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子渝吃饭吃得正香,突然被华兰一句“不许谈恋爱”重击,瞬间味同嚼蜡。
“妈,可以先吃饭嘛?你知不知道我以前胃不好,跟你吃饭总说话有关系,一吃饭你就说话,就不能吃完饭再说吗?
医生说了,吃饭的时候说让人不开心的事情会影响消化。
我来国家队以后,胃病都好了。”
华兰诧异地盯着她,她几时这么能呛人了。
“得啦,”温成山赶紧按住华兰,话锋一转,“你看她这样在这里肯定不会被欺负,这下放心了吧。”不然这顿饭真是吃不下去。
温子渝似乎输出还不过瘾,又说:“哦对,爸妈你们再待两天吧,这样陈...广东体育局的领导正好要见你们,他明天就到。”
温成山和华兰面面相觑,一时反应不过来说什么。
再想多说几句,温子渝已经站起身来:“我吃好了,你们慢慢吃吧。”
温成山追上去:“仔仔,记得接爸爸电话。”
“好。”她背着身子摆摆手。人还没走出餐厅大门,眼泪已先流出来。
真系好烦,今天可是中秋节。
回到宿舍,陈泽清早早等着。
温子渝兴致不高,见她在门口随口问:“你怎么在这,张琦呢?”
她一进门就摊在椅子上发呆,白色运动衣领处沾了一粒米。从闷热的室外走进来时,额头上的汗还未消,碎发粘成一缕缕,看着又狼狈又好笑。
“她跟王楚雨去逛街,晚点回来。”陈泽清走过去给她划拉几下头发,“你看起来不开心,你妈还是不同意?”
“同意的。”她小声说,“陈泽清,抱抱我吧。”
陈泽清吓了一跳,随即拉起她紧紧抱住。温子渝好像一下子没了精神,垂头丧气搭在人肩头,可见聊得并不顺利。
与此同时,陈泽清心里却又很矛盾地感到开心。她们在一起这么久,温子渝第一次主动向她伸出手,想求得安慰。
温子渝之前总是不喜欢她贴上来,也不喜欢拥抱,一度让陈泽清陷入迷茫。
她应该是喜欢我的,从她绯红的脸颊,欣喜的眼睛,从她滚烫的皮肤和她的愉悦,她能感受到温子渝是喜欢她的。
只是偶尔,很少的偶尔,陈泽清会陷入自我怀疑,她怎么从来不主动。
她从来不会展示脆弱。
此刻,这个死傲娇跟我要抱抱,向我展示她的脆弱,她在乎我,依赖我。陈泽清的单线程大脑立刻作出直白的判断,倒也没差。
哎呀,松了一口气。
很多个夜晚陈泽清辗转反侧,想到那人白天一颦一笑也足够分析很久,她试图从那些细微的表现里获得一些肯定,关于温子渝喜欢她的肯定,很少。
一度她觉得路雨鸣好烦,每次她都觉得温子渝脸上的笑都是有一半给路雨鸣看的,令她嫉妒得要死。每次路小雨这样那样贴上去,陈泽清都恨不得把她从温子渝身上揭下来。
是不是对温子渝有太多的占有欲?陈泽清认真地反思。不,就是要占有!
根据人类对爱情的浅显理解,爱具有唯一性和排他性。她相信温子渝对自己也是这样的,她唯一对自己展示脆弱,她不会跟任何人这样亲密索求,她就是爱我。
好自信的一种逻辑,也很自洽。
天色渐晚,窗外的晚霞慢慢从红色到酒红,到粉色,到深灰,最后挂上一袭蓝色丝绒。
两个人在夏日静谧的夜,相拥了很久很久。
陈泽清第一次发现,原来爱一个人这么幸福,光抱着她就很幸福。
她因我的存在而感到安慰,她因我而有勇气再度生出精神和信心,这是属于人类更高一级的喜悦。
那,我们一直相爱吧。
第二天,真正的战场才刚开始。
陈有元一下飞机就赶到体育总局,和网球队总教练一行人等就“体制 职业混合培养计划”提案进行了分享交流,总教练茅塞顿开。陈有元来不及当面告诉女儿,直接打电话与她分享好消息。
“老爸,昨天跟你说过,温子渝她爸妈也在北京,你下午可以见一面吗?”温子渝还在训练,陈泽清顾不上去叫她,自顾自就安排上了。
“那正好,我正愁回去你们都不在,光有家长不好沟通。”陈有元大喜。
“不是,爸爸,不是那个沟通,是代表体育局和队员家属沟通。她,她妈妈对转训还有顾虑,我想请你试着说服一下。”
陈有元短暂地思考,领会了女儿意思,又问:“那子渝现在跟你一起训练吗,她知道这个吧?”
