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同时地，韩霜心里也传来两个声音，一个是石头落地的踏实声音，另一个则是无处安放的歉意，看来今天她要失信于某人了。
没想到相比较游天奕的信守承诺，自己倒成了言而无信的那个。
韩霜从手机上下单了方便面，还有一些蔬菜鸡蛋什么的。
等候食材的时候，她给游天奕发了一个微信，没有说的太细致，只是说自己这边临时有了棘手的事，生日party过不去了，可半小时过去骑手已经把食物送货上门了，她依然没有收到回复。
想了想，在锅里的水还没烧开的这会儿，她拨通了游天奕的电话。
直到电话快要被自动挂断之时另一边才慢悠悠地接起。
韩霜还没张口，就听到那边嘈杂的吵闹声，玻璃杯碰撞的清脆声，酒水入杯溅起的水花声，听起来好多人热闹的不行。
韩霜心中的愧疚感顿时消散了不少。
“感觉你们玩得很开心吗。”
“嗯，还好。”
游天奕的语调听起来和那边热烈的气氛格格不入，像是分属两个时空硬嫁接到一起似的。
“生日快乐！”韩霜特地提高了音调让自己的祝福听起来喜庆些，“对不起啊，今天这边确实有点棘手的事，过不去了，你们玩得开心，改天我补个蛋糕给你。”
另一边沉默片刻:“不用了，我不吃蛋糕。”
韩霜想要说自己买的蛋糕是低卡的，是可以吃一小块的，可是过期了的生日蛋糕又有什么意义呢，她咽下了到嘴边的话。
不过幸好，那么多人在呢，肯定有别人准备蛋糕给他的。
“那你先忙吧，我这边还要照顾其他的人。”游天奕淡淡说到。
“好的好的，一定要许愿啊，虽然不会百试百灵，但生日这天许愿总归会更灵一些。”
“好，知道了，先挂了。”
“好，拜拜。”
韩霜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听筒里传来“嘟嘟”声，没得什么感情。
这么着急挂断火急火燎的，看来是party太热闹已经没功夫搭理自己了，正好，正和自己意，本来也是打算去当个小透明的。
炉灶上的水已经烧开了，水汽不断的将锅盖顶起发出“咔咔”的声音，韩霜急忙走过去掀起锅盖，把刚买的红烧牛肉面下了进去。
*
套房内，游天奕按停了手机里播放的“聚会气氛”音乐，这条音乐总共只有不到3分钟，所以他按停这会儿已经开始单曲重复循环了。
电视里的节目依旧播放着，光线将他的影子投射在墙面，像一只受了伤的巨兽，形单影只。
那轻轻抖动的影子，好似巨兽在哭泣。
游天奕关闭掉电视，整个房间陷入极致的安静，头顶的白色气球像是知道了今晚自己的圣装打扮已然徒劳无功，不会有人来欣赏了，它任性地从房顶挣脱掉，在半空中自爆了，气球内的金色粉尘飞扬至空气中，晃晃悠悠地着落在游天奕黑色的衬衣上。
像是受到某处相同气息的吸引，熠熠闪光的金色粉尘倔强地粘在游天奕身上，不肯就这么落到地上去。
许是因为楼层太高的原因，游天奕觉得房间里面的氧气正在变得稀薄，胃也开始持续作痛，陆阳昨晚和他讲说韩霜订了用于庆生的蛋糕，所以他今天白天几乎没有吃什么东西，就为了晚上可以多吃几口她买的蛋糕。
在这之前，他戒甜食很久了。
事到如今他还抱有一丝丝的幻想，也许韩霜那边棘手的事情处理的很顺利，也许过不了一会他就能收到一条讯息，某人正在赶来的路上。
赛场上绝处逢生的例子也不少，今天是他的生日，也许上天只是和他开个玩笑留个更大的惊喜给他。
胃痛的感觉越来越强烈，迫使他整个人缩了下去，沙发前面的桌上放置着酒店准备的一些小饼干小点心，他随手捞起一个饼干撕开包装送进嘴里，饼干是粗粮的，他随意嚼了两口咽下去的时候扎的嗓子痛。
他又抄起矿泉水灌了两口，不知道是不是喝得猛了，一口水喷了出来，呛得他口鼻中一股子饼干沫，鼻涕眼泪都似要流出来了。
好不容易平息了咳嗽，胃里的酸意却又开始向五脏六腑蔓延，他仰面躺倒在丝绒沙发上，天花板上嵌着金粉的气球在灯光的照射下发着炫目的光，很刺眼，他抬起小臂遮住眼睛，可那些光线还是穿透缝隙刺痛着他，避无可避。
他躺在沙发上，却觉得像是一艘漏了水的小船在大海上浮沉，海水不断地涌进船舱试图淹没他，从他的小腿蔓延至前胸，现在已经没到脖子了。
呼吸开始变得困难，他甚至感受到有海水不断地涌进鼻子，终于在完全不能呼吸之前，他从沙发上坐起，从这个不再抱有有任何期待的房间逃离开。
是了，是他的错，他竟对一件事有了如此强烈的期待，他不该期待的。
没有期待便不会空欢喜一场了。
他不是早就知道的吗。
*
卷卷的面饼在开水的入侵下已经变软，韩霜用筷子把面饼打散，然后逐次把一旁的酱料包挤进去，顿时四周围弥漫着一股肉香，韩霜的肚子也不争气的叫了一声。
韩霜又朝锅里打了两个鸡蛋，还投了不少绿叶菜进去，满满当当的一锅，韩霜在这一刻觉得自己厨神附体。
