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维一时语塞,他作为游天奕的冰上管家这些年,印象里从未在这位少爷口中听过任何女生的名字,他一直觉得游天奕根本就不知道自家俱乐部都有哪些女选手。
他急速地在脑袋里过了一遍可能发生的N种情况,小心回应道:“昨夜夫人有让我联系过韩霜,说是想要请她来家里喝喝茶,我本打算中午过后再联系韩小姐的。”
又是几秒钟的静默。
“所以你还没给韩霜打电话。”
“是的,还没来及。”
戴维敏锐地察觉到另一边紧绷的态度松了那么一点点。
然后他就听到了这些年从未在游天奕身上听到过的语气,冰冷且锋利。
“这个电话你不需要打,并且我还要你转告给我妈妈,这个事我回去会当面和她讲清楚,在这之前请她不要做任何举动和行为。”
戴维后背一紧,这话他如何传达啊,他犹豫着问道:“需要我一字不差地传达过去吗?”
“意思你听明白了,话怎么说在你,但如果出了什么差错,我保证你下个月拿不到工资了,要试试吗。”
戴维惊得嘴巴都闭不上,他知道游天奕这些年一直对他不满,因为无论什么事他都会第一时间汇报给夫人,可这样**裸地威胁他还是第一次听到。
是的,这怎么不算威胁呢。
他吞咽了口水,失了刚刚的游刃有余:“天奕,你知道,我也是奉命行事,多数时候我也很为难,你看要不,你亲自给夫人打个电话?”
说完他听到对面不容置疑的:“那你就和我妈说,再有3天我就回去了,如果他不想平昌之前生些什么事端,那就请她暂时什么都不要做。”
戴维倒吸口凉气,明白这绝非是少爷在耍脾气,他居然提到了平昌,所有人都知道平昌就是当前最重要的事,所有的事情都要为它让路,游天奕现在居然用平昌来当做筹码?
“我话已至此,你看着办。毕竟如果因为你办事不利导致平昌相关出了什么变故,你看我妈会不会因为你这些年的“功劳”对你网开一面?”
戴维明白游天奕这会儿是不可能做任何妥协的,他接收了这些情绪和讯息,回应道:“天奕你的意思我明白了,我会想个合适的方式传达给夫人的。”
“有劳你了,辛苦。”
游天奕挂断了电话。
听着对面的嘟嘟音,戴维脑瓜子嗡嗡的,心想最后还说了句客气话,属实有点大可不必了。
烦心着国内,游天奕下午在冰面上的状态似是神游,被罗曼一眼看穿,勒令他提早结束训练回去反省。
一整个晚上,手机出奇得平静,看来戴维处理这种棘手的事情确实有两下子,否则如果把他上午气急的话原封不动地传达给母亲,依母亲的性子可能再过一会就直接落地旧金山。
他也许就会收获人生中第一个来自母亲的耳光。
韩霜那边也没有动静,应该是并未收到电话,这大概算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吧,他似乎能感知到有一股力量在不断蓄力,他不知道等回到京北是会点爆它,还是平息它,再给他些时间吧。
————
游天奕比预期里早了一天落地京北,管家早就在接机口恭候多时了,廖廖几句寒暄,管家和司机接过他的行李。
“天奕,听说你昨天训练完衣服都没换就直奔机场了,先生知道你这么关心他的身体状况,非常的欣慰,手术很顺利,你放宽心。·”
游天奕沉默应对,反正说出实话大家都不会开心,那就什么都不说。
但一瞬间,那种熟悉的被困住的感觉蔓延至游天奕全身,他很想转身再找架飞机,逃离这,飞去哪都行。
显然这不现实的。
他要先去医院看望父亲,父亲于前一周住进了医院,做了个小手术,现在在修养。
商务车上,温度调到了26℃,游天奕单手托着脑袋半眯着眼,做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又困又倦,他迫切地想要回家睡一觉。
也不知道一会和父亲碰过面后,他是否还能回去平静地好好睡一觉,不知道一会和父亲开启怎样的对话,只要不是滑冰就行。
他的随行双肩背包被他撇到一旁的座位上,钥匙扣上的小哪吒这会儿正目光锐利地凝视着他,像是对游天奕接下来要去做的事抱有期待。
到了医院,他坐电梯去到了顶层。
电梯门开之后,下面的喧嚣一下子被隔绝开来,连空气里的消毒水味都被一种高级香氛所替代。
精心挑选的钢琴曲轻音乐充斥着空荡的走廊,他站在病房门口踌躇片刻,敲响了门。
被允许进入之后,游天奕看见父亲正靠在病床上阅读一本书,是本历史书籍,他缓缓地走过去,谦卑礼貌地:“爸爸,我回来了。”
“嗯,坐吧。”
父亲并未抬眼看他,像是手中的书比他更重要似的
游天奕抬眼瞅了瞅父亲,这几年父亲确实愈渐衰老,可能因为做手术没去染发的关系,头发也花白了些,一副眼镜架在脸上,严肃且古板。
那副高高在上唯我独尊的样子倒是数十年如一日。
游天奕倒也习惯了,看到旁边水果盘里放置了苹果:“要不,我给您削个苹果?”
