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只开了一盏昏黄的床头灯。
“我跟阿季，彻底分手了。”
赵苒的声音很轻。
顾卿“嗯”了一声，没有多问。
但是这个结果，也在她的意料之中。
“我妈，……王阿姨，”赵苒改口有些生硬，但还是坚持说了下去，“这些年，她不容易我知道，你……也受了委屈。”
顾卿睁着眼睛，转过头，对上赵苒真挚的视线。
那双曾经总是装着不屑和挑衅的眼睛，此刻清澈又坦诚。
“都过去了。”顾卿轻声说。
赵苒笑了起来，眼眶却有点红：“是啊，都过去了，现在我也想通了，不管她认不认我，在我心里，她就是我妈，我们现在这样，也挺好的。”
房间里沉默了一会儿，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车流声。
“对了，”赵苒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朝着顾卿凑近了一些，“大哥是不是前段时间去了S市？他老师好像有个项目在那边，听说特别厉害，他大一就能跟着参与，太厉害了。”
顾卿的身体不自觉的僵了一下。
“他有没有跟你说？你们见过了没有？”赵苒好似只是随意的一问。
“……嗯。”顾卿从喉咙里面前冒出了音节。
“我就知道，”赵苒肯定的说着，“他那个人，肯定会跟你见面的。”
只是，赵苒的声音立刻低了下去：“我也有点担心她。”
“我听林浔川说，大哥他好像生病了。”
顾卿没有出声，赵苒继续道，“好像是心理的问题，具体是什么原因，我不清楚，只是听林浔川提过一句，他好像是想让大哥去看医生，只是大哥他不听，也特别的抗拒……”
抗拒？
林谢一直没有去看医生吗？
那他对自己……
岂不是依旧是害怕？
她其实不怪林谢。
不怪他的疏远。
她只是无法理解他的欺骗。
他可以直白的告诉自己，而不是用一个谎言。
林谢在她的心里，永远是一个洁白的人，而不是因为她，染上尘埃。
“卿卿？”赵苒察觉到她的不对劲，伸手推了推她，“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没事，”顾卿摇了摇头，“有点困了。”
赵苒没有再追问：“那你睡吧，你要是不忙的话，有空帮我多劝劝他吧，你说的话，他说不定会听。”
夜，越来越深。
顾卿却睁着眼睛，毫无睡意。
*
顾卿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从昏黑到泛起鱼肚白，再到被窗外的光线彻底照亮。
身侧的赵苒已经起床，隐约从厨房里传来动静，是王凤兰和赵苒低声的交单，伴随着轻微的碰撞声。
顾卿没有动，只是静静的听着。
那些声音，如同隔着一堵墙，模糊却又真实的存在着。
直到口袋里的手机开始疯狂震动，才将她从那种抽离的状态里剥离出来。
屏幕上，是林江淮一连串的消息。
【姐，救命！】
【我到你家楼下了。】
【速来，人命关天。】
消息还没看完，电话就直接打了进来，顾卿甚至还没来得及放到耳边，林江淮的声音就穿透了听筒。
“卿姐，快点，我可是答应了舅妈要带你回去吃早饭的。”
顾卿把手机拿远了一些，揉了揉刺痛的太阳穴。
“知道了。”
她挂了电话，慢吞吞的从床上坐起来。
换好衣服，简单洗漱了一下，然后走出去。
王凤兰招呼着：“卿卿，起来了，快来吃早饭。”
顾卿的行李还没有收拾，依旧是在客厅里面放着。
“我不吃了，”顾卿拿起沙发上的包，“我出去下。”
赵苒有些意外：“这么早？去哪儿啊？”
“给林江淮补课。”
顾卿回来的时候，跟赵苒说过，她要去林家住一段时间给林讲话补课，只是赵苒没有想到，顾卿会去的这么早。
顾卿下了楼，一眼就看到了在越野车里的身影。
林江淮模样又张扬了些，等在过些时日，便能跟从前电视里的人一模一样了。
看见她，林江淮立刻像看见了救星，夸张地冲了过来，殷勤的帮她拿着行李。
“你可算是下来了，再晚一点，舅妈都能把我杀了。”
看着他这幅夸张的样子，顾卿紧绷了一夜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些。
车子驶入清晨的车流，林江淮的话匣子就没关上过。
从他新买的游戏机，再到他那惨不忍睹的成绩。
“姐，你是不知道，我看到那分数的额时候，眼前一黑，差点当场去世。”他边说着，边比划着。
“我当时就想，完了，我这辈子是真完了，我得赶紧找我卿姐续命。”
