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府的马车停在醉林楼的不远处。
舒子墨掀开马车的帘子,看着香翠从对面被查封了的醉林楼出来,一边走一边把钱袋子收好。
“小姐。”香翠从醉林楼出来,站在马车边喊了一声舒子墨,问,“醉林楼已经被查封了,说什么都不让人进。咱们怎么办?”
舒子墨的眼神还落在对面的醉林楼:“先上车。”
虽然这次出行特地挑选了低调的马车,但舒子墨的这张脸本身就太过惹眼,浮肿女尸案更是与舒家有关,她不便在此地多留。
马车缓缓从醉林楼对面离开,拐进了另一旁的小巷子里。
在舒家马车离开的同时,舒子墨前往醉林楼的消息就递到了简重澜手里。
听到舒子墨的名字,简重澜写字的手一顿,但很快又恢复原本的节奏:“她去那里做什么?”
下属低着头,老实回答:“不知道,但是看样子,舒小姐好像是想要查浮肿女尸案。”
“她要查?”简重澜蹙眉,将笔搁置在一旁,“舒子邺牵扯进了这件事情,她还是避嫌得为好。”
下属没有应声,他深知大人这话不是同他说的,也并不需要他的回应。
简重澜看着自己写到一半的字帖,一时间感到颇为头疼。他这个未婚妻还真是不让自己省心。
再过一段时日,他们就要成婚了,这个时间,明明安安静静地待在家里就好了。
简重澜叹了口气:“备车吧,我去见她。”
“大人,马车已在门口候着了。”下属立马回道。
跟着大人这么久,他这点眼力见还是有的,早已将马车备好,方便简重澜随时出发。
简重澜拍了拍自己的袖口:“做得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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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我们回去吧?”香翠坐在马车里,小心翼翼地提建议,“最近云启不太平,这个时候出门,夫人知道了一定会……”
“香翠,别吵我。”舒子墨疲惫地揉了揉眉心,“让我想想,怎么才能进去……”
见状,香翠悻悻闭上了嘴。她知道,自家小姐这是铁了心要查这件事了,香翠现下能做的,就是安安静静地听小姐的下一步指示。
她家小姐打小就聪明,小姐说想要查,就一定有办法能查!
过了好一会,舒子墨才睁开眼,她掀开布帘,对车夫说:“去朔王府。”
马车重新启程,只是在巷尾处,下属已经把舒子墨的一举一动全都禀报给了简重澜。
“小姐……”香翠怯生生喊她,欲言又止,好容易,她才对舒子墨说,“我们要去找朔王吗?”
自家小姐自从定下和简大人的婚约之后,就极少去朔王府,同那位的往来也减少了。
“去。”舒子墨点头,她的眼睛里满是坚定。
“为什么我们不去找简大人?”毕竟是未婚夫妻,找简大人似乎更方便一点,“简大人虽然现在只是一个禁卫营司尉,但是想要进去调查也不是不可以。”
即便舒子墨一再告诫自己不要爱他,可重生后再一次听到简重澜的名字,舒子墨的呼吸仍有些不稳。
心像是被揪起一样,颤抖着疼。
“他不会帮我的……”舒子墨喃喃着,告诉香翠,也是在告诉自己。
就像上辈子舒家出事,舒子墨各种方法都试过了,简重澜表面上哄着她让她放宽心,可实际上他什么都没做。甜言蜜语的哄骗,让那时的舒子墨真的以为他会帮自己的,可是他没有。甚至在舒家被流放之后,简重澜顺理成章地接手了舒家的政治遗产和人脉,也使得他年纪轻轻就走上了高位。
舒子墨甚至不止一次地怀疑过,当时舒家遭到陷害,其中就有简重澜的手笔。
现在重生归来的她如何信他会帮自己呢?
“小姐,你为什么这么说?”
“他是我的未婚夫,我的兄长是他的小舅子,我要避嫌,他自然也要。”舒子墨呼出一口气,找了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去找朔王,他是最有可能帮我们的人。”
“小姐,朔王真的会帮我们吗?”香翠的声音怯怯,语气里满是不确定。
“他不一定会帮我们,但至少他不会阻止我。”舒子墨摇摇头,解释道。
至少看在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上,顾无渊不会阻拦她。
舒子墨不能直接插手贪墨案,只能用这种方式,但是要让她眼睁睁看着舒家落难,自己独善其身吗?她根本做不到!