她想要叫向星辰过来吃饭，一个转头却发现向星辰已经坐在了旁边的餐桌上，眼睛直勾勾盯着锅里翻涌的泡泡，虽然因着高烧脸上一片潮红，人也看起来恍恍惚惚地，但他强撑着自己的精神等着面出锅的那一刻，这是何等惊人的意志力啊……
韩霜背过脸去偷笑，她好像拿捏到了向星辰的弱点，果然没有什么是一包红烧牛肉面解决不了的，如果不行，那就来两包。
韩霜把一整锅面分了两份，除了自己留了差不多四分之一的量，剩下的都盛到了向星辰的碗里。
就这，向星辰看着韩霜碗里可怜巴巴的条条，似乎还有些不情愿：“你只煮了一袋吗？会不会不够吃啊。”
韩霜思考了片刻：“你先吃着，发烧胃口弱，眼大肚子小，可能这些都吃不了呢。”
完全没有要把自己碗里的口粮留给向星辰的意思。
一碗红烧牛肉面，两个人的友谊的小船受到了莫大的考验。
这两天，向星辰在挫败情绪的支配下什么东西都不想吃，也没有饥饿的感觉，这儿会却被泡面的香气俘获，“主动投城”了。
向星辰夹起一团面，就着香气送进嘴里，口腔里被浸着汤汁的面填满，他甚至能感受到筋斗的面条在口腔内“挑逗”着他。
他陷进去了，味觉在这一刻成了他身体甚至大脑的号令者，味觉甚至短暂地行驶了大脑的权利向身体的其他器官发出了一道指令：为了这至尊美味，请其他伙伴们务必一而再再而三的在赛场上竭尽全力，九死不悔。
向星辰吃的心无旁骛认真且专注，像他在赛场上滑冰一样的专注。
韩霜心生感叹，这就是自己和向星辰生来不同的地方吧，他可以随时随地进入到他自己的世界中去。虽然他们生活在同一世界呼吸着同样的氧气，可向星辰似乎总是能去到更高层面的维度空间。
韩霜不知道那是一个怎样的空间，但她知道，那个空间自己去不到。
就像少女时期看他的节目一样，哪怕自己坐在第一排欣赏，也会觉得遥不可及。
这么近，那么远。
果然还是韩霜比较有生活经验，向星辰碗里的面才去了二分之一，便吃不下去了。
但是他不甘心，手里握着筷子还想要尝试，可胃里不断泛上来的干呕让他不得不打消了这个念头。
不情愿地放下了筷子。
“你吃完了吗？”
向星辰问韩霜。
韩霜吓了一跳，握着碗的手又攥得紧了些，像是怕向星辰惦记。
“快，快吃完了，怎么啦？”
“没事，就是觉得你帮我做了面，那一会你吃完我应该去把碗刷了，还有锅。”
向星辰的声音还是很虚弱，听起来更乖巧了。
韩霜是万万没想到他这会儿还惦记着这点事，脑子一懵，笑到：“哪有让病人干活的道理，再说了就两个碗，你瞧不起谁呢。”
“我家锅很重的，我端起来一会儿胳膊都会酸。”
“这算什么，我刚刚爬窗，一下子就……”
说到这，韩霜的声音戛然而至，相当突兀。
“你说什么，爬窗？爬哪个窗？”
韩霜脸上凝固住，宕机片刻，尬笑到：“嗨，我的意思是我胳膊很有劲的，就你家这个窗户我可能轻轻松松就爬上来了，所以说有时间你还是找人加个护栏什么的，保证安全吗。”
“虽然我家这里是老小区，但安全系数还不错，摄像头每天会有专人查阅。”
向星辰对自家小区的安保相当信任。
韩霜脸上的表情固住了，嘴巴开开合合还是没道出实情，良久，她端了桌面上的碗逃离饭桌，小碎步灰溜溜地。
天啊，明天社会版新闻头条不会就是我吧……
零零散散几个碗，韩霜不到10分钟搞定了，现在还有最后一件事，就是督促向星辰把药吃了。
韩霜走到客厅，就看到向星辰从申友友拿的那一大袋子药里面挑选了起来。
韩霜疑惑：“你挑什么呢，难不成吃药还要挑颜值吗？”
向星辰牵强一笑：“不是和你讲过，我讨厌所有苦的东西。”
韩霜这才看出向星辰挑出来的药品都是带有糖衣皮的，那些汤汤水水的中成药都被他嫌弃地撇到一边去了。
韩霜哭笑不得。
算了，反正退烧感冒的药也不能同时吃多重品类的，随他吧。
吃饱了就犯困，向星辰这会儿收敛了不久前那股子灭世魔王的劲儿，眼皮耷耸着，乖巧的像个大喵。
“我把水果切了，吃点水果就去休息吧，不是下周还要去长野比赛吗？”
韩霜从厨房找出一把水果刀，坐在沙发上削起了猕猴桃和橙子，心里想着申友友真是一点都不周到，买水果也不知道下单切好的，难道指望烧成这样的向星辰自己切水果吃吗。
韩霜平日里也懒，吃水果喜欢吃切成块的，削皮的经验也不是很多，况且这会儿向星辰坐在她身边，削水果就不仅仅是削水果了，变成了雕刻一件艺术品。
她边削边努力回想自己曾经在某音某书刷到的“五星级酒店大厨教你切水果”，奈何脑子记住了手没学会，一个猕猴桃被她削下来还剩半个，自己看了都想笑。
突然，肩膀上有什么东西落了下来，毛茸茸戳的脖子怪痒的，手中的刀卡在水果里，韩霜整个人像是过电般甚至连呼吸都静止了。
退烧药劲来得太快，向星辰身子一歪，晕晕乎乎依偎在韩霜的肩膀上，睡着了，因着鼻塞还微微打起了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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