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十二点十七分，晏辞的办公室依然亮着灯。
电脑屏幕的蓝光映在他疲惫的脸上，将那双浅蓝色眼睛下的阴影衬得更加明显。两周来不间断的项目工作已经耗尽了他的精力，但明天就是中期汇报，他必须确保每一个数据都准确无误。
指尖在键盘上敲出急促的节奏，晏辞皱着眉头审视屏幕上复杂的算法模型。林澈提出的架构修改建议确实提升了系统效率，但同时也带来了新的变量冲突问题。这个认知让他既恼火又钦佩——恼火的是自己竟然没有预见到这个问题，钦佩的是林澈的技术洞察力确实非同一般。
手机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出一条消息：
「还在公司？」
发信人：林澈。
晏辞的手指悬停在屏幕上方。他们交换联系方式纯粹是为了工作，但林澈似乎越来越频繁地在非工作时间发来消息。更奇怪的是，晏辞发现自己并不像预期的那样反感这种越界。
「嗯，检查明天的汇报数据。」他简短回复，然后继续埋首工作。
不到五分钟，办公室的门被轻轻叩响。晏辞抬头，看见林澈倚在门框边，手里拿着两杯咖啡。Alpha今天没有穿西装外套，只着深灰色衬衫和黑色西裤，领带松开了一些，露出线条分明的锁骨。
"猜你需要这个。"林澈走进来，将其中一杯咖啡放在晏辞面前，"黑咖啡，不加糖。"
晏辞挑眉："你怎么知道我的口味？"
"观察。"林澈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每次会议你只喝黑咖啡，而且会避开甜点。"
这种被注意的感觉让晏辞后颈微微发热。他端起咖啡抿了一口，恰到好处的苦涩在舌尖蔓延。"谢谢。不过你不用这么晚还来公司。"
"我的团队也刚结束加班。"林澈的目光落在晏辞的电脑屏幕上，"遇到问题了？"
晏辞犹豫了一下，还是将屏幕转向林澈："你建议的架构修改引发了这个变量冲突，我正在找解决方法。"
林澈凑近屏幕，雪松混合薄荷的气息不经意间飘入晏辞的鼻腔。Alpha的信息素比平时更加明显，也许是加班后的疲惫降低了控制力。奇怪的是，这气息并不让晏辞感到排斥，反而有种莫名的安抚感。
"这里。"林澈修长的手指指向一段代码，"需要增加一个缓冲协议，处理异步请求的优先级问题。我可以帮你修改。"
"不用，我自己来。"晏辞下意识地拒绝，却在伸手去够键盘时不小心碰到了林澈的手背。那一瞬间，一股微弱的电流般的触感从接触点蔓延开来，让他迅速缩回了手。
林澈似乎也察觉到了异常，但他只是收回手，平静地说："那我口述，你来修改。"
接下来的半小时里，两人配合默契地解决了问题。当最后一个bug被修复时，晏辞不自觉地松了一口气，嘴角扬起一丝几不可见的微笑。
"解决了。"他转向林澈，发现对方正注视着自己，深邃的眼睛里带着某种难以解读的情绪。
"你的学习能力很强。"林澈评价道，"大多数人在第一次接触这种架构时，至少要花几天才能理解其运作逻辑。"
这是他们共事以来，林澈第一次直接称赞他。晏辞感到一阵微妙的愉悦，但很快用理智压下了这种情绪。"明天汇报前我会再检查一遍所有数据。"
林澈点点头，站起身："我送你回去？这么晚不安全。"
"不必，我叫了车。"晏辞关闭电脑，开始整理文件。当他弯腰去拿桌下的公文包时，一阵突如其来的眩晕袭来。他扶住桌沿，感到后颈腺体处传来熟悉的刺痛感。
抑制剂失效了？他明明今早才注射过。
"晏辞？"林澈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近，一只手稳稳扶住了他的肩膀，"你还好吗？"
"只是有点累。"晏辞勉强直起身，却感到林澈的手突然收紧。
"你的信息素..."林澈的声音低沉下来，"易感期提前了？"
晏辞心头一震。他确实感到了一些熟悉的症状，但没想到已经明显到能被Alpha察觉。他迅速后退一步，拉开与林澈的距离："我没事，带了抑制剂。"
林澈没有进一步靠近，但眼神变得警觉："需要我离开吗？"
这种尊重让晏辞有些意外。大多数Alpha要么会趁机示好，要么会出于"保护欲"强行干预。"不，我只需要..."他的话被一阵更强烈的眩晕打断。
林澈迅速行动，从公文包里找出晏辞的抑制剂递给他，然后退到办公室另一端，背过身去："我等你。"
晏辞的手微微发抖，但还是顺利完成了注射。几分钟后，眩晕感逐渐消退，他长舒一口气："可以了。"
林澈转过身，眼神复杂："这种情况经常发生吗？"
"偶尔。"晏辞不想多谈，迅速转移话题，"我们该走了。"
走出办公室时，晏辞注意到走廊尽头一间会议室的灯还亮着。经过门口时，他无意中瞥见墙上投影的内容——那是一份名为"Omega员工权益保障基金"的企划书，署名正是林澈。
"这是...？"晏辞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
林澈似乎有些意外被发现，但很快恢复平静："星锐内部的一个小项目，为Omega员工提供特殊医疗支持和职业发展资源。"
晏辞仔细阅读着投影内容，内心掀起波澜。这份企划书详尽而周到，包含了从抑制剂补贴到抗骚扰保护等全方位支持。在ABO性别仍然深刻影响职场生态的当下，这样的举措堪称激进。
"为什么？"晏辞忍不住问，"大多数公司认为这些是'不必要的开支'。"
林澈沉默片刻，眼神变得深远："因为我见过太多有才华的Omega因为生理差异而失去公平竞争的机会。"他轻轻合上会议室的门，"包括我母亲。"
