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去哪了?”陈泽清走近一步。
张琦本不擅长撒谎,眼看陈泽清凑上来,她倒先急得满头大汗:“那,那个...”
“算了。”陈泽清假意要走,余光偷瞟着她。
“哎,等下...”张琦转身拉住她。
听完张琦一番解释,陈泽清才知道温子渝一直没有从训练的焦虑中缓解,甚至到了频繁去心理咨询室的程度。
“你有没有告诉教练?”她忍不住问张琦。
看张琦沉默地摇摇头,她不由倒吸一口凉气。你真行啊,温子渝。
一路走出宿舍,室外大风呼啸。她走在傍晚擦黑的路上,两侧的太阳能路灯陆陆续续亮起。
远远地有一个人影儿,她看清来人后小跑起来,呼出一连串的白气。
“走吧。”陈泽清只说了两个字,走到温子渝身边与她并排着,深深地看她一眼。
温子渝穿着大一号的黑色羽绒服晃晃荡荡,鼻尖被冻得通红,一头长发被大风吹得堪比金毛狮王。她眼神复杂看不出情绪,沉默地盯着陈泽清看了许久才低下头,“嗯。”
两人默契地一路无话。
快到宿舍楼大门时,走在前面的陈泽清突然开口:“一起去泰国打比赛好吗?”
温子渝猛然抬头,眼眶里噙住两滴泪。她动了动嘴,终于还是没回答她,径直走了。
一模一样。
2016年的温子渝选择沉默,2023年的她仍然选择沉默。
——
遥远的湖光山色和沉默的黑夜混为一谈,陈泽清被深夜冷风吹得打了个激灵。
空调出风口徐徐吹来冷风,客厅的灯已自动熄灭,空气里还残存一丝清甜荔枝味。
墙上时钟显示已12点半,她看见隔壁房间的灯光从门缝下漏出来,忍不住皱了皱眉,随手拽了条毯子靠在沙发上眯着。
突然,房门“咔哒”一声开了条缝,横过来一束暖黄色的光。
沙发上的人惊醒。温子渝没看见她躺在沙发上,自顾自走去洗手间。
陈泽清听到洗手间里传来“嘶”的一声,立刻弹起来,忘记给她拆胶带了!她故意弄出很大脚步声,怕自己一推门吓到她。
“我进来了。”也不等温子渝答她就推门进来,果然看见她对着镜子在扯胶带。
“你别动,我好像贴太多层了。”陈泽清走过去,“有点疼吧。”
她边说边按住包扎带小心翼翼地揭起防水胶带的边角:“你心情好点了?”
“哦,你看到没?”
伤口扯得有点痛,温子渝一直低着头咬着嘴巴,听到她自说自话才抬起头:“看什么?”
“好多球迷送我达菲,我都放在隔壁房间里。”她一副得意洋洋的口气,“我还买了好多雪莉玫。”
隔壁房间有一只靠墙的三角玻璃柜子,里面放满了大大小小的达菲和雪利玫玩偶,甚至还有钥匙链、发圈,塞得满满当当,温子渝刚才一进去就看见了。
陈泽清把她的衣服放下来,拍了拍她肩膀:“你记得我们去泰国比赛那次吗?你送我第一只。那次你打了三场球,我现在还记得。”
温子渝脸上浮现一抹浅浅的笑。
她看着镜子里的温子渝,才发觉已错过了她太多时间,隐隐明白了她的抗拒和疏远从何而来。
“你明天不训练吗?”温子渝冷不丁问。
陈泽清心率飙升,洗手间里浓度又要爆了:“练的,不过我有点睡不着了。”
温子渝疑惑地盯着她:“怎么?”
“......”
镜子里陈泽清的表情逐渐暧昧起来,温子渝一瞥转身就走。
拉拉扯扯。
“为什么要停...”
“啪!”温子渝大力扇过来一巴掌,抬手时腰间失守,被她一把揽过。
“继续吗...我闭嘴...我不问,反正你什么都不说。”陈泽清深陷在她的肩窝,喘息交错再度紊乱。
“你有生理需求可以去找女朋友,用不着欺负我一个伤员。”温子渝推开她,背靠着镜子倚在洗手台,“不要过来,你已经涉嫌性骚扰了。”
“那你刚才也...骚扰我了。”陈泽清突然反应过来她话里话外的意思,“我没女朋友,人家把我甩了,现在是前女友。”
温子渝一歪头不屑地笑了一声:“薄荷小姐前女友吗?”
什么薄荷小姐?陈泽清脑子一懵:“薄荷什么?薄荷...”
