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白?”G市第二师范心理系的主任是一位四十多岁的女老师,“他辞职……的有个三……四年了吧。”
“您知道他辞职后去了哪个学校吗?”对教授而言,除却小说中那种突然被家族召回继承家产,一般辞职后之后的去处只会是另一所高校或者研究所,简而言之,很少会有跨出这个圈子的,毕竟寒窗苦读小三十年,在一个领域里浸淫得久了,反而很难转向。学术圈一直流传着一个段子,学历和收入通常呈“倒U型”曲线,最高点停留在硕士。
“卢白当年辞职辞得挺着急的,单位吧……还真没听他说起过。”其实也不难理解,除却“非升即走”被辞退的教授,自己另寻高枝的肯定不方便在原单位大张旗鼓的宣传,尤其是在领导面前。
“着急?他有说他是因为什么辞职的吗?”高颖问道。在听到卢白辞职的那一瞬,高颖听见了自己心脏“咯噔”的一声异常跳动,卢白,卢东,他们会不会真的有关系?
“好像是说家里出了什么事情,当时我记得几个和他关系好的同事准备请他吃饭,结果他办完离职手续当天晚上连夜走的,当时他的离职是我办的,出于流程问了他一句之后的职业规划,我记得他说的是等一段时间再看,可能会转行。当时那个时候,也不难理解。”主任叹了口气。四年前正是高校劳资争议和科研压力持续井喷的时候,接连几起青年教师因为工作压力或是自/杀,或是猝死的案例引爆了社交媒体,的确出现了一小波高校青教离职潮,主任当时以为卢白辞职也是这个原因。
“您知道卢白家里都有哪些人吗?”
“这个还真没怎么听他说起过,入职的时候也没人看他身份证,我还真是不太清楚。”主任被问的有些讪然,两个自称警方的人来到学校里突然询问一个已经离职了四年的同事,她还记得这个人就谢天谢地了,让她说更具体的情况确实是有些强人所难了。
“张主任,卢白当年的资料学校里应该还有存档吧,麻烦您带我们去看看。”杨教授看着张主任的确是说不出更多东西,干脆请她把卢白的资料找出来。
“杨教授,离职教职工的资料在档案科那边,我去打个电话吧,不过我估计这个点他们已经下班了,要不我先带您和您学生在学校吃点东西吧。”
行政的办事一贯如此,一天的事拖一周也不是是什么新鲜事,可案子不等人,高宇的尸骨还躺在解剖台上,已经没人为他收尸了,难道连一个真相,也不能还给他吗?
“张主任,辛苦您催一催行政,我们今天一定要看到卢白的档案,我们现在怀疑他可能涉及一起命案,您知道的,对命案,省里一向有时限要求的,市局的诸位警官还等着我们的回复呢。”杨教授收起脸上和煦的笑容,眉眼一下沉肃下去,一下就显出了上百个现场堆起来的悍气。
“哎,我明白的,我明白的,配合警方办案是每个公民应尽的义务嘛。”张主任当着杨教授的面拨通了行政处的电话,然后快步走出门去。
卢白离职的时候她还不是系主任,那一年她35岁,很关键的年龄,升不上去以后也没得升了,她记得那天她正好在老院长的办公室里,老院长有意栽培她,电话响起来的时候也没有避开她,老院长接起电话来叫了一声“朱局”
很奇怪,这么多年过去了,中间从来没有人提起过卢白这个话不太多的沉默的中年男人,今天偶然提起,她居然连老院长说的话都记得分毫不差,老院长说:“您放心,小卢的事我心里有数,特事特办嘛,今天就能走完流程,没问题没问题……我清楚,该说什么话我都明白,您放心。”当时大概她是有些出乎预料的,没想到平时低调内敛的这位卢老师在离职的时候居然能惊动一位局长亲自给院长打电话。当时她还在心里想这位卢教授恐怕真是科研任务没完成,又怕新单位背调的时候老单位不给他说好话,特意让家里人给院长打了个电话施压。
没想到老院长挂了电话之后感叹了一句:“这个小卢,有意思,听这个意思,是要转行啊。”转行为什么要特意给原单位打这么一通电话?她虽然不解,但也知道哪些话不该问。后来系里就没再有什么事涉及到卢白,老院长退休的时候可能都把这一通电话忘了,没想到四年之后,居然真的会有人再来问他的下落。
所以杨教授一开始说要看卢白资料的的时候她下意识地打了个马虎眼,但听到对方说到省厅,她就感觉到了,卢白这次摊上的事,也许真的不是小事。
杨教授那番软硬兼施的话到底还是起到了作用,不到半小时,一个年轻的学生兼职气喘吁吁地抱着一个资料袋敲开了张主任办公室的门:“张主任您好,王书记让我过来给您送资料。”
张主任接过了资料并没有打开,转手交到了杨教授的手里。
薄薄的一摞资料,一抽出来,杨教授和高颖同时听到了“铛”的一声,靴子落地的声音,高颖都没看清放在最上面的一张表上是什么内容,可看清那一张证件照足够了,照片上的人长着一张和卢东一模一样的脸!
