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动员们大多都是直接而爽快的性格，明明韩霜和乔仪二人不是同时期的选手，今天之前也没有任何的交集，但乔仪打这通电话来寒暄几句便进入了主题，三两句话说清了自己的用意。
“综艺节目？为什么选我啊，我升入成年组之后都还没在国际上有过成绩唉。”韩霜眼睛睁的豁大，一脸茫然。
“我看过你的节目，表现力独一档，节目好看得很，这档节目的初衷也是希望更多的人能够喜欢上花样滑冰，感受到花滑的魅力。”
乔仪的声音不急不躁，通过听筒传达出来，像是午夜电台里的轻声柔诉。
好温柔的姐姐啊，而且她好像很认可我。
韩霜摩挲着手指头心中隐隐升起些小得意。
“可是综艺要做什么呢？是像拍电影那样，按着剧本演吗？要去很久吗？因为我还有日常在俱乐部的训练，请假很难的！”
韩霜一连抛出了很多的问题，但这些问题只是她目前想到的，作为一个多半时间都在和冰面打交道的人，她对另一个圈子一无所知，也从没想过会和自己有什么交集。
“其实我也只是他们节目的特邀嘉宾，很多层面我和你一样都是小白，但如果你有时间可以来节目组在京北的办事处一趟，这里的编导会解答你的疑问，至于俱乐部，你更不用担心了，我和王经理也算是老朋友，他还欠我一个大人情呢，我向他借一个月的人，他应该不会拒绝我。”
韩霜最终向乔仪要了3天的时间考虑。
乔仪在挂断电话之前问起了游天奕，因为稍显突兀吓了韩霜一跳。
“天奕他恢复的怎么样了，我听说他爬山受了伤，和一个，韩国爱豆？
韩霜直觉听出丝语气里的微妙转换，可她来不及细想，整个人一下子紧绷起来，扯了些冠冕堂皇的话根本不敢多说。
好在看自己吞吞吐吐乔仪也没细问，最后只道了句：“那我等你消息。”
挂了电话，韩霜静下心来思考乔仪的邀约，不过最后她觉得自己应该不会去这档综艺。
一是俱乐部部的训练不能耽误，她和乔仪不一样，乔仪是功成名就，自己这十万八千里路程才刚迈出一程。
二是这大半年以来，虽说自己是名合作生，但俱乐部对自己也真挺不错的，宋教练尽职尽责，江梨朵也不再似在国外那么咄咄逼人，食堂的咖啡都是现磨的，饭也好吃，特别是浇汁的红烧排骨，最主要的是星耀俱乐部的队友，如果录节目要一个月见不到他们呢，一个月见不到他……和他们。
不行不行，这节目不录也罢。
韩霜把手机甩到了一边去。
冬日屋内干燥，床头柜上的加湿器一整晚的开着，韩霜窝在被子里盯着不断溢出的白色烟雾，总觉得身体里也有什么东西想要溢出来，可是它没有具体的形状，以至于韩霜看不清那是什么更握不住，面前的雾气让不真切的感觉更加弥漫开来，韩霜烦躁地按下加湿器的按钮。
雾气一点点地散了去。
游天奕开始恢复训练了，韩霜总是能在俱乐部看到他的身影。
所有人都说队长从平昌回来变了，变得爱笑了，之前他对所有人都冷冰冰的，别说生人勿近了，熟人和他讲话前都措个辞。
现在他从思密达溜达一圈回来竟变得亲切了不少，
尤其是对女同学。
如果在超市碰到相熟女生，游天奕会主动请她们吃冰淇淋，兴致来了还会寒暄两句。上次陈菲一时激动忘了俱乐部的禁忌，竟张口约游天奕去春游，游天奕居然答应了！还说他可以为大家准备便当……
姜昊私底下断言：“一定是那个韩国爱豆打通了队长的任督二脉，让队长突然觉得，女孩子很可爱的吗。”
可总有人是例外，韩霜就是那个一头雾水的例外。
游天奕重返俱乐部以后没有和韩霜说过一句话，上回走廊里碰到，韩霜张口想要问下他的伤情声音都冒出来了，结果游天奕连眼神都没分给她一个，只顾着和别人谈笑风生，好像在聊思密达那里的特色夜店。
可游天奕和她讲过，他在平昌的那些日子只有一天时间离开了奥运村，就是和韩霜的“惊魂一晚。”
韩霜在走廊呆愣了许久，游天奕带过的雪松气味令她有些恍惚，像被不同的时空在用力拉扯，记忆变得模糊，她开始怀疑，是不是那些记忆只是她在平昌做的一场梦，否则现在的情况又怎么会割裂至此。
可如果平昌是梦，那洛杉矶呢，运河旁的落日晚霞呢……梦也太逼真了些吧。
一股冷风灌进走廊，韩霜打了个寒颤，裹紧外套，有些狼狈地快步逃离这里。
韩霜去到俱乐部内的便利超市，想买一盒牛奶。
她在乳品区徘徊良久，各种牌子的牛奶被她拿起又放下，牛奶原来有这么多口味吗，之前怎么没发现呢。不过这些喝起来都没什么差别，而且如果一段时间里都在喝某一款牛奶，时间一久看到就会有些反胃，自然就要换另一款牛奶，之前那款看都不想看一眼，腻了。明明先前那款味道感觉都没有变，甚至还降价了，可就是觉得不如新品种好，这也是同一品牌每隔一段时间就要研发“新品”的原因吧，人吗，喜新厌旧是天性。