温子渝趁她不备闪身出去,再度出逃。
“不是,什么薄荷...”她再度疑问。
“你是说...我的肌贴?”陈泽清嘀嘀咕咕,跑到卧室里拿出来一卷肌贴使劲闻了闻,嗯确实有点薄荷味。
温子渝把客房的门一锁,背靠着门暗笑。
“你吃醋了?”此重大发现突然让陈泽清重拾自信,她拿来沙发垫靠着客房门坐下,“温子渝,你别装了。”
“懒得理你,我要睡了。”温子渝的影子还在门缝下。
陈泽清言语间兴奋了几度:“随便你。”
“你记不记得16年去集训前,我去找你。当时我知道你去找王医生,但我没问,你也没说。我知道你这个人有点闷闷的,什么都要藏在心里。”
“我跟你可不一样,我有好多话想跟你说,恨不得说三天三夜。这几年我真的经历了好多事,我知道你也是。你不说就算了,反正有一天我也会知道,你的事情我总是都知道。”
“对了,现在我真的很强。这三年虽然有疫情,但我一直在国外打积分赛,我排名你都看到了哦,你肯定看了,你也开心对吧。”
“子渝,我知道你有很多事没跟我说,你要是觉得放在心里比较好过,那就放着吧。不过你别不理我就行。”
“这几年其实我一直在想,如果以后见不到你,我会不会爱上别的人,可能吧,毕竟我很害怕孤单,你也知道。可是那天我再见到你才明白,我根本没办法喜欢别人,我只喜欢你,这怎么办。”
“对了,Eman说明年我必须复赛专注打积分,你觉得我能打进20吗,上个月我刚打赢了艾拉,她之前的排名是22。”
“我经常想如果你在就好了,像以前我们打比赛一样,我想跟你一起赢。”
门那侧,人心又被搅动,贪念欣欣向荣。
“我...”她继续得巴得巴。
温子渝顶着一头乱发,“唰”地拉开门:“你是故意的吧?我明天还要上课。”
陈泽清一下没靠稳,歪在地上:“我就知道你没睡。”
“我拜托你,你像黑白无常一样站在门口念咒,我能睡?”温子渝眉间染着淡淡的烦。
“你听见了吗?我没有别人,我只有你。”陈泽清着急解释,“再给我一次机会,重新开始。”
她还是死缠烂打,跟以前的套路如出一辙。
温子渝盯着她凌乱的头发,泛红的眼角,止不住心酸泛滥。
陈泽清,你不知道,你想我的时候,我也在想念你。我想你想过一千多个日日夜夜,我比你更有想念的发言权。
只不过我已用尽力气才消化了过去的一切,在如今的平静生活里苟延残喘。你不要在门外拼命地敲,就让我继续维持小心翼翼建立起的生态平衡好吗。
爱情不是必需品,无爱也可生存。没有真爱并不悲伤,我也不喜欢三角梅。
我是叛逃者。
沉默良久,温子渝终于开口:“还是做普通朋友吧,今天是我冒失了。”
陈泽清的努力化为泡影。她终于意识到,得到爱不容易,而失去爱更难。
“那,普通朋友,我有个问题。”陈泽清脸色突变,眼里布满阴云。
温子渝看见那副熟悉的眼神,忍不住心慌低头:“什么?”
“你有好点吗?我是说你...你状况有没有好一些。”
“陈泽清!你总追着问,我告诉过你我没事,我已经好了。”温子渝听她追问,刺猬上身再度炸毛。
“好了?那你还吃药?”她眉头皱得不像样,手里举着一板“怡诺思”胶囊晃了晃,“集训时你就在吃,比赛张教申报药品清单我也看到过。”
陈泽清抓着她的肩膀,眼里恨不得喷出一团火,炙烤得人不敢睁眼:“你到底有没有好一点?”
温子渝一把夺过来:“不要乱翻别人东西!”她的指尖微微发抖,“这是我的私事。”
“私事?它掉在副驾夹缝里,”陈泽清忍不住嘲讽,“既然是私事,你还是藏好别被人发现了。”
“不用你管。”温子渝满脸涨红,死死地攥着那板橙色胶囊。
她的手指被板壳的边缘划破,慢慢渗出一道细细的血线。
陈泽清愣住,哑然失笑。
我也宁愿从没有遇见过你。如此一来,七年前我根本不会多看你一眼,也不会发现你的骄傲,你的惊慌,你的脆弱,你的坚强,更不会发现你的一切秘密。而如今,这都是私事。
七是个很特别的数字。上帝创世七天,佛教有七级浮屠,纸张对折的极限是七次,人类短时记忆上限是7 /-2个信息单元。我爱你的时间,刚好七年。
如果时间可以倒退,我愿意退回到七年前,用这七年间受过的所有伤痛换算到那一刻冬天。
重新相遇吧。
抵达青岛,大雪纷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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