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张琦和温子渝去徐汇体校约见培训负责人。近几年上海大师赛的球童都是由徐汇体校输送，小队员们需要训练4天后再去赛场支持。
一切顺利，温子渝心满意足。
去往机场的路上，她异常兴奋：“我准备上报网球教育基金提案了。”
张琦递给她一杯冰美式：“能行吗？最近大凉山拳击俱乐部的事闹得沸沸扬扬，你还是谨慎点。”
“李景然真的很棒。”温子渝毫不吝惜夸赞。
张琦嘴角微微一翘：“你呀，就喜欢费力不讨好。大师赛你一起来，到时叫我。”
温子渝点头，犹豫几秒又问：“琦琦，你知道张教练后来去哪里了吗？”
“他在上海体育局。怎么了，忽然想起他来？”张琦趁着红灯间隙偷瞟她一眼。
“没什么。”
一路飞驰，温子渝赶上了飞机，立刻给光头王报喜，“搞定”。
那人正在办公室里嘬茶，“吸溜”一声，好茶烫口。
周一开完例会，老师们纷纷散去，温子渝一路跟随光头王到办公室：“部长，再战？”
她手上拿着一份刚打印好还热乎的提案材料，细眉毛一挑怂恿王头王。
“温老师，你先坐。”光头王赶紧斟茶，推到她面前。
“喂，我都说好四个人下周一起去上海，你也要说话算话。”
温子渝昨晚在家疯狂润色了几遍提案内容，把张琦给的内部参考资料也都一一补充。
王部长面露难色，搓搓他的大脑门儿：“温老师，我跟你说实话，这个事情难办，上次我就看明白了。”
温子渝头一歪：“就是难办才要你帮忙，有奖算你的，有事算我的嘛。”
说完她环视办公室四周墙面，好几张红白相间的获奖证书闪闪发光，她冲光头王扬了扬下巴。
难搞，光头王看着她欲言又止。两人静坐几分钟，温子渝喝了三杯茶。
“温老师，那就再试一试，再试一次。”老头妥协。
刘洪敏一如既往人精式客套：“好的好的王部长、温老师，提案我上次就看过，很好很好，很有想法。体育局开会时我打听过，他们也没精力搞，基金着东西又太新，风险太大，先不搞起。”
光头王见状，冲温子渝使了个眼色，微微摇头。
哪知这位小温老师根本不睬他，径直越过光头王：“刘校长，我和上海网协交流过了，国内已经有试点，效果也很不错。我们学校本来就是示范教育合作主力，这个网球基金...”
刘洪敏满脸堆笑：“温老师，我知道知道，你说的我都知道。等下我开会先，开完再跟你们详谈。”
铁牛入海。一样的说辞，一样地丢进桌下文件筐。
“你说他，你说...”温子渝边走边指着楼道电灯泡，“什么屁会！”
光头王赶紧拦上去：“哎呀小温老师，你不要乱说。”
回办公室大眼瞪小眼，温子渝气不打一处来：“你就是故意的吧，明知道这事成不了还骗我去上海。”
“哎呀温老师，你真的冤枉好人了，哎呀呀。”光头王又斟一杯绝世普洱。
他一脸语重心长：“饮茶，饮茶先。我劝你啰，搞不来就先不搞嘛。我知道那个李景然，你先从示范项目拨款里搞点费用，先出去比赛，事后补下发票就好。”
“啊？”温子渝愣住，“王部长，示范项目拨款是专款专用。哪里有明目，你在讲神马？”
话音未落，她脑内灵光一闪。啧，不对劲。
三年前她入职时网球示范项目已启动，政府和体育局联合拨款陆续到位，合计5年，每年约200万，佛山财政还是有钱。
这两年硬件设施并无更新，主要是教学设备和对外交流花费。大部分学员装备自备也无需支出，每年至少节省100万专项款。她一直负责写周期报告，从财务给的数据看每年几乎都刚好花完、所剩无几。
“部长我还有事，先走。”温子渝突然起身告辞。
光头王看她眉头紧锁，追出来说：“温子渝老师，”他特意把她的大名叫了一遍，“不要执着这个事情，好吧。”
温子渝淡淡地“哦”了一声。
光头王转身回办公室，立刻拨电话给王朝一。他手心里全是汗。
踏入深秋，佛山感知不明，顶多就下几场雨。
傍晚温子渝回到家，开始翻腾之前谭姐发的项目拨款资料。
谭姐是学校财务处的会计，每月、每季度她都会把项目拨款使用情况发给王朝一和温子渝，用于汇总汇报材料。
温子渝大部分精力放在训练上，很少关注网球部的财务数据。王朝一看过项目支出没问题后，她就负责整合周期报告。今天看光头王神神秘秘、欲言又止，又说到可以用发票补专款支出，温子渝立刻察觉到蛛丝马迹。
