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星辰望着冰面上于万人中央的新海空,他已经完成节目中的所有跳跃,接下来的步伐和旋转环节更像是捧着分数强行送过去似的,如果说之前的跳跃他为了保留体力还略有收敛,接下来的步伐演绎就真成了一场盛宴,是洁白的冰面为他唱的赞歌,感谢他数十年如一日般的把自己的所有奉献给了这项运动。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什么叫做意气风发,什么叫做酣畅淋漓,今日之后,这些古诗词便多了一分具象的呈现。
恍惚间,申友友侧过身为这个节目落下一个注解:“完美的节目可遇不可求,不如意十之**,但当你处在不完美的情况下依然能找到最优的化解方法,逆转一切成就更大的惊喜,这种能力,叫做强大。也是你通向王者之路不可或缺的一课。”
向星辰似懂非懂。
新海空的节目结束了,整个场馆的人起身为这历史性的一刻献上掌声,漫天的娃娃雨倾至而下,新海空于冰面中央享受着这一切,这是属于他的时刻,是他的王之加冕。
新海空仰头朝观众席这里深深地凝望了一眼,向星辰也注目着他,两双天才的眸子于半空中完成了碰撞交汇,霎时间,似有无形的暗流把二人连接了起来,火花喷射四溢。
向星辰似乎看到新海空对他莞尔一笑:“这是我的时代,如果将来你打败了我,你就会迎来属于你的时代。”
向星辰一整晚飞驰跳动的一颗心在此刻悄悄归于了平静,因为他有了清晰且具象的一个目标,一个未来数年都为之不得懈怠的目标。
越坚定的心意声音越轻,不需要任何人来见证,这是当事人与上帝签订的协议。
向星辰轻声回应:“我会的。”
他相信新海空听到了,上天也听到了。
*
伴随着盛大的落幕,花滑项目的所有比赛都结束了,距离平昌冬奥会的结束也只剩下3天。
韩霜夜间躺在酒店的床上,脑袋翻来覆去都是白天冰面上那么精彩的厮杀。
4分钟的节目,是一场比赛,又何尝不是花滑选手的前半生呢。那么多个日与夜的执念,悲喜,凝结成冰面上的惊鸿一瞥,定格在了全世界面前。
“如果能拥有这冰面之上的四分钟,那真的才是岁月无愧余生,甘愿老去了吧。”
韩霜仰望酒店的天花板自问自答道。
在今日的女子单人滑决赛现场,乔仪的节目《梁祝》结束的那一刻,她跪倒在冰面上痛哭不已,在现场观赛的韩霜也随着她一同泪崩,在此之前她并不认识乔仪,但韩霜听说过她的故事,每一个站到赛场的选手,谁的背后不是一部血泪史诗呢。
赛后采访中,面对记者的提问,乔仪脸上是她这些年一贯的优雅微笑,平淡地诉说:“我只是有些遗憾,我觉得不应该这样结束,但好像也只能这样了,还是有点不甘心呢。”
“很多冰迷都以为你会在奥运赛场上继续挑战阿克塞尔三周,但你没有做的原因是什么呢?是想求稳不想放手一搏吗?”
受过专业训练的记者永远保持着一种不带任何感情的冷漠。
乔仪顿了顿,低下头浅浅一笑,真诚回答:“不是不想做,是我真的,做不到了。”
采访区短暂沉寂了下来,记者手中话筒极小幅度颤了颤,似是有一股带着倦意的风吹过,萦绕着丝丝苍凉。
记者低头翻了翻采访笔记,决定就只问最后一个问题
“那以后呢,以后您有什么打算?”
乔仪沉默了良久,记者甚至恍惚以为是自己没有表达清楚,刚想重复一次,却听到乔仪用很淡口吻喃喃道:“在我23岁的生命中,除了花滑还是花滑,似乎这样也挺好,但之后我确实有件非常想要尝试的事。”
“是什么事情?”
乔仪眼睛里有什么东西在一闪一闪的,冲淡了些先前的悲凉:“这个,目前无可奉告。”
*
韩霜躺在床上,突然手机响,是游天奕。
她连忙翻了个身接起:“喂,你怎么样,还发烧吗?”
昨天男子比赛结束之后,游天奕被医护人员架下冰面,走过观众席的时候,坐在前排的韩霜甚至看见他近乎于透明皮肤下的青紫色血管,没有一丝血色。随后领队在发布会上讲了游天奕比赛前的境遇,韩霜这才知道他是以什么样的一种状态完成的比赛,热血动漫照进现实?
她想要打电话问一下状况,可又怕影响他的休息,权衡再三只给他发了个微信:【好好休息,作为你的朋友真的很为你骄傲,请保重身体,等你恢复了回电话给我吧】。
没想到电话来的这么快,才过了一天。
游天奕完成药检才敢吃退烧药,一觉醒来还晕晕乎乎的,这会儿话筒中传递出的关心和焦急令他心情上好,他突然想要逗逗韩霜。
他压低声音,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虚弱一些:“烧是退了,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韩霜的音调尖了些。
“这次运气不太好,有一块骨头错了位,回去可能要做一个小手术,不知道要恢复多久。”
“这么严重吗?”
“所以我说,运气不好。”
说完他立马屏住气息静听着另一边的反应。
一秒,两秒,什么声音都没有,游天奕的脸已经贴到了手机上。
又是很漫长的时间,游天奕却听到手机里面传来极其轻微的啜泣声。
他身子一僵有点懵:“你,怎么哭啦?”
