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目第二阶段开始的第三天,晏辞发现自己正在数着秒等待会议开始。
这个认知让他放在键盘上的手指顿住了。他从不期待会议,尤其是与Alpha的会议。但自从上周那次通宵合作和庆功宴后,每次见到林澈,他胸腔里都会泛起一种奇怪的悸动。
手机震动起来,是林澈发来的消息:「实地考察改到今天下午,气象预报说明天有暴雨。一小时后公司门口见?」
晏辞的拇指在屏幕上悬停了几秒才回复:「好的,我准备一下。」
他关上电脑,走进洗手间整理仪表。镜子里的男人白发整齐地梳在耳后,银框眼镜下的蓝眼睛比往常更加明亮。晏辞皱眉,伸手调整了一下领带——太紧了,勒得他呼吸不畅。
一小时后,晏辞站在公司门口,看着林澈的黑色越野车缓缓驶来。车窗降下,露出Alpha棱角分明的侧脸。
"上车吧。"林澈倾身推开副驾驶门,"预计两小时车程。"
车内弥漫着淡淡的雪松气息,座椅加热恰到好处地驱散了初春的寒意。晏辞系好安全带,将平板电脑放在膝上:"我已经整理了需要考察的重点。"
林澈轻笑:"总是准备充分。"他转动方向盘驶入主路,"放松点,这不是工作考核。"
晏辞抿了抿唇,没有回应。放松对他来说从来不是易事,尤其是在一个Alpha身边。但奇怪的是,随着车程推进,他紧绷的肩膀确实渐渐松弛下来。
车窗外的城市景观逐渐被郊区的青山取代。林澈开车很稳,双手轻松地搭在方向盘上,偶尔就路过的风景发表简短的评论。晏辞发现自己竟然在认真聆听这些无关紧要的闲谈,甚至偶尔回应几句。
"你经常去实地考察吗?"当车子开始爬坡时,晏辞问道。
"关键项目都会亲自看。"林澈的目光依然专注在前方道路,"数据会撒谎,但土地不会。"
这个回答让晏辞微微侧目。大多数高层管理者宁愿待在舒适的办公室里看报告,而不是亲自走访现场。林澈的工作态度再次打破了他对AlphaCEO的刻板印象。
目的地是位于山区的一个示范村,宏远集团计划在这里开发一个生态旅游项目。当他们的车驶入村庄时,天色已经开始变暗,远处传来闷雷的轰鸣。
"看来暴雨提前了。"林澈皱眉看向天空,"我们抓紧时间。"
接下来的两小时里,他们走访了村子的各个关键点,记录地形、基础设施和当地特色。晏辞专注于与村民交谈,收集他们对旅游开发的看法;林澈则更关注地质条件和建筑布局。两人分工明确,效率惊人。
"最后一站,山顶观景台。"林澈查看了一下手表,"但可能要来不及了。"
晏辞望向不远处的山坡,雨水已经开始零星落下:"我们快一点应该可以。"
他们加快脚步向山顶走去。刚走到半山腰,天空突然裂开一道闪电,紧接着倾盆大雨从天而降。两人瞬间被淋得透湿,山路也在几分钟内变得泥泞不堪。
"不行,太危险了!"林澈在雨声中提高音量,"我们得找地方避一避!"
他们勉强在附近找到一家简陋的小旅馆。老板娘是个热情的Beta,看到两个湿透的都市人,立刻把他们迎了进去。
"只剩一间房了,两位不介意吧?"老板娘递给他们两条毛巾,"暴雨导致山体滑坡,好多旅客滞留在这里。"
晏辞僵住了。与林澈共处一室?这个想法让他喉咙发紧。但外面的雨越下越大,显然没有其他选择。
"没关系,谢谢。"林澈已经接过钥匙,"有热水吗?"
