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
单字从林姝唇间落下,像冰锥砸进电话线路,听筒那头的王富贵瞬间没了声音,只剩粗重的呼吸声裹着电流杂音传来——那呼吸越来越急,还混着衣料摩擦的窸窣响,像是正攥着衣角来回搓动,连带着手机都在微微震颤。
“林、林小姐……”他的声音发颤,像被雨水泡软的棉线,稍一用力就要断,“我、我也是没办法!李总一进ICU,他手下的人就翻账本,那、那笔五十万的转账,是、是我亲手从李总的私人账户转出去的……”
林姝没接话,指尖在陶瓷杯沿上缓缓滑动。冰凉的杯壁沾着她指尖的温度,留下一道转瞬即逝的水痕,又被空调吹过的冷风迅速烘干。她在等——毒蛇吐信时从不会一次把獠牙露全,只有等它急着缠上猎物,才会暴露藏在鳞片下的七寸。
“但、但那不是李总的意思!是、是有人逼我的!”王富贵的音调陡然拔高,恐惧像破了洞的气球,瞬间炸开在听筒里,“就昨天,您泼了李总红酒之后,我想着去后门抽烟透透气,刚走到巷子口就被人拦住了!那、那人穿一身黑,连帽子带口罩捂得严严实实,就露一双眼睛,声音哑得像砂纸磨生锈的钢管,说、说……”
他的话断断续续,却带着清晰到刺耳的细节:“他给我一张折叠的纸条,上面写着个海外账户,说只要我当晚把李总账上的五十万转过去,就、就帮我搞定城西那块仓储地——我跟了李总三年,为了那块地求了他无数次,他都没松口!那人还说……说我要是不照做,就让我儿子在幼儿园‘不小心摔一跤’,或者‘丢个东西’……”
孩子的名字像根烧红的针,扎得他声音彻底崩了,带着哭腔的颤音透过听筒传来,连呼吸都裹着哽咽,听得人耳膜发紧。
【检测到目标情绪波动峰值达92%,心率预估超过120次/分钟,陈述内容与李崇山账户异常转账时间点(昨日21:47)完全吻合。初步判定:存在第三方势力介入,且具备精准信息获取能力(已知晓宿主与李崇山冲突、王富贵核心诉求及家庭成员信息)。】系统的分析像冷光扫过脑海,光屏上瞬间跳出李崇山的账户流水截图,红色的转账记录格外刺眼。
“继续。”林姝的声音依旧平稳,指尖却已经移到电脑键盘上,按下了录音键。屏幕的冷光映在她脸上,把瞳孔里的锐利衬得愈发清晰,连眼尾的弧度都透着不容错漏的审视。
“我、我怕啊林小姐!我儿子才五岁,我不敢赌!”王富贵的声音里满是绝望,像溺水者抓着最后一根稻草,“我连夜回公司,用李总给我的备用U盾转了钱,以为这事就算完了……可今天一早就听说李总突发脑溢血,进ICU抢救了!我试着给那人留的临时号码打电话,根本打不通!那、那个黑衣人就像从没出现过一样!”
他停顿了几秒,呼吸急促得像跑了百米:“我越想越不对劲!那人怎么知道您和李总起了冲突?怎么就那么巧,非要在昨天让我转钱?李总平时身体好得很,怎么会突然脑溢血?那笔钱……那笔钱说不定根本不是什么好处费,是、是买命钱!而且他们故意挑在您和李总闹僵后动手,就是想把脏水泼到您身上,让所有人都以为是您为了报复,找人害了李总!”
混乱的逻辑里,藏着一个令人脊背发凉的真相——有人把她的反抗,当成了掩盖阴谋的遮羞布,甚至想把她拖进这场命案的浑水里。
“为什么告诉我?”林姝的语气突然锐利,像刀划破平静的水面。她太清楚王富贵的本性了——昨天在餐厅里,他还跟着李总一起起哄,眼神里满是对“林家弃女”的轻视,这种人只会在利益和恐惧间摇摆,绝不会突然“良心发现”。
“因、因为陆总在查!”王富贵的声音抖得更厉害,几乎要哭出来,“他今天下午让助理把我叫到他公司,办公室里就我们两个人,他坐在办公桌后面,一句话都不说,就盯着我看,那眼神冷得能冻死人!我、我扛不住啊!”
