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确信棠久闻在暗示她什么了。如果棠久闻只是把看小说当成一种普通的比较别致的兴趣爱好，她不会发了又撤回，甚至重新提起这个话题。
心乱如麻，叶关她又没敢回，一晚上顺利成章地失眠了。
还是破天荒的失眠，她瞪着大眼瞪到凌晨四点多，实在躺不住了，干脆爬起来接着整理卷子。
直到闹钟猛地响起，她才昏昏沉沉地把脑袋从桌子上抬起来。好家伙，直接熬穿了。
而效率么，叶关低头看着又一张凌乱的草稿纸，肉眼可见的差。她神色痛苦地揉揉太阳穴，站起身时明显有点熬夜后不舒适的那种心慌感。
勉强吃了两口早饭，她顶着超级大的黑眼圈脚不着地地飘到了学校。以往她都是到的很早的那一个，今天到教室的时候人已经快满了。
“妈呀！关关你这脸色怎么这么差？”她这副样子吓了林臣西一大跳。
叶关一屁股坐在凳子上，脑子还是混沌的，“还不是棠...”久闻俩字还没出来，她意识到了不对劲。
林臣西的大眼睛还在看着她，盯得她心里发虚，“糖...糖的原因，含糖的奶茶喝多了，一整晚没睡好。晚上可千万不能喝奶茶。”
林臣西：总感觉哪里怪怪的。她想了想，“你是不是昨晚熬夜整理今天要发在群里的学习内容了？”
叶关松了口气，幸好这孩子单纯好骗，索性顺着她的话开始卖惨，“是的，可把我给累惨了。”
“呜呜呜，叶关宝宝你太好了。”
算是糊弄过去了。眼下她还没有心思去想棠久闻撤回的那条消息，昨晚的进度远远低于预期，如果想要今晚在小组里发出来高质量的本周任务，今天的时间必须争分夺秒。
早上已经把棠久闻发给她的重点打印下来了，叶关利用数学课的时间先对着这份重点和相应的卷子重新捋了几遍，有了大概的思路。
受到她前同桌的启发，叶关发现不喝水不上厕所真的能省下很多时间。上午的课间她几乎动都没动，一门心思地整理卷子，把林臣西感动的不行。
眨眼到了中午放学，她提前跟秦帧说了不回家吃饭，准备好好利用一下中午的时间。可能是熬夜熬穿了后遗症太严重，都回光返照了，她竟然感觉不到疲惫了。
教室里的同学走得差不多了，叶关才站起来活动了下筋骨。她胳膊还没放下去，看见裘城拿着水杯走了进来。
叶关正想问问他怎么还没走，余光却发现他手里拿的似乎是自己的杯子。
裘城看见她目光有些惊讶，动作滞了一下，有些不自然，“那个，我看你上午太忙了连水都没喝，所以帮你接了一点。”他伸出手将水杯放在了叶关的桌角，“连我拿走你的水杯都没发现。”
叶关迟疑了一下，她能感觉的到裘城对她很好。她想要组建学习社团这件事，裘城最先知道。其实对于同龄人来说，不嘲笑就已经算是很好的了。
先不说没有过这种学习社团的先例，大家本身就把社团默认成了社交的手段，在高三干这种事引起非议十分正常。但裘城却像什么也没发生，没过问她任何事情。
有时候，无视就是一种尊重。她转念一想，也许这代表不了什么，因为裘城本身就是很好的人。
她露出感激的微笑，“谢了。”
男生眉梢扬了扬，摇了摇头表示没什么。
人对视线这种东西异常敏锐，教室里人都走光了，叶关才站起来疑神疑鬼地三百六十度看了一圈，她总感觉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人一直盯着她。
然后就在教室后门发现一只没有藏得住的脚。精致的黑色小皮鞋，一看就是棠久闻的。
她心里一跳，生了好奇心，故意很大声地说了句，“终于写完啦---可以走人了！”余光果然见那只脚撤了出去。
刚刚被忙碌强行压下去的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又轻易被勾了上来，叶关希望棠久闻只是在偷看她，而不是在刻意等着她，她现在还没想好怎么面对棠久闻。
明明当初很简单地回一句“噢噢”就可以解决的事情，不知道怎么就成了这样。
叶关神色懊恼，慢吞吞地收拾好了东西，感觉脑子更疼了。头重脚轻地走出去，棠久闻远远地靠在走廊尽的扶梯上，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她心里暗骂。
今天天气阴沉沉的，时不时还刮一阵凉风，头发纷飞又落下，衬得棠久闻的侧脸凭空填了一些落寞。
“在等人吗？”叶关不敢装作看不见她，打了个招呼走了过去。
棠久闻的表情依旧淡淡的，说出来的话却很直白，“嗯，等你。”
叶关知道棠久闻有个很不好的习惯，这人一学起来就什么也不管了，很少起来喝水走动，所以一般叶关上午大课间会去骚扰她一下，再加上上次和钱军的那档子事，竞赛班的人都快认识她了。
