿子正夸大其词地描述城中景色，那模样，真真像极了开屏孔雀。
他随口说道：“何公子同虞姑娘似乎聊得很开心。”
越言舟不语，提起茶壶给自己添了杯茶，他的指腹压着杯口轻轻摩挲，低眉思索间端起茶杯呷了口。
这是新上的，茶水还滚烫。
他轻抿被烫得发麻的嘴唇，眼底闪过一丝郁气。
王二麻回过头：“附城人久居城中，倒是可以问问他们。”
越言舟颔首表示赞同，问：“失踪的二人修为如何？”
王二麻想了想：“尚可。”
他与那二人只是打过几次照面的点头之交，说不上多了解。若是问他们二人去过哪里，吃过什么，恐怕就连在场的其他人也说不上来。
好在越言舟没有再问其他。
王二麻见他面露思忖不知在想什么，便没有再开口。
他正打算举筷夹菜，忽听越言舟深吸一口气，不轻不重地搁下手中茶杯。
王二麻暗道：越兄莫非还在为妖物一事烦闷？
“小虞你口渴不渴？我给你倒杯茶！”
王二麻又暗道：何公子也是位妙人，竟能同虞姑娘聊这么久。
倏地就见越言舟站起身走到何启元和召虞之间，微微一笑：“抱歉，那桌茶水凉透了，能否借一壶？”
越言舟生得高大，站在他们二人中间难免拥挤，何启元不得已又将凳子移了回去。
王二麻手里提着沉甸甸冒着热气的茶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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