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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空跑道与狩猎者

七月的骄阳炙烤着操场塑胶跑道,蒸腾起肉眼可见的热浪。一年一度的教师运动会正在如火如荼地进行,喧嚣的人声混杂着广播里激昂的进行曲,空气里弥漫着青春与汗水的躁动气息。尽管接手这个高二(3)班才短短几周,宫明玥老师的魅力已然势不可挡。此刻,操场上为她准备的“应援团”规模之大,足以让任何一位资深教师侧目。

看台一角被精心“布置”过。细心的余柚早早备好了冰镇的矿泉水,瓶身凝结的水珠在阳光下晶莹闪烁;东瑜则像个小管家,怀里抱着干净的毛巾、湿巾,还有一小瓶防暑喷雾,眼神专注地望向体育馆入口的方向;几个高大的男生更是占据了终点线旁最有利的位置,摩拳擦掌,准备在宫老师冲线后第一时间上前接应,仿佛迎接凯旋的英雄。这份自发的、带着点偶像崇拜意味的热情,在沉闷的午后显得格外鲜活。

“高二年级组,宫明玥老师,请迅速到体育馆检录处检录!女子800米项目即将开始!” 操场上的高音喇叭再次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催促,瞬间点燃了等待人群的焦灼与期待。

“来了来了!宫老师要出来了!”人群中一阵小小的骚动。

“宫老师!看这边!”余柚激动得半个身子都探出了看台的护栏,用力挥舞着双臂,脸颊因为兴奋和阳光染上红晕,只想让那道期待的身影第一个捕捉到自己。

就在这片热切的喧嚣中,凌夏独自一人坐在稍高些的看台上,被一片稀疏的树荫笼罩。她坐姿异常端正,脊背挺直,双手规矩地放在膝上,像一尊精心雕琢的玉像,与周围的躁动格格不入。她脸上挂着惯常的、无懈可击的温顺笑容,眼神清澈,仿佛对眼前的一切充满纯粹的期待。然而,只有她自己知道,这完美的表象下是怎样的暗流汹涌。看着余柚那副恨不得把心掏出来的热切模样,凌夏心中无声地冷笑:“呵,说好的要一起‘接近’宫老师,你这讨好卖乖的功夫倒是练得炉火纯青,抢跑得真快啊。”那抹挂在唇角的笑意,未曾渗入眼底半分,反而像一层薄冰,覆盖着底下翻腾的酸涩与不甘。她的目光锐利如鹰隼,穿透攒动的人头,死死锁定向体育馆走来的那列身影,不放过任何一个轮廓,拼命搜寻着那个能让她心跳加速的痕迹。

老师们陆续走出体育馆,走向各自的跑道起点。看台上的目光随着队伍移动,兴奋的议论声此起彼伏。

“是那个穿蓝色运动服的吗?”

“不对不对,在后面点!那个扎高马尾的!”

“在哪?让我看看!”

推搡、踮脚、伸长脖子……每个人都想第一个确认宫明玥的位置。然而,一号,二号,三号……七号。起跑线上,除了一个空着的八号跑道,其余位置都已站定。哪里都没有宫明玥那高挑、明丽的身影。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广播再次催促未检录的老师,但八号跑道依旧空着。期待如同被戳破的气球,迅速干瘪下去。

“她是不是不来了呀?”

“肯定是检录就没去成。”

“唉,白等了这么久,太阳晒死了!”

“走吧走吧,食堂快开饭了,去晚了抢不到糖醋排骨了!”