眼下,唯有朔王能帮她。
舒子墨来不及递送拜帖,直接从朔王府的后墙翻了进去。
在底下托着舒子墨的香翠一边扶着墙稳住自己的身形,一边问舒子墨:“小姐,我们这样做真的可行吗?”
朔王知道后会不会罚她挨板子啊?
私闯王爷府邸,可是要杀头的!但她是小姐的丫鬟,朔王看在小姐的面子上会放她一马。
“可行!”舒子墨点头。
她小时候和顾无渊经常从这里翻墙出去玩,她早已轻车熟路!
等舒子墨在香翠的帮助下好不容易坐上墙头的时候,一转头,发现墙那边还站着人!
舒子墨吓了一跳,差点坐不稳就要摔下去,好在最终稳住了身形。
她这才有功夫仔细观察墙里头的人。
那是一位身着白衣的女子,她正笔挺地站在墙根处,长发被一根木制簪子随意地挽起,长发自然地散落开来,一双眼睛虽然被白色的绸缎蒙住,却抬头直挺挺地“望”着舒子墨的方向。
那蒙在眼睛上的绸缎舒子墨认识,是胡沙国向云启敬献的贡品——墨麟绸!
墨麟绸以柔软舒适闻名,寻常人家都是拿来做贴身衣物。
上辈子,即便是权倾朝野的简重澜,也只拿到了一匹,而眼前的女子,却随意地将这墨麟绸当做眼衣。
看起来她地位不低。
京都城里有这号人物吗?
舒子墨细细观察,觉得这位女子自己好似在哪里见过。
二人此刻一个坐在墙头,一个站在墙角,对视了好一会儿之后,还是那位白衣少女先开了口:“姑娘不下来吗?”
舒子墨刚刚观察白衣女子入了神,这才想起自己的尴尬境地。她刚刚和香翠闹出的动静并不小,即便少女真的是瞎子,也能听见墙头上坐着一个人。
不过……她怎么知道自己是女子的?难道她看得见?
舒子墨满脸狐疑,却听见白衣女子又开口:“刚刚在墙那头喊的可是姑娘的丫鬟?若是一道的,就一起进来吧。”
舒子墨这才想起自己刚刚和香翠之间的对话,想必她是听见自己和香翠的声音才确定自己是女子的。
想到这里,舒子墨才打消了自己的怀疑。
等等,那岂不是她们从爬墙开始,这女子就全都听见了吧?!
“初夏,”白衣女子朝身后喊了一声,吩咐道,“拿梯子来。”
舒子墨还在墙头下不来,听到这个名字,舒子的注意力转移到了那个福身去拿梯子的丫鬟身上。
舒子墨记得这位女子,她叫初夏,明面上是朔王的贴身侍女,实际上是顾无渊专门培养的暗卫。
朔海军里都是男子,有些地方不便出入,所以初夏这一批人是顾无渊专门培养起来的。
但,初夏怎么会在这?
舒子墨的视线慢慢转移到了站在墙根下的白衣女子身上。
难道是为了她?
她是谁?她和顾无渊又是什么关系?
而且……这间院子位置特殊,旁人不得轻易进入这里,平日里不会有人来,更不会安排人常住——这也是舒子墨敢从这里翻墙的原因,可眼下,这间院子好像有了新主子。
思及此处,舒子墨不由地蹙眉。
让女子住在这间院子里,让初夏伴随左右,眼前的女子……到底是谁?
难道是顾无渊的心仪之人?
可是上辈子直到舒子墨死,她都没听说过顾无渊成婚,更没有听说过他有心仪之人。
而且……若真是心仪之人,顾无渊为什么把人家安置在自己府上?