卢东和卢白,是一对双胞胎兄弟!居然又是双胞胎。
从这个案子开始,他们所见的,除了朱媛合照上的,其余的都是由卢白假扮的卢东?那么真正的卢东究竟去了哪里?
杨教授扫了一眼表格里的内容,找到了卢东的户籍所在地,拿起电话转身出去,打给了梁智,卢东的户籍所在地在G市下辖的一个县,县派出所的人梁智肯定比他熟。其实卢东和卢白的背后到底有什么猫腻梁智未必不清楚,但事到如今,他没什么理由继续为卢东兜着。
“张主任,这些资料我们恐怕得带一份复印件回去,您看方便吗?”杨教授客气地问道。
“方便方便,警官,我们楼下就有复印机,我让学生……不,我亲自去复印,您稍等一下。”
趁着张主任离开办公室的间隙,高颖问杨教授:“教授,接下来我们去哪里?”
案子似乎明朗了,但这一切只是一种逻辑上的合理,依旧缺乏证据,卢东卢白,案子查到最后居然大变活人,如果这一切成立,这中间会有多少漏洞,又有多少疏忽被刻意的遗漏。
“再去找一趟朱媛吧,如果她愿意作证最好,如果不愿也能给我们提供点方向。”
杨教授和高颖带着卢白的资料再次敲响朱媛的门时,朱媛并没有让他们进屋的打算:“警官,我能讲的上次都和你们说完了,你们还有什么问题就去问别人吧,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了。”
“能讲的都说完了,那不能讲的是什么?比如现在的卢东实际上你的小叔子吗?”
“卢东……我们已经离婚了,什么小叔子,我不清楚。”朱媛的脸上闪过一阵难以掩盖的慌乱。
“朱小姐,照片上的那个才是真正的卢东吧?卢白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假扮卢东的?你的丈夫卢东现在又在哪里?”
朱媛抵着门框的手垂落下去,整个人卸了力,后背抵着墙面才勉强站稳,“卢东……很久以前就不见了,有一次他出差,回来的时候我就感觉到了他变得不太一样,卢白我是见过的,我们结婚的时候她来过,我问他的时候他脸很白,怎么问都不回,后来被我逼急了,他吼了我一句,‘去问你的好爸爸!’吼完他又立马后悔了似的,哄了我一句,从那天开始,我们再也没在一间房里休息过。我很快去找了我的父亲准备问个清楚,但我爸什么都没说,只是告诉我,尽快和卢东把婚离掉,财产他会和‘卢东’打好招呼的,我爸还劝我趁着年轻再找一个。”
“警官”朱媛的脸上挂着泪痕,“卢东到底在哪里?他是不是不会再回来了?”
“朱小姐,这个暂时还没办法确定,但卢白很有可能是卷进一起命案中去了,再多的我没法透露,还请您等待警方的通告。”高颖这么例行公事地安慰她,对于朱媛的处境她同情,却无法感同身受,因此任何安慰都注定是苍白的。
“教授,卢东……真的不在了吗?”从朱媛家出来的电梯上,高颖有点不忍心地问道。
“很大概率吧,否则我想不出有什么原因需要另一个这么长时间地假扮他。”
假扮一个人,以一个虚假身份活着,并且每天如此,没有期限,这实在太不像是现实当中会发生的事情了。
“可我想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呢?难道真的是卢白……”
在很多关于少数民族蛊毒的传说中,养蛊人会豢养一对双生的动物却只提供够一只动物活下去的养料,这样,一对双生的动物最终一方必然以另一方为食物,人们相信这样活下来的那一方就会具备双倍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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