顾卿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听着他叽叽喳喳的声音，竟觉得有些安心。
眼前的少年恢复成了正常的模样，至少她做的一切，不是空的。
“你以前不是不在乎成绩？”
顾卿的说话声一出，林江淮少有的安静下来，过了一会儿才开口：“哪能真的不在乎，大哥二哥都在B大，我最差也要去个S大吧？”
“最差？”顾卿反问出声。
林江淮开始疯狂解释：“不是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S大哪能差，S大也不是我能够得到的，我这不是觉得姐你厉害吗。”
那些压得她喘不过气的沉闷，在这晨光里，被冲淡了一些。
车子在林家别墅门口停下。
文慧早就等在了门口，看见顾卿下车，脸上立刻堆满了笑。
“你可算是来了，幸好是叫江淮出门的早，快来吃早饭吧。”
林江淮在后面推着行李，嘴里嘟囔着：“这哪里是出门的早，是天还没亮就叫出门。”
文慧嗔怪的看了他一眼，拉着顾卿进了家门：“快进来，这次特意叫人做了你喜欢吃的汤包。”
客厅里，难得见林奶奶也在。
对着她，也是满面慈爱。
丰盛的早餐摆满了一桌。
文慧不停的往顾卿碗里夹着东西，嘘寒问暖。
“这次你可按照说好的，在这里住上一个月的时间才行，可不许半路就跑了。”
直到听见顾卿答应的声音，文慧这才心满意足。
随即叹了口气：“就是林谢有事情回不来，不然咱们家的人就都齐了。”
顾卿吃着东西没说话，文慧这句话，像是把她当做了家人，只是她知道，她不是。
“对了，”文慧想起来道，“林谢去了S市，你们见过了没有？”
“嗯。”顾卿应了一声，“见过一次。”
就那一次，让他们之间的距离又远了一些。
“他有没有说暑假回来吗？这次项目忙，有时候给他打电话发消息，也不见回。”
顾卿顿了顿后，组织了下语言：“他是项目还要点时间，不回来了。”
文慧只觉得有些可惜。
林江淮看出了顾卿脸上的无奈，拽着顾卿的胳膊就要上楼。
“姐，快走快走，补课大业，刻不容缓。”
他把顾卿拉到自己的房间，然后反手就把门“咔哒”一声锁上了。
顾卿看着他，虽然不解，但是没有出声。
林江淮的房间还是一如既往的乱。
只是，此刻房间的主人，却没有了刚才在饭桌上的那份飞扬洒脱。
他搓着手，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嘴巴张了即从，又都闭上了。
“怎么了？”顾卿放下自己的背包。
“姐，”林江淮这才停下了脚步，挠着头，不好意思道，“那个……你……最近手头有钱吗？”
顾卿有些意外。
林江淮虽然在林家被两个舅舅照顾，但是手头上是从来不会缺钱。
怎么会开口问她借钱。
“零花钱不够了？”
“不是，”林江淮立刻否认，他往前凑了一步，声音压得很低，“我需要一笔钱，很急。”
他脸上那种玩笑的神色彻底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凝重。
顾卿忍不住问道：“要多少？”
林江淮缓缓伸出了两根手指：“二十……万。”
顾卿轻声“呵”了一声，他还真是敢开口。
“你要这么多钱做什么？”
林江淮猛地摇头：“姐你别问了，我真的不能说。”
“但我发誓，这笔钱真的很重要，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你二哥？他有钱。”
林江淮立刻有些颓败：“二哥是有，但是这么多钱，他肯定会问的清清楚楚，我答应了别人不能说的。”
“大哥二哥我都借了，加上我自己的，就还差二十万，……我知道你肯定有。”
顾卿刚想说没有的话，在听见他说这句话后，彻底说不出来了。
“小顾姐，卿姐，亲亲姐姐，嫂子，你信我，就这一次。”
顾卿最后还是借了。
这一年，她投资股票，赚了一些，二十万还拿的出来。
“什么时候要。”
“现在。”
顾卿给林江淮转了账，林江淮说什么都要给她张欠条，说以后连本带息的还给她。
顾卿知道他以后会赚钱，但也拗不过他，也就由着他了。
林江淮收了钱，神色放松了下来。
“我出去一趟，很快就回来。”
顾卿也不去问他到底是干什么去了。
就像也不知道自己，最后为什么会借钱给他。
或许，只是为了他的一句，嫂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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