他的声音里多了几分讨好的急切:“林小姐,我知道以前跟着李总为难您,是我狗眼看人低,是我不是东西……但这次我真不知情!我就是个被人当枪使的!我看陆总都亲自来找您,您、您肯定不是一般人,求您指条明路,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您了,您能不能在陆总那边……帮我说句好话?”
恐惧让他把宝押在了“看起来更强大”的一方,哪怕这一方曾是他肆意轻视的“弃女”——趋利避害的本能,在生死面前暴露得淋漓尽致。
“那个黑衣人,除了声音和衣服,还有什么特征?”林姝追问,指尖在键盘上敲下“特征”二字,屏幕上跳出新的文档。细节是拼图的关键,也是谎言最容易露馅的地方,尤其是在极度恐惧的状态下,人会下意识说出最真实的记忆碎片。
“特、特征……”王富贵顿了顿,像是在拼命搜刮混乱的记忆,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他左手!我接纸条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手,他手上特别凉,而且……而且他左手虎口有个疤,青黑色的,不大,但形状很怪,像、像个缩起来的小蜘蛛!对!就是蜘蛛!腿还看得清!”
他又补充道,语气带着几分不确定的犹豫:“还有……他身上有股味,很淡,一开始我以为是巷子口垃圾桶的味,但后来凑近了才闻出来,像医院的消毒水混着点铁锈味,闻着特别不舒服,有点呛鼻子……”
虎口蜘蛛状疤痕。消毒水混铁锈味。
林姝的指尖停在键盘上,脑海里瞬间闪过一个名字——深蓝前沿的联合创始人,陈砚。她没再多问,只冷冷道:“管好你的嘴,别跟任何人提今天的通话,包括你的家人。等我消息,在此之前,要是敢走漏一点风声,后果你自己清楚。”
“哎!哎!谢谢林小姐!我肯定不说!我连我老婆都不告诉!”王富贵连忙应着,声音里满是感激和后怕,话还没说完,林姝已经按下了挂断键。
客厅里瞬间恢复寂静,只剩电脑风扇的轻微嗡鸣,录音文件自动保存,音频波形在屏幕上跳动,像一条不安分的蛇,时高时低。林姝看着波形图,眼神深邃——王富贵的话半真半假,恐惧是真的,想找靠山也是真的,但他会不会是别人抛出来的“鱼饵”?故意透露线索,引她往某个方向走,甚至让她和陆承风产生冲突?
【已记录关键信息:左手虎口蜘蛛状疤痕,消毒水与铁锈混合气味。正在与系统数据库进行模糊匹配……】光屏突然弹出提示,蓝色的数据流快速滚动,紧接着一行醒目的红色警告跳出来,【警告:此操作可能触及“观测者协议”相关警戒线,继续匹配将增加系统暴露风险,是否继续?】
“继续。”林姝没有丝毫犹豫。在星际战场,怕暴露风险的人,早成了能量涡旋里的灰烬,只有主动出击,才能掌握主动权。
她点开之前筛选的五家初创公司资料,目光直接落在“深蓝前沿”的脑机接口项目上。屏幕上跳出陈砚的资料——神经科学博士,三年前在实验室爆炸事故中左手严重受伤,虎口处留下永久性疤痕,且因长期接触实验用的金属电极和消毒试剂,公开采访中曾提到“身上总带着化学药剂的味道”。
所有线索都指向他。是巧合吗?
林姝点开“深蓝前沿”的融资需求报告,目光扫过“急需2000万用于临床试验,要求投资方不干涉核心研发”的字样,指尖悬在“联系融资负责人”的按钮上,刚要点击,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屏幕上跳出一条陌生号码的短信,没有备注,没有前缀,只有三个字,却让林姝瞳孔骤然收缩,指尖瞬间冰凉:
【小心深蓝。】
发件人未知,号码无法追踪,像凭空出现在屏幕上的警告,又像悬在头顶的利剑。
林姝看着这三个字,手指无意识地攥紧手机,金属外壳的冰凉透过掌心传来。是谁在提醒她?是陆承风背后的“观测者协议”力量?还是另一个隐藏在暗处的“玩家”?而“深蓝前沿”,到底是她寻找真相的突破口,还是别人为她设下的陷阱?那个发信人,是敌人,还是盟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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