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现在的样子是有点……埋汰了。
身上都是垃圾的臭味，头发粘粘地坠着，露出的皮肤上还都是血。
再套到这么小的年纪上，怎么看都不正常。
“我觉得你带我去比较好，现在还是需要养养伤，不确定是不是完全恢复了。”谈霜一脸郑重地看着混