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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血途初相伴

黎明刺破血色,将聚贤庄的喧嚣与惨烈甩在身后。萧峰背负着依旧昏迷的段誉,将内力催动到极致,身形如一头矫健的苍狼,在崎岖的山路和林间疾驰。他不敢走官道,只能凭借本能和那冥冥中的一点感应,向着西南方向突围。

肺叶如同风箱般剧烈鼓动,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气和火辣辣的痛感。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在奔跑中被撕裂,鲜血混着汗水浸透了玄色衣衫,黏腻而冰冷。但他不敢停,身后的追喊声虽暂时远去,那无形的杀机和整个中原武林的敌意,却如影随形。

他的脑海中,除了必须保护段誉安全的坚定念头,还不由自主地反复浮现出那道淡粉色的、指向西南方的虚影。

是她。

那个在边塞客栈赠他杏花露,又在聚贤庄绝境中为他指明方向的神秘存在。她究竟是谁?是人是鬼?是精是怪?为何屡次相助?无数疑问盘旋,却得不到答案。他只能感觉到,那道虚影似乎一直跟随着他,不远不近,如同一个无声的守护灵。

疾奔出十余里,确认暂时甩开了追兵,萧峰寻了一处隐蔽的山涧,将段誉小心翼翼地放在一块平坦的青石上。段誉脸色苍白如纸,气息微弱,玄寂那一记大力金刚掌的掌力非同小可,若非他自身北冥神功底子深厚,加之萧峰及时以雄浑内力护住其心脉,恐怕早已毙命。

萧峰盘膝坐下,双掌抵住段誉后心,精纯无比的内力如同暖流,源源不断地渡入段誉体内,为他疏导淤塞的经脉,化解残留的刚猛掌力。这个过程极其耗费心神,萧峰本就激战受伤,此刻额角更是渗出细密的汗珠,但他眼神专注,没有丝毫懈怠。

灵溪的魂影,悄然悬浮在山涧入口的一株古松阴影下。

她看着萧峰不顾自身伤势,全力为段誉疗伤的背影,那宽阔的肩背在此时显得有些紧绷,却依旧给人一种可以倚靠的坚实感。她感受到他内力运转时那磅礴而正大的气息,也感受到他气息中难以掩饰的虚弱与疲惫。

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在她心间滋生。是敬佩,是怜惜,或许还有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动容。

同时,她也在全力感知着。那妖魂碎片的感应,在离开聚贤庄后,并未消失,反而变得更加清晰!它不再指向某个具体的人,而是如同一个稳定的信标,指引着他们前行的方向——正是西南方。这让她更加确信,自己的选择没有错。

除此之外,她还敏锐地捕捉到,几股带着敌意的气息,正在从不同方向朝着这片山涧合围而来。聚贤庄的漏网之鱼,或是闻讯赶来的其他江湖人物。他们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鬣狗,紧追不舍。

她必须做点什么。

魂影轻轻飘动,来到山涧外围。她看到三名手持钢刀的汉子,正鬼鬼祟祟地沿着溪流向上摸索,显然是通过血迹或其他痕迹追踪至此。

灵溪凝聚起魂力。经过聚贤庄情绪洪流的滋养和这一路的休整,她的力量恢复了不少。她瞄准其中一人脚前的石块,一道微弱的精神力冲击而去。

那汉子正全神贯注地搜寻,脚下突然被一股无形的力量一绊,“哎呦”一声,一个趔趄差点摔倒,手中的钢刀也“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老三,你怎么回事?”旁边两人吓了一跳,警惕地环顾四周。

“邪门了……好像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那被称作老三的汉子揉着膝盖,一脸晦气。

“妈的,这地方有点古怪,小心点!”

就在他们疑神疑鬼、速度放缓之际,灵溪又如法炮制,或是以魂力拨动草丛发出窸窣声响引开他们注意,或是扰动树枝投下摇摆的阴影让他们心生警惕。

这些干扰微不足道,无法造成实质伤害,却有效地拖延了他们的脚步,制造出一种“此地不宜久留”的诡异氛围。

山涧内,萧峰缓缓收回双掌,长长吐出一口浊气。段誉的脸色恢复了一丝红润,呼吸也平稳了许多,虽未苏醒,但性命已然无碍。

也就在这时,萧峰敏锐的听觉捕捉到了山涧外那几声压抑的惊呼和金属落地的声响。他眼神一凛,霍然起身,目光如电扫向入口方向。

有人追来了!

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拳,体内残存的内力开始流转。虽然状态不佳,但若要再战,他萧峰也绝不会退缩分毫!

然而,预想中的攻击并未到来。山涧外除了风吹过树林的沙沙声,和几声越来越远的、带着惊疑的对话声,再无其他动静。

“大哥,这地方邪性,咱……咱还是先去跟大部队汇合吧……”

“走走走!”

追兵,竟然自己退去了?

萧峰眉头紧锁,心中疑窦丛生。这太不寻常了。他走到山涧入口,仔细查看,除了那几名汉子仓促离去时留下的杂乱脚印,并未发现任何打斗或其他人为痕迹。

难道……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四周的空旷处,仿佛在寻找什么。是……她做的吗?那个一直跟随他的神秘存在,在暗中替他驱赶了这些麻烦?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便再也无法遏制。他回想起聚贤庄战斗中那些莫名其妙的化险为夷,回想起突围时那精准的指引……这一切,似乎都指向了那个看不见的“她”。

一种复杂难言的情绪涌上心头。感激?有之。疑惑?更甚。但更多的,是一种在举世皆敌的荒漠中,突然发现了一处微小绿洲的……慰藉。

他沉默地回到段誉身边,撕下衣襟,就着山涧溪水,默默擦拭着自己身上的血迹,处理着伤口。动作有些笨拙,却带着一种孤狼舔舐伤口般的坚韧。

灵溪的魂影,重新飘回古松阴影下,静静地看着他。

他没有说话,她亦无声。

阳光透过林隙,在他刚毅的侧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山风吹过,带来草木的清新气息,暂时驱散了血腥。

在这静谧的、无人知晓的山涧里,一场逃亡路上的短暂休憩,因为一份无声的守护与陪伴,而少了几分仓皇,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默契。

萧峰处理好伤口,重新背起段誉,目光坚定地望向西南方。

他不知道前路还有什么在等待着他,血海深仇,身世之谜,江湖追杀……但此刻,他的脚步却比之前更加沉稳。

因为他知道,他或许,不再是独自一人。

他迈开步伐,再次踏上征途。

而在他身后,那道淡粉色的魂影,也如影随形,悄然跟上。

血途漫漫,风雨同舟。这一人一魂的奇特旅程,就此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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