这个回答让晏辞一时语塞。他从未想过强大如林澈这样的Alpha，也会有这样的家庭故事和视角。
两人沉默地走向电梯。晏辞偷瞄了一眼身旁的Alpha，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一直戴着有色眼镜看待对方。也许并非所有Alpha都如他记忆中那般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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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中午，项目组在会议室进行汇报前的最后彩排。晏辞站在演示屏前，流畅地讲解着数据分析结果。昨晚的意外似乎没有影响他的状态，相反，他看起来比平时更加专注。
"这部分市场预测数据有问题。"林澈突然打断，指着屏幕上的一组数字，"与原始调研结果不符。"
晏辞皱眉检查："不可能，我昨晚才核对过。"
"原始数据在这里。"林澈调出一份文件，"第三季度消费者信心指数被高估了2.3个百分点。"
会议室里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如果这个错误没被发现，明天的正式汇报可能会酿成大错。
晏辞迅速对比数据，脸色变得凝重："你是对的。需要重新调整预测模型。"
"我已经修改了相关算法。"林澈将一个U盘推过来，"但分析部分需要你的专业判断。"
项目组成员面面相觑。过去两周，他们已经习惯了两位负责人之间的针锋相对，但此刻两人展现出的默契与合作精神令人意外。
彩排结束后，已是晚上九点。晏辞提议请大家吃晚餐，但大多数成员都选择回家休息，最后只有他和林澈来到公司附近的一家日料店。
"为明天的成功干杯。"林澈举起清酒杯。
晏辞犹豫了一下，还是端起杯子轻碰了一下："谢谢你的数据复核。"
"团队合作。"林澈抿了一口酒，"说起来，你当初为什么选择商业分析这个领域？"
这个私人化的问题让晏辞措手不及。在酒精的作用下，他发现自己竟然愿意回答："因为模式识别能给我安全感。商业世界看似混乱，实则遵循着可预测的规律。"
"就像用算法驯服野兽？"林澈眼中闪过笑意。
"差不多。"晏辞不自觉地放松了一些，"你呢？为什么创立星锐？"
"反叛，某种程度上。"林澈的声音低沉下来，"家族希望我接手传统制造业，但我看到了技术改变商业规则的可能性。"
谈话逐渐深入，晏辞惊讶地发现他们竟有如此多的共同点——对创新的追求，对系统思维的偏好，甚至对古典音乐的喜爱。当林澈谈起他收集黑胶唱片的爱好时，晏辞发现自己正专注地注视着对方说话时微微滚动的喉结。
晚餐结束时，晏辞感到一阵熟悉的疲惫。最近的过度工作和易感期临近让他的身体发出了警告信号。
"我送你回去。"林澈的语气不容拒绝，这次晏辞没有推辞。
林澈的车内空间宽敞而整洁，散发着淡淡的雪松气息。晏辞靠在座椅上，闭上眼睛。车内的温暖和引擎的低鸣让他感到一种奇异的安心。
"你住哪个区？"林澈问。
晏辞报出自己的住址，随后补充道："其实不用送到门口，在地铁站附近放下我就行。"
"不差那点路。"林澈轻笑，"放松点，晏总监，这不是绑架。"
晏辞微微勾起嘴角。车窗外，城市的霓虹灯在雨中变得模糊而柔和。他想起昨晚看到的那个Omega权益企划，忍不住问："你母亲是Omega？"
林澈的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敲击："嗯。她曾经是位很有才华的钢琴家，但在事业上升期被迫嫁给我父亲，一个传统家族的Alpha继承人。"
"被迫？"
"标记强迫症。"林澈的声音冷了下来，"在三十年前，法律对这类行为的制裁还很宽松。"
晏辞的心猛地一缩。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后颈的腺体，那里有一道不明显的疤痕。"所以你的公司..."
"我想创造一个不一样的环境。"林澈简短地回答，但眼神中的坚定不容错认。
车停在晏辞的公寓楼下。雨已经停了，但空气中仍弥漫着湿润的气息。
"谢谢。"晏辞解开安全带，"明天见。"
"等等。"林澈从后座拿出一个纸袋，"昨天那个抑制剂副作用太大。这是我实验室研发的原型产品，更温和一些。"
晏辞接过纸袋，指尖不经意擦过林澈的手掌。那一瞬间，他感到一股微弱的电流从接触点蔓延开来。他迅速收回手，低声道谢后下车走向公寓大楼。
电梯里，晏辞打开纸袋，里面整齐排列着几支精致的抑制剂，旁边还附着一张手写便条：「如有不适，随时联系。——林澈」
便条上的字迹刚劲有力，如同写字的人一样。晏辞将便条翻过来，发现背面还有一行小字：「P.S. 你的分析模型真的很出色。」
一丝难以名状的情绪在晏辞心头荡漾开来。回到家，他将林澈给的抑制剂放进药箱，却又在关上柜门的前一刻取出一支，放在床头柜上。
窗外，一轮明月高悬。晏辞躺在床上，思绪纷乱。他想起林澈谈起母亲时眼中的复杂情绪，想起他们在代码问题上的默契配合，想起车内那段关于选择的对话。
这个Alpha，似乎与他想象中的完全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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