“知道,昨天她已经跟爸妈说过,只是他们没有明确表态。”陈泽清努力寻找措辞,希望自己别把话说得太委婉,免得老爸听不懂。
“我明白。泽清,你不用担心。总教练已经同意,只要她爸妈能支持这事就能成。”
陈有元挂完电话,心里暗骂一声臭丫头,关键时刻又把老爹拉出来遛。
会面安排在体育局行政大楼的三楼,一间较小的会议室。
华兰和温成山走进大楼,一眼看见陈有元在大厅里迎接,双方立即换上职业笑容客套。
“华兰女士、温成山先生对吧,来这边请。”陈有元在体育局办公室工作多年,待人接物一向沉稳。
温子渝跟在后面,回头隔着玻璃看了一眼,陈泽清正等在大楼外。
一行人很快到了会议室,气氛不佳。华兰还沉浸在昨天女儿伸出爪子的闷气里,想要从气势上压制局面。
温子渝见状恐怕今日沟通告吹,立即打起精神,率先开口:“陈主任您好,今天感谢您跟我爸妈见面。”
“不用客气,大家都是一...一心为了孩子嘛。”陈有元差点说漏嘴,一阵冷汗,想起陈泽清这个兔崽子再三告诫他,忍不住心虚。
“华兰女士,是这样,温子渝选手在国家队里综合评估很优秀,又是从我们广东省队选拔上来的,省局的新政策正在试行阶段,很多流程都要一边尝试一边调整,您这边有什么顾忌都可以讲一讲,最终目的还是要是给选手们更大空间去施展。”
华兰今天穿得尤其正式,温子渝知道自己插不上话,偷偷瞄她。
昨天还穿一套运动服,今天搞得像参加联合国会议,一套月白色西装透出克制的淡淡蓝色,头发盘在耳后。她戴着低调的珍珠耳环和项链,温子渝盯着硕大的珍珠发了呆。
“陈主任您好,我和爱人仔细考虑过,如果孩子要转训我们会直接送她去国外,对接最好的俱乐部和教练,这点您不必担心。”
此话一出,温成山和温子渝两父女都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小兰?”
“妈?”
华兰此时正值职业上升期,去年已晋升为大中华区市场总监,以她这极端工作狂的节奏两三年内有希望升至副总,也是她一直渴望的权力高峰。
温成山想不通华兰到底在想什么,如果是为了女儿那自己也可以去陪训,怎么轮也轮不到她。
温子渝心里却是大雨滂沱,哗啦啦下起来!
完蛋,华兰要是陪训,她干脆死了得了。每天和亲妈在一个屋檐下,又赶上青春期和更年期,天天光吵架就已经够累,还练个屁。
“陈主任,这个...也只是初步想法,还请您,请您也给点建议。”温成山紧张得出了一头汗,又担心冷场,立刻补救。
女儿还停留在震惊里没回过神,她此时又想到陈泽清。如果去国外参训肯定要跟她分开,可是......
“妈,你再听听陈主任的规划,直接去国外太仓促,教练建议我先在俱乐部过渡一段时间...”
话音未落,华兰就打断:“哪位教练,是安教练还是张教练?”
陈有元见状飞速思考了几秒,笑眯眯开口:“是国家队张教练,他也是温子渝选手的主教。最近啊,张教练跟我们仔细沟通过两家相对成熟的俱乐部,局里组织讨论过,他的建议可操作性很高,还有助于两位选手在过渡期调整训练节奏和备战状态。
华兰女士,您说的国外训练也是不错的选择,不过据我了解两位暂时没这方面的经验背景,这么突然决定确实有些仓促,不如咱们再仔细斟酌下?
像这种情况我个人建议还是听取主教的方案,张教练以前在国家队也是优秀运动员,他对国内和国际上的训练体系都很了解,我相信这也是他综合各方面判断给出的最好的建议。
哦忘记说了,其实这次转训不只有温子渝选手,还有另一个广东省队选拔来的选手。嗯,说起来惭愧,就是我的女儿。”
华兰听到“我的女儿”四个字,歪头看着陈有元思考这句话的意味。
他一看有戏,乘胜追击:“您看,我的女儿也这样安排,这确实是目前最合适的方案,这下您会不会比较放心?”