"有的有的,但可能不太稳定。"老板娘指向走廊尽头,"最里面那间,视野最好。"
房间比预想的要干净整洁,一张大床占据了中央位置,旁边是小小的浴室和面对山谷的窗户。晏辞站在门口,水珠从他的发梢滴落,在地板上形成小水洼。
"你先洗澡。"林澈将毛巾递给他,"别感冒了。"
晏辞想拒绝,但湿透的衬衫黏在背上的感觉实在难受。他默默接过毛巾,走进浴室。热水冲走了身上的寒意,却也让他更加意识到自己此刻的处境——和一个Alpha共处一室,而且只有一张床。
当他穿着一次性浴袍出来时,林澈正站在窗边打电话,背影挺拔如松。Alpha已经脱掉了湿透的外套,白衬衫紧贴在宽厚的背上,勾勒出肌肉的轮廓。
"路断了,至少明天才能抢通。"林澈挂断电话,转身对晏辞说,"我们被困在这里了。"
晏辞的腺体微微刺痛,不知是因为潮湿还是紧张:"你的衣服..."
"已经让老板娘拿去烘干了。"林澈拿起另一条毛巾擦了擦头发,"饿了吗?她说餐厅还开着。"
晚餐在小旅馆的餐厅里进行,只有简单的农家菜,但热气腾腾。其他滞留的旅客也三三两两坐在周围,谈论着天气和道路情况。晏辞和林澈坐在角落,安静地用餐。
"你的数据分析很准确。"林澈突然开口,"村民对旅游开发的担忧确实集中在环境破坏和文化冲击上。"
晏辞抬头,有些意外林澈会在这个场合谈工作:"这是基本的社会调查。"
"但大多数商业分析师会忽略这些'软因素'。"林澈的筷子停在半空,"你不一样。"
这样的称赞让晏辞耳根发热。他低头喝了口汤,试图掩饰自己的反应:"硬数据需要软解读,否则就没有灵魂。"
"正是如此。"林澈的声音带着罕见的热情,"太多人把商业决策当作纯数字游戏,忽略了人的因素。"
这个话题打开了两人之间的话匣子。从数据分析到商业伦理,再到行业趋势,他们的交谈越来越深入,越来越私人。回到房间时,晏辞惊讶地发现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而他竟然全程没有感到不适或警惕。
房间里的床突然成了无法忽视的存在。晏辞站在窗边,假装对窗外的暴雨感兴趣,尽管黑暗中几乎什么也看不见。
"你睡床,我睡椅子。"林澈从柜子里拿出多余的毯子,铺在房间唯一的一把扶手椅上。
"那不够舒服。"晏辞皱眉,"我们可以...分享床。它足够大。"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但令他自己都惊讶的是,这个提议并非完全出于礼貌——他内心深处确实相信林澈不会越界。
林澈的动作顿了一下,然后点头:"如果你不介意。"
他们像两个谨慎的棋手,各自占据床的一侧,中间留出明显的空隙。灯关了,但暴雨拍打窗户的声音和偶尔的闪电让房间并不完全黑暗。
"你为什么会选择做商业咨询?"林澈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以你的能力,完全可以自己创业。"
晏辞思考了一会儿:"也许是因为...我擅长解读模式,但不擅长创造它们。"他翻了个身,面向林澈的方向,尽管看不清对方的脸,"你呢?为什么抗拒家族企业?"
"我不想成为我父亲那样的人。"林澈的回答出乎意料地坦诚,"他把商业看作征服,把员工看作棋子,把Omega看作..."他没有说完,但语气中的厌恶显而易见。
晏辞的心跳加快了。这是林澈第一次如此直接地谈论自己的家庭。
"你母亲呢?"他轻声问。
"她去世了,在我大学那年。"林澈平静地说,"标记强迫症导致的长期抑郁。"
这个回答像一把刀刺入晏辞的胸口。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后颈的疤痕,那里曾经差点被一个Alpha强行标记。
"抱歉。"晏辞的声音几乎微不可闻。
"不必。"林澈翻过身,在闪电的瞬间光亮中,晏辞看到他的眼睛如幽深的潭水,"她的遭遇让我决心改变一些事情,哪怕只是一点点。"
这句话在晏辞心中激起一阵涟漪。他突然明白了林澈为何创立那个Omega员工权益基金,为何对抑制剂研发如此关注。这不是慈善,而是一种赎罪,一种反抗。
他们继续交谈,话题从工作转向大学经历,再到童年回忆。晏辞发现自己竟在分享从未告诉任何人的事情——他如何在一个Alpha主导的家庭中长大,如何通过学业证明自己的价值,如何在第一次易感期被同学嘲笑。
"所以你现在抗拒所有Alpha。"林澈总结道,声音中没有责备,只有理解。
晏辞没有否认:"本能反应,我想。"
"包括我?"