除非买不起有着更光鲜包装，更昂贵技术的新品，不然谁会不想尝试一下呢。
韩霜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想到这些，她突然不想喝牛奶了，有点反胃。
将手中的牛奶盒朝货物架重重砸下去，发泄似的。
门口传来窸窣声，韩霜抬眼望去，看见游天奕和江梨朵几个女生有说有笑地进入超市。
韩霜这会儿不想和他们打招呼，反正张口也大概率会被当成空气讨嫌，她挪到最里面一条小道，想低着头偷偷溜出去。
刚走到一半，竟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
“韩霜。”
韩霜愣在原地。
像是山上落了雪的树枝断掉了，雪簌簌地沾了一身，有两粒钻到脖子里面，冰的人一个激灵。
她自然听得出是游天奕在叫她，他在那夜唤了她名字不知多少次，那时候他每唤一次韩霜就应一次，如果他有段时间没叫自己，韩霜还会仔细观察他，看看他有没有昏迷。
韩霜这会儿凝视着游天奕的眼睛，声音还是那个调子，可神态却变了，那夜那双眼睛赤诚又热烈，眼中的红血丝编织成一张网，网住韩霜令她动弹不得，而这会儿，面对水汪汪的一双眼睛还挂着笑，韩霜只觉得，那双眼睛里都是被藏起来的暗涌，陌生又冰冷。
“可以把角落里的全麦面包扔给我吗，我不想挤进去了。”
她听到游天奕和她讲，是这些天的第一句话。
韩霜记不起来游天奕上次以这种语调和她说话是什么时候，可能要追溯到小时候了，那时候她听见游天奕那种不着痕迹的高高在上就烦。
韩霜知道游天奕要的全麦面包是哪一款，他们俱乐部的队员吃面包几乎都吃这一款，这会儿面包就被放置在她旁边的货架上。
她抬手取下面包一个发力朝游天奕丢过去，其实她想没使劲，但面包竟像枚炮弹似地高速砸了过去，还砸歪了，直冲旁边江梨朵的额头。
“韩霜你有病啊！”一声气愤的尖叫让刚还喧闹的超市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韩霜看到伤及无辜想要道歉，可下一秒，游天奕抬起胳膊轻抚江梨朵的额头，动势亲昵的狠，拍下来可以直接贴在言情小说上做封面了。
一瞬间她便觉得，江梨朵一点都不无辜，道歉的话是说不出口了。
她又转身从货架上取了两个面包。
“一个不够吧，都给你。”
她朝游天奕砸过去，这回没砸偏，她看准了砸的。
但游天奕反应快，一手一个全都接住了。
韩霜不想留在这，快步朝门口走过去。
游天奕一行人把门口堵的死死的，韩霜绕也绕不过去。
“能不能留个路让不相干的人出去啊。”
韩霜没好气的说。
游天奕给她让出了道，可没过两秒她又被人叫住了，这次是超市售货员。
“韩霜，你拿的那包湿巾是不是还没付款呢。”
韩霜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要炸了。
韩霜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拿出手机给乔仪发了信息：乔仪师姐，那个综艺我想要去，俱乐部这边你可以帮我请假吗。
只是一天，韩霜就转变了想法，她想离开星耀俱乐部一段时间，最好离开这个城市更好，而且乔仪说这个综艺录制还有很丰厚的报酬，她算了一下，一个月的时间她就可以把欠游天奕的银子还干净了。
好，非常好，既然游天奕那么想和自己割裂开来，那自己也不用再对他心怀这么大的歉意，那庙本来就是他硬拉自己去的，充电宝也是他故意拉下的，她才是被他拖下水的那个。
把债还清了也算是不欠他的了。
这逻辑没有问题，至少韩霜自己被自己说通了，只是……
扔进箱子里的衣服她叠了好几次还是叠不好，像是皱着个脸……打开短视频软件，一个视频她根本看不够三秒就滑到下一页，唯一一个她看完的视频，是一个情感主播，在讲“为什么他突然不理你了……”妈妈在客厅看电影，今天夜间电影频道播放的是《了不起的盖茨比》，当《young and beautiful》的低声吟唱传来，韩霜竟莫名地哭了，像是有什么很珍贵的东西，她还未来及拥有，却已然失去了。
乔仪很顺利的帮她请好了假，或者说，俱乐部也根本不在意她的去留。
节目组帮韩霜买了票，目的地，海南三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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