感谢华兰这些年耳濡目染，作为美迪集团高管，华兰掌管大中华区家电业务板块，温子渝经常听她开会，渐渐熟悉了销售、采购的基本常识。
两次提案被拒，她又不傻，这里肯定有什么不能说的理由。
谭姐整理的资料很清晰，财务人的细致严谨让查阅工作十分高效。温子渝找到几份工程合同，发现是从前年开始签约的，内容大多是场地铺设、场网更换等。另有教学设备采购，比如正常上课的网球、球拍、训练器材等。
温子渝仔细回忆，近两年来网球场没有铺设新场地，这工程施工合同又是怎么来的。她又拿起来翻了翻，发现合同金额都不大，2-20万不等，有几家供应商都是佛山本地的，在网上搜索结果是个体户。啧，有意思。
隔天温子渝刚到办公室，直奔王朝一跟前：“王老师，网球部的教学设备清单发我一份。”
王朝一被她问得措手不及，运动水壶差点脱手：“有，有，稍等我整理下发你。”
“这还要整理？资产卡片不都直接录入系统吗，导出表格就好啰。”
时间忽然停滞，墙上的挂钟此刻爆发出阵阵轰鸣，“嘀嗒”、“嘀嗒”，王朝一脸上陡然风云变幻，两人目光交错，他急忙闪避。
温子渝嘴角藏起一丝暗笑：“王老师，那你整理好发我哦。”王朝一啊王朝一，你说谎都不会说。
走到网球场时，陈泽清早已等在门口。温子渝低头看手表，刚好八点钟。
她推着网球筐边走边想，脑子里全是昨天翻看的一堆采购合同。
“想什么呢？”陈泽清抬手在她面前晃晃。
温子渝一抬头，又撞上那双清澈无辜大眼睛，心里猛地一陷，这人真是故意的。陈泽清今天穿一套蓝白色的训练服，清清爽爽似酷暑里的一杯咸柠七，让人忍不住想畅饮一杯。
她回过神，眼光从陈泽清的马尾扫过去，又想起那晚在车库耳后呼出的气息，更觉一阵酷热。
“好热。”温子渝没接她话茬。
陈泽清递过来什么东西：“你喝这个吗？”
温子渝抬头看，原来是“珍珍”，广东本地一种饮料。她喜欢喝甜水，以前在总局训练基地里没有，春节一回家总偷偷买来喝，尤其喜欢荔枝味。
那年两人一起逛花市，陈泽清问：“好甜，你喜欢喝这个？”
温子渝贴过来啜一口甜水，悄悄在她耳朵边说：“这样亲你时是甜的。”
那时候，陈泽清总忍不住想吻她。
“这个太甜。”温子渝伸手接过，指尖相触快速收回。她看到陈泽清右手中指贴着医用胶带，又问“怎么弄的？”
“不小心划了一下。”
温子渝抿抿嘴唇，言语分外尴尬：“那天其实...”
“又这样。”陈泽清抽回手，声音冷掉几度，“很没意思。”
“话说清楚，就当...我们就当普通朋友，不要揪着以前的事不放。”温子渝长吁口气，避开她的眼光：“不提那些了，可以吗？”
简短的几个字像肥皂泡从她嘴巴里轻轻地吐出，在太阳下五彩斑斓，“嘭”、“嘭”纷纷炸裂。
“行。那你也别做一些奇怪的举动，让人误会。”陈泽清愤恨不已。
又下雨了。好烦，佛山总下阵雨。
温子渝想起那次在暴雨中开车，路上行人甚少，车窗玻璃被雨浇得朦胧一片，雨刮器一下一下刷不开清晰的街景，头顶“噼啪”声不绝于耳。
她把电台声音放到最大，深呼吸一口朝着绿灯开过去。开过去其实就没什么，别人开得慢我可以开很快，开得足够快大雨就追不上，跑得足够快连难过这种情绪都会被远远甩在身后。
“好。”她低头推起网球车往球场去。
陈泽清在后面负气喊到：“那也别说让人误会的话！”
“好！”温子渝无奈地笑，收起眼角两滴隐晦的泪。
那又怎样，你前面有更大世界，我已是微不足道一颗尘灰。
-----碎碎念-----
有时候温子渝这个人说话，真是让人眼前一黑又一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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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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