韩霜用力克制着,可声音也因此显得有点奇怪:“嗯嗯,肯,肯定没关系的,你别担心一定不会对之后有影响的。”
她用这强忍着哭腔的调子安慰人,游天奕都觉得自己入戏了,恍惚中像是自己真要去做手术一般,挺吓人的。
算了算了不逗她了,他刚想张口说这是个玩笑,韩霜那边好像克制不住了,哭出声来。
“为什么你运气总是这么差呢,走到这里马上就要开启新篇章伤病怎么就不放过你呢?游天奕你去算算命吧,看看是不是招惹了什么东西。”
韩霜控诉着,控诉谁呢,也许是荒诞的命运,她也说不清。一年前带着目的性走到游天奕身边的时候,她是万万想不到在之后的某一天她会觉得这位“高坐云端的少爷”运气太差。
伤病是竞技运动员的生死劫,很多时候是生是死,真的要看个人的命数,多少带了些玄学。
游天奕有点不知所措,像是心脏处被柔软的捏了一把,从未有过的感觉。
一个玩笑他怎么把韩霜逗哭了,她不爱哭的,难道,她是因为自己哭吗?
游天奕小心翼翼地张了口:“其实,也没有什么事的。”
韩霜却只当他是嘴硬:“我知道,当然不会有什么事,一定不会有事的。”
游天奕身体突然软下来靠向身后的椅背,兴许是因为烧还没有完全退,房间四周竟缓慢轻柔地旋转起来,他陷在椅子里,像投身于一个温暖的怀抱,想多依偎会儿。
鼻子突然又有些透不过气了。
“我刚刚是逗你的,其实没有手术的事,我已经退烧了,和你开了个小玩笑。”
韩霜狐疑着:“所以手术的事是在逗我?你发誓?”
“好,我发誓,确实是个玩笑。”游天奕的声音还有点沙哑,听起来软绵绵的还留存着疲惫。
“游天奕你大爷!”
好了,唯一幸免遇难的听觉这下子也和其它器官一起同病相怜了。
未等游天奕张口,韩霜裹挟着愤怒的声音从手机听筒传出来砸向游天奕:“你是不是有病,对你确实病的不轻把脑子烧坏了,怎么能拿这种事情开玩笑呢,你是有多恨自己,你不知道有一种谎话只要你说出口就有极大可能变成现实吗。”
游天奕这会儿像是个心甘情愿被训斥的孩子,大气都不敢喘,等韩霜词穷了,他才踌躇着张了口:“对不起,让你因为我担心了。”
这句话说的,还一下子完成反杀了,欠欠的。
韩霜更恼了,像被人抓住什么把柄,火气越来越旺。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吵闹絮叨了半天,却都没有挂断的意思。
游天奕自知有点理亏就用“自己还未痊愈,受不了刺激,医生说轻声细语的交流和恰到好处的关心有助于病人恢复”来搪塞韩霜,韩霜恨恨道:“骨科手术拯救不了你,你需要一台开颅手术,换换脑子。”
东拉西扯了挺长时间,手机变得烫手。
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了大风,屋子里还是暖呼呼得静谧,因此,一声叹息,一瞬的停顿都被无限清晰的放大了。
游天奕仰头盯着房间的天花板,上面的图案蛮复杂的,缠缠绕绕迷宫一般看的他眼晕,他晕晕乎乎地就说出:“韩霜,后天一起逛逛吧,不太远不是有座山,这边的人说上面有座庙祈福很灵,半天时间就可以爬下来。”
“后天?可天气预报说后天可能会下很大的雪呢。”
“如果赶上了,那就一起赏个雪吧。”
他的声音很淡,一呼一吸间,像是房檐上落的薄薄一层雪,太阳出来,雪因此融化成水,漫延过心上,一半凉一半暖。
去爬山的前一天韩霜罕见失眠了,她觉得原因应该有二,一是下午喝的那杯咖啡做得浓了,二是气温骤降,酒店的地暖给过劲了,燥得慌。
所以,转天游天奕敲开韩霜酒店房门的时候,韩霜睡得迷迷糊糊,眼睛睁不开还有点粘糊,门一开一关,过堂风激的韩霜一哆嗦,不过还好她睡衣穿的很工整,女孩子一个人独身在外,安全意识还是得有。
她甚至还学着电影里的情节接了杯水放置在门把手上。
“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昨天气温骤降,你确定这么冷的天咱们去爬山?你别好了伤疤忘了疼。”
韩霜没睡醒,因此看游天奕有些重影。
“我还以为你第一句话会是恭喜我呢。”游天奕悻悻的。
韩霜一愣,有一点理亏:“我不是在电话里恭喜你了”
提起前夜那通电话韩霜就有些后悔,自己怎么就哭了,怪丢人的,她连忙说些别的转移话题:“还是说比完奥运会你偶像包袱又加重了?”
“我说的不是奥运会的事,我还以为你会哭着恭喜我没被伤病缠上呢。说真的,那天感动的我都没睡好觉,我妈都没这么关心我。”
游天奕记忆好的很,这事他能念叨一辈子。每念叨一次,心里就开一次花。
与之相对的,他每念叨一次,韩霜就像被判刑一次。
“砰”的一声,韩霜关上了卫生间的门,物理性把自己和游天奕隔绝开来。
平昌的比赛终于落下帷幕啦!之后的篇幅里感情线可能就会要占比多一些啦,但是事业线依旧不会含糊,毕竟我们霜霜的3A还没跳呢。
“这是我的时代,如果将来你打败了我,你就会迎来属于你的时代。”
据我所了解,这句话最初是由普鲁申科对羽生结弦说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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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一起爬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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