有太多问题了,舒子墨只能庆幸对面的女子双目已眇,可以让自己肆无忌惮地打量她。
等初夏拿来梯子,舒子墨好不容易从墙头上下来,那位女子却先她一步开口:“在下琴有弦。”
琴有弦?这名字听来颇为耳熟,似是在哪里听过。
但舒子墨来不及细想,她往后退了一步,即便眼前的人看不见,她也认认真真地行了一礼:“舒子墨。”
“舒小姐。”琴有弦点头,示意舒子墨跟自己来。
这间早年少了几分烟火气的院子,此刻已然成为了女子的住所。就连最中心的那方石桌上都堆满了新鲜的吃食,甚至之前太后最喜欢的牡丹花都已被砍去,挖空成了一片池水,唯有最中央,那棵顾无渊年幼时亲手种下的桃树还在。
琴有弦示意舒子墨跟自己来到最中心的那方石桌前。待舒子墨凑近了,才发现石桌上的吃食都是自己爱吃的,就连太后娘娘最喜爱的那套玉石瑶茶盏都被拿了出来,正整整齐齐地码在桌案上。
舒子墨不由地多看了琴有弦一眼,她身边的初夏、太后的心头好、这间院子,都足以看出顾无渊对她的重视。
舒子墨内心的猜疑又凝重了几分。
可她到底是谁?
眼上蒙着眼纱的琴有弦毫无所觉,抬手示意舒子墨请坐,自己则是用那套玉石瑶茶盏为她沏茶。
边上的炉火正温着水,似是终于等到了该等之人,才有机会倾倒而出。
舒子墨看着琴有弦干净利落的动作,举手投足之间,一点儿也不像双目已眇之人。
直到一杯新沏好的茶放在舒子墨面前,才终于唤回她的注意力。
舒子墨低头盯着茶盏里的茶水,思绪沉浮之间,问:“琴姑娘,是哪里人?”
这间院子,是朔王生母的旧居。朔王将它收拾出来给琴有弦住下,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对面的琴有弦回答得自然,嘴角含笑:“东海扶桑。”
舒子墨蹙眉:“东海扶桑?”
虽然这几年顾无渊往返东海非常频繁,有来自东海的朋友再正常不过,可真正让舒子墨蹙眉的原因是,为什么琴有弦会在这里?
况且……琴有弦,这个名字她好像在哪里听过。
如果琴有弦真的和顾无渊有关,那么上辈子舒子墨一定听过,但现在关于上辈子的记忆像是被蒙了一层纱,只能看到一个大概,却看不清里面的细节。
看来她需要想办法看清底下的细节。
琴有弦没有在乎她的惊讶,反问道:“舒小姐今日来,是找朔王的?”
不提还好,一提就让舒子墨回忆起了自己刚刚坐在墙头的尴尬模样。舒子墨只能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声。
琴有弦:“舒小姐如果是来找无……朔王的话,恐怕今日是见不到了。”
一听到今日见不到朔王,舒子墨的注意力都被夺了去,立马问:“他去哪儿了?”
现下应该已经下了早朝了啊,怎么还未归?
时间不等人,早一天进入案发现场,说不定就能早一步厘清死者的身份。
“他今日有公务在身,人在枢密院。”
枢密院,云启的最高决策中枢,能够进入那里的所有人都是云帝的亲信。
“原来他这么早就有资格进入枢密院了。”舒子墨看着手中微微荡开涟漪的茶水,不禁喃喃道。
她上辈子嫁人得早,如果不是重生归来,现在她应该还在绣着嫁衣,因此关于政事方面的事情知晓不多。舒子墨只知道顾无渊进了枢密院,但是几时进的,她着实不清楚。
琴有弦的耳朵动了动,听见了舒子墨的喃喃自语,可嘴上什么都没说,装作没有听见。
“舒小姐不妨告诉我所为何事,说不定我能够帮你?”
对面的琴有弦虽然蒙着眼睛,但是却抬头和舒子墨平视,神色温柔,就连嘴角都有浅浅的笑意。
就好像……她真的能看见一样。
舒子墨垂眸,暗笑自己多想了,即便琴有弦双目未眇,有着眼衣的遮盖,想必也看不见自己的动作。
是她多想了。
确认顾无渊不在,舒子墨开口想要告辞:“既然朔王不在,那我就……”
“公子!公子!公子不好了!”
院门外丫鬟的喊叫打断了舒子墨接下来的话,舒子墨和琴有弦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了下人身上。
公子?
独特的称呼引起了舒子墨的注意,但她没有开口询问。
初夏大跨一步,拦在琴有弦和丫鬟面前,冷硬开口:“什么事?”
丫鬟是跑着来的,现下还有些气息不稳,想要开口说话,但刚刚的剧烈运动又让她说不出口,只能一下又一下地喘着气。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才能让她跑得如此飞快?
“不急,慢慢说。”琴有弦的声音还是那般温柔,嘴上没有任何责怪的意思。
丫鬟终于缓过气,说:“公子,那个尸体……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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