今天却一上午没见人，棠久闻大课间盯着表等了五分钟还没等到，干脆去2班门口等人，却看到叶关头也不抬地在写着什么，她便没去打扰。
心里隐约的担忧越放越大，她竟然破天荒地感觉到了心慌，怕叶关因此疏远她，昨晚失眠了整整一夜，她都在后悔为什么自己那么鲁莽又生硬。
她不确定自己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感情之事对棠久闻来说太过陌生。棠国生和韩茉没有教会她怎么判断喜欢和爱。她能清晰地感知出厌恶、憎恨，能准确而犀利地伤害一个人，却不太懂得如何与一个人交好。
从很早的时候开始，她身边能称得上亲近的，能称得上朋友的，只有寇亦辰一个人。小时候一起玩结识，其他人都被棠久闻突然变化的臭脾气凶走了，只有寇亦辰依然屁颠屁颠地跟在她后面。
棠久闻后来才知道两家人认识，寇亦辰多少知道她的家庭状况，她也就不再隐瞒。每次棠国生和韩茉吵架时，寇亦辰就会光明正大地进她家把棠久闻带出来，陪她说话，玩一些两个人都觉得幼稚的游戏。
所以尽管随着越长越大，两个人不再像以前一样亲密，棠久闻对他都是感激的。但她也仅仅觉得两个人是很好的朋友，她感觉不出来什么其他的情绪。
但对叶关……
她似乎多了些奇怪的期待。从叶关眨着眼对她说“要不要做个交易”时，她似乎就对她讨厌不起来了。叶关是个敏感的人，心思细腻，在她面前是否伪装自己根本不重要，她总能轻易地体察他人的情绪。而棠久闻却并不觉得难堪和不舒适。
她开始期待拥有朋友，像其他普通的高中女生一样，可以拉着手，互相陪伴着上学放学，一起诉说心事与秘密，相互吐槽抱怨。这些以往无聊的小事，好像如果和叶关一起的话，也变得有趣生动起来。也有可能，是因为叶关是个蒙尘的明珠，每一次接触，都能发现她隐晦的闪光之处。
但她发现自己没办法和叶关成为很好的朋友。她喜欢离她近一些，甚至想要牵手、拥抱，却会因此感到紧张，于是她意识到自己无法和对方有坦然的肢体接触，像林臣西和叶关那样。
棠久闻封闭自己太久，叶关像个没那么强硬的匪徒，手脚不太利索地闯进了她的心里。家里的气氛太压抑，叶关好像成了她逃脱那个环境的救命稻草，靠着她棠久闻才能稍微地放松和愉悦片刻。
分班的那段时间她几乎忧愁地无法入睡，却又不知道要不要给对方发消息，发了又要说什么。只有在叶关向她表露出那么一丝一毫地向前一步的讯号时，她才会不顾一切地回应，然后又猛地停止，直到再一次收到讯号。
她甚至自己都没有察觉出来自己的小心与试探，只知道自己对叶关的感情似乎比较特殊，于是便从网上搜索了相关的知识，又看了几部小说。
但她仍然无法确定，性取向这个词语离她太过遥远，甚至从来没有接触过。直到叶关的声音突然在她耳边响起，女生浅淡而温柔的嗓音唤回了她的思绪，连带着响起的，是格外剧烈的心跳。
那一瞬间她的思绪像脱缰的野马般失控，明知昨晚那件横亘在两人之间的异样氛围还没有散去，她还是脱口而出了一句有些暧昧的话。“嗯，等你。”
秋风凌冽，她的掌心却微微发汗。她看见叶关的表情明显愣了一瞬，变得有些躲闪和不自在，于是心在刹那间由于失散的烟花，无可挽回地落败，又归于寂静。
也是，她自己已经够不正常了，怎么能期待另一个人也变得和她一样。她该学会控制边界，也要学会控制自己。
叶关没察觉到身旁人曲折的心情，内心像有只被主人踹了一脚的狗，嘈杂又不知所措。
“上午没等到你，学这么晚，中午还回家吗？”棠久闻先开了口。
叶关没说话，她脑子很乱，甚至都没把棠久闻问她的话听进去。犹豫半天开了口，“那个…其实昨晚的消息我看到了。”她用余光偷瞄了眼棠久闻，发现她的脸色比平时要冷许多，顿时感觉自己更不是人了，不回消息还不见人。
脑子一急，嘴就不受控制：“我其实觉得这没什么，就算和普通女生不一样又怎么了，你本来就和我们不一样啊，你那么聪明，天才总是要有些特别之处的！”
就算真的是喜欢女生又怎么了，叶关越说越被自己说服了，她想不出来什么样的男生才可以配得上棠久闻。
棠久闻的脸色突然间就变了。脑袋“嗡”的一声炸开，她堪堪地胡乱撇过一缕头发，遮住了她崩坏的，肉眼可见的破灭失落的表情。
叶关用了“我们“这个词。她说她和普通女生不一样，她和她们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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