“国外确实有很多优秀的俱乐部和教练,不过最重要的是适合选手才行。其实我也不懂网球,我和我爱人以前是练田径的,所以在专业上我们充分信任张教练,他是位很负责任的教练。”
华兰的一簇细眉逐渐舒展。温子渝看在眼里,默默松一口气。
华兰是这种人,吃软不吃硬。
温成山早就看出来,这位陈有元主任似乎抱着要说服华兰的决心来的,自己不能雪中送炭,哪还能错过锦上添花。
他跟着附和:“这样听下来,张教练确实考虑得很全面。小兰,你觉得怎么样?”
他又转头看着陈有元,俩人对视心照不宣:“其实,我爱人她工作非常忙,就是因为太爱女儿所以才说要考虑放弃工作去国外陪训。您刚才说的这个方案很可靠,张教练他肯定无论如何还是希望运动员走得更高更远,是不是?”
那人立刻会意:“那是肯定。”
温子渝感觉自己像一扇架在文火上烤的乳猪,心急如焚。
“妈,你不要因为我放弃工作。我成年了能照顾好自己,而且训练的事情我都会听教练的去做好。以后我就能经常去打比赛,你在电视上也总能看见我,你不开心吗?”
说着,温子渝就蹭上去撒娇。
“哎呀好了好了,在外面还撒娇。”华兰把她拉开,好好端详一番,“你真想好了?我问过安教练,外面训练很辛苦,比赛也总连轴转。这些苦你要吃的下去才行,不然对不起教练也对不起自己。
你要好好想清楚!”
“我想好了,妈妈。你就答应吧!”她眼眶里泛着一层朦胧,刻意忍耐。
陈有元见状立刻说:“这样是最好的安排了。”
“如果两位父母没有意见,后续就由省局这边来做下一步安排吧。选手的时间非常宝贵,每一天都很关键,我们会确保两位选手尽快转出到俱乐部参训。这个赛季还剩下一个季度,真得抓紧了。”
温成山拍拍华兰的肩膀,点点头:“先这样,有什么不放心我来照顾仔仔,你就安心工作,这些不用你操心。”
华兰虽还未完全打消顾忌,但已经被架到这个份儿上也只得先点头同意。她华兰只恨现在去练练网球还来得及?
“也好,术业有专攻。我们俩能做的确实有限,那就让省局的领导们安排吧。”华兰终于盖章认证。
一行人下楼时,陈泽清远远看着各个都表情严肃,分辨不出是喜是忧。
陈有元出来正看见她,灵机一动,招呼她过来:“泽清,过来一下。”
“两位好,这就是我的女儿,陈泽清。”
“泽清,见一下温子渝选手的爸爸、妈妈。”他边说边给女儿使眼色。
温子渝在后面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喘。
华兰伸出手去,脑内又放闪,总觉得这人看着有点眼熟但又想不起来,只好干笑一声:“你好,你好,今后请你和子渝多多互相照顾,互相学习。”
温成山也上前去大大夸赞一番:“小姑娘很不错,希望你跟我们仔仔以后多出好成绩。”
陈泽清像个吉祥物被她亲爹遛了一番,也算是报了今日充当说客之仇。
送两人到了体育局门口,温子渝这才“啪嗒、啪嗒”掉下泪来。
“妈,你真坏。好不容易来看我一次还要批评我,你总是批评我。”说着她“呜呜呜”越哭越大声,抱着华兰不撒手。
华兰一时间只觉得这难缠的小猫,真是让人又爱又恨。
温成山劝慰半天,拉着女儿说:“别听你妈的,她说话就这样嘛,刀子嘴豆腐心。以后有什么事情还是跟我说,老爸永远都支持你,好不好?”
“我看那个陈泽清也很不错,你们俩小姑娘出去训练,一定要互相鼓励、互相支持知道吗?”
“嗯。”温子渝眼圈泛红,又趴在她爸肩上“哇哇哇”大哭。
“我看你真是没完了。好了温子渝,不许哭了!”
华兰又开始发飙,见不得女儿惨兮兮,越这样越放心不下了。
那人立刻止住,一边抽抽嗒嗒一边怼了一下她:“你看,你又这样...”
说完,一家三口忍不住都笑起来。
回宿舍的路上,温子渝掏出手机拨号。
“子渝啊,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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