失望的低语和抱怨声如同蔓延的潮水,迅速淹没了之前的热情。人群开始松动,三三两两地转身,像退潮般朝着食堂的方向移动。阳光依旧炽烈,但看台上的温度仿佛骤然降低了几分。

就在这片退却的浪潮中,凌夏眼中却骤然爆发出一种奇异的光彩。她非但没有失望,反而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微微沸腾起来。人群的散去,期待的落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在她眼中却成了绝佳的掩护和契机——一个被众人忽略的、可以精准出击的缝隙。她嗅到了空气中一丝微妙的、属于猎手的机遇!计划A(操场应援)失败了?没关系,计划B早已在她心中酝酿成熟。

她迅速侧过身,用眼神示意一直安静坐在她旁边的同桌陈佳佳。那眼神精准、锐利,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意味。陈佳佳心领神会,立刻拿出手机,翻找通讯录——那是她们费了点心思才“弄”到的宫明玥的私人号码。

电话拨通,短暂的等待音在凌夏耳中仿佛被无限拉长。她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紧了校服裙摆,呼吸都放轻了。

“喂?” 终于,一个声音透过听筒传来。那声音甜美、清润,带着一丝慵懒的磁性,仿佛裹着蜂蜜从罐底流淌而出,瞬间击中了凌夏的耳膜,让她的心跳猛地漏跳了一拍,指尖微微发麻。

陈佳佳按捺住激动,尽量用平常的语气试探道:“宫老师,您…您怎么没来参加800米比赛呀?我们……我们在操场等您等了快半个多小时呢。” 声音里恰到好处地混合了关切和一丝委屈。

电话那头传来宫明玥半带歉意的声音,背景似乎有些嘈杂:“啊,真不好意思啊同学们。老师临时有点急事,人还在A市呢,一下子实在赶不回去了。” 她顿了顿,似乎才想起问,“你们是……?”

陈佳佳立刻看向凌夏,凌夏用口型无声而清晰地示意。陈佳佳会意,对着话筒清晰地说:“老师,我们是凌夏和陈佳佳。” (凌夏内心OS:陈佳佳这丫头关键时刻还挺上道,知道把我的名字放前面!)

“哦,是凌夏和陈佳佳啊!” 宫明玥的声音明显带上了一丝了然和温和的笑意,那笑声清朗悦耳,尾音微微上扬,带着一种天然的、不自知的勾人意味,“谢谢你们啊,这么热的天还惦记着老师,对我真好。等老师回去给你们带A市的特产。”

“嗯嗯,谢谢老师!” 陈佳佳脸上绽开笑容,看向凌夏。

凌夏也终于露出了一个笑容。这不再是看台上那副精心雕琢的、用以示人的乖巧面具,而是发自内心的、带着一丝计谋得逞的得意和猎物终于进入视野的兴奋。这是她近一周来,第一个真正属于“凌夏”本体的笑容。电话挂断,两人相视而笑,一种共享秘密的同盟感在无声中流淌。

然而,凌夏眼底的笑意深处,却沉淀着更深的谋划。这通成功的电话,仅仅是撕开了宫明玥生活帷幕的一道微小缝隙,让她听到了那令人心颤的声音,确认了“猎物”的方位。从最初被宫明玥耀眼的光芒不自觉地吸引、俘获(成为猎物),到此刻重新拾起主动权,凌夏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内心的某种东西正在觉醒、膨胀。她不再是那个只会被动仰望和模仿好学生的“凌夏”了。

操场上的人群已散去大半,喧闹渐息,只剩下空荡的跑道和灼热的阳光。凌夏站起身,动作优雅地抚平裙摆的褶皱。她最后望了一眼空无一人的八号跑道起点,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志在必得的弧度。那笑容里没有阳光的温度,只有猎手锁定目标后的专注与冷酷。

她还有更缜密、更深入的计划,像一张精心编织的网,正等待着合适的时机悄然张开。这场始于崇拜,却悄然变质的“狩猎”,才刚刚拉开序幕。而第一步,就是要让“凌夏”这个名字,从众多模糊的面孔中,清晰地烙印在宫明玥的心上。她转身走向教学楼的方向,步伐轻盈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阳光将她挺直的背影拉长,投下的阴影里,藏着即将展开的、不为人知的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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