这个问题直白得让晏辞屏住了呼吸。他应该给出礼貌的否认,但某种奇怪的真实感驱使他说出了实话:"一开始是的。但现在...我不确定。"
沉默在黑暗中蔓延。雨声似乎变小了一些,但两人的呼吸声变得更加清晰。
"睡吧,明天还要想办法回去。"林澈最终说道,声音异常柔和。
晏辞在朦胧中入睡,梦见雪松和白茶交织的气息。
清晨,他是被阳光唤醒的。睁开眼,他震惊地发现自己正蜷缩在林澈身边,额头几乎抵着Alpha的肩膀。更糟的是,林澈已经醒了,正低头看着他,眼中带着难以解读的情绪。
晏辞猛地后退,差点摔下床:"抱歉,我..."
"没关系。"林澈坐起身,声音有些沙哑,"睡得好吗?"
"嗯。"晏辞扶了扶眼镜,试图找回一些专业形象,"雨停了?"
"暂时停了,但路还没通。"林澈下床走向窗户,"老板娘说至少要到下午。"
他们的衣服已经烘干送回来了。晏辞抓起自己的衣物冲进浴室,心跳如雷。昨晚的亲密交谈和今早的尴尬场景在他脑中交替闪现。他究竟怎么了?竟然在一个Alpha身边睡得如此毫无防备?
洗漱完毕,两人决定利用这段时间继续考察村子。阳光下的山村与昨日的阴郁截然不同,村民们开始清理暴雨造成的混乱。晏辞和林澈帮忙搬运了一些物资,期间他们的手几次不经意相触,每次都让晏辞的心跳漏掉一拍。
中午时分,道路终于抢通。回程的车里,气氛与昨日截然不同。一种微妙的张力弥漫在狭小的空间里,两人都更加沉默,却又时不时偷瞄对方。
当车停在晏辞的公寓楼下时,林澈突然开口:"昨晚..."
晏辞的手指僵在车门把手上,等待下文。
"我很享受我们的谈话。"林澈最终说道,目光直视前方,"你比我想象的更加...复杂。"
这个评价让晏辞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你也是。"
他下车时,林澈又补充道:"对了,下周项目组团建,你会参加吗?"
公司团建是晏辞通常回避的活动,但此刻他听见自己回答:"会的。"
走进电梯,晏辞靠在镜面上,回想着过去二十四小时发生的一切。山区暴雨,被迫共处一室,深夜长谈,以及今早那个意外的亲近...一切都发生得太快,却又感觉出奇地自然。
手机震动,是林澈发来的消息:「忘了说,你的腺体...」
晏辞的心跳骤停。他的腺体?什么意思?
消息接着弹出:「有个旧伤疤。如果你需要专业医生,我可以推荐。」
晏辞的手指悬在屏幕上方,不知如何回应。那个伤疤是他最深的秘密,从未有人如此直接地提起。林澈是什么时候看到的?今早吗?还是更早?
最终,他只回复了一个字:「好。」
回到家,晏辞站在浴室的镜子前,艰难地扭过头查看自己的后颈。那个淡白色的疤痕平时被头发遮盖得很好,但今早的混乱姿势可能暴露了它。他轻轻触碰那个伤痕,回忆如潮水般涌来——大学实验室里那个Alpha导师的强迫标记实验,他拼命挣扎时撞在实验台上的剧痛,以及之后长达一个月的住院治疗。
那是他再也不愿回忆的噩梦,也是他对所有Alpha保持距离的根源。
但林澈...林澈不一样。这个认知让晏辞陷入更深的困惑。他究竟是因为林澈确实不同,还是因为他自己的判断力被某种情感蒙蔽了?
手机再次震动,是项目组群消息,关于下周团建的细节。晏辞盯着屏幕,突然意识到自己竟然在期待这个活动——因为林澈也会在场。
这个发现既令人恐惧,又莫名地令人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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