“好啊。”
父亲的眼神依旧聚焦在书上。
游天奕有很多年没有削过苹果了,他印象里唯一一次好像还是小学的一堂手工课,他们需要完成水果拼盘的制作。
这会儿手中的水果刀一点也不受他的掌控,苹果皮歪歪扭扭被削成一块一块的,待他把整个苹果削完,苹果硬生生比刚才小了三分之一。
游父从刚才已经放下了书,一直看着他把苹果削完。
“这还是这些年第一次看你削水果,样子怎么这么滑稽啊。”
“因为我手笨吗,您忘了小学的时候做手工课,一不小心把手划破了,结果一个星期没能上冰,在那之后您就不让我碰这些了。”
游天奕削掉了最后一点苹果皮,却惊觉,怎么父亲还未张口自己就把话题引到滑冰了,该死。
游天奕拿着不成样子的苹果犹豫了片刻:“要不然,我再重新削一个吧。”
父亲摆摆手说不必了,接过苹果咬了一口,细细咀嚼:“怎么听你着语气,像是有情绪啊。”
“您多想了,不过是苹果削的太丑,我得给自己找个理由罢了。”
房间内又安静了很长时间,父亲手里的苹果已经被他吃了一小半,他悠悠道:“我刚仔细想了想,这些年,好像你因为滑冰舍弃了很多的事。”
游天奕眼皮颤了一颤,面对父亲语气中突然夹带的柔情,他竟有些惶恐,心底有一股温热的暗流涌了上来。
他缓缓道:“做事情吗,总要有舍才有得的,所有事情都一样。”
\"所以,你如今这样的成绩,你觉得对得起你这些年舍弃的吗?
父亲把手中吃了一半的苹果扔到不远处的收纳箱里,投掷的力气很大,收纳箱摇摇晃晃险些倾倒。
父亲语气失了刚刚的平和,突然尖锐了起来。
游天奕倏然抬眼。
“你该不会认为你最后一场比赛的实力真的可以拿到第三名吧,有多少分数是人情分你心里不掂量掂量吗?还有4个月就是奥运选拔赛了,假如你不能站到奥运会的冰面上,你这些年舍弃的这些就一点意义都没有。”
父亲的声音在病房内回荡着,气氛突然地骤降令游天奕一瞬间不知如何招架。
他极小浮动地轻佻了下眉,这表情立马被父亲狠辣的眼光捕捉到。
游父:“你那是什么表情?”
突然地,游天奕刚还起伏不定的内心却平静了下来,再无半分波澜,这才是他所熟悉的同父亲的相处方式吗。
其实从他踏进病房起就该这样了,何苦让他再生出其他的念头呢。
他不再回避,直勾勾地看向父亲,嘴角还勾着一分笑。
游父皱起了眉。
游天奕掷地有声一字一句地说道:“请父亲放心,即便是豁出性命,即便是未来的每一天都在病痛中渡过,即便余生都要靠止痛药才能入睡,我也会拿到奥运入场券的。请您相信,我的渴望相对您只多不少。”
游父似是被压制了气势,眉毛拧得更紧了,他喉头滚动几下末了轻声一句:“你有这个决心就好。”
竟是被抽走了一些锐气。
这份微妙的情绪波动被游天奕敏锐地捕捉到,他竟有些畅快,原来当你豁出所有去做一件事的时候,你曾以为永远都不可能被打败的人也会突然就变得渺小了。
不过如此吗。
这一刻,他清晰的感受到自己和父亲之间的天平以极其轻微的幅度摇摆了起来,这微小的失控感如蝴蝶效应一般自他心中掀起一场名为“反抗”的巨大风暴。
身体一瞬间被注入一股强大的能量,他似乎展望到了赢得父亲的那一天,也许他有生之年还会有赢过父亲的那一天。
他不会欺骗自己,他无比地期盼着那一天。
这么说来,奥运会的入场券,就是他游天奕开启人生新篇章的钥匙。
他想到一位传奇前辈说过的话“又有哪一次,不是把身家性命压在花滑上呢?”
走出医院的大门,游天奕竟有些恍如隔世,他在人来人往的楼前广场伫立了好一会,直到7月似火的骄阳烤得他头顶像冒火,他才长舒了一口气,似是回到了人间。
不得不说,老头子的激将法起到了作用,刚还只想回家去好好睡一觉,这会儿已经想要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直奔冰场了。
激将法?老头子哪里有这份心,大概刚才他只是想发泄他的不满罢了,这么多年一如既往。
这会儿他不免想到一直挂在身边的那个小哪吒,大多数人都只知道哪吒是一个很经典的神话形象,正义勇敢,能力超群。
却忘了,他曾在原著里剔骨还父,割肉还母,他也是那么多古代人物形象中罕见的有弑父意向的孩子。
游天奕记得原著里以一种很血腥的文字描述了哪吒自刎——“哪吒右手提剑,先去一臂膊,后自刨其腹,刮肠,剔骨,散了七魂三魄,一命归泉。”
你说我是你身上的血肉,理应承担你的意志,那么我把这身血肉还你就是了。
游天奕永远忘不掉在他小时候看到哪吒自刎那一幕时的震撼。喷涌的血液,炸开的头发,那个骨里有血血中带风的叛逆小孩在他年幼的心灵里种植下朦朦胧胧反抗的勇气。
也许从那时候起,他便知道早晚有一天,他也会如哪吒自刎那般,同那至高无上的父权进行宣战。
阳光的炙烤迫使他眼前出现一片细碎的光晕,身子发轻不自主的轻微摇晃了下,他抬手用力地按压太阳穴处,直到压的额处泛红,眩晕的感觉才一点点地消散。
他看见管家小跑着已经来到了面前:“天奕,你出来怎么没给我发个消息啊,这边停不了车,我已经让司机从停车场把车开过来了,咱们去阴凉处稍等片刻,别中暑了。”
大概是以为天气太热,管家手里举了一杯冰美式,看到咖啡,游天奕刚一直发散的思绪聚拢到一起,是了,他还要回家解决一些事情。
他必须要解决。
是了,咱们在第四章说出后面要考的哪吒小朋友,在这一章终于上桌了,我知道大家可能都忘的差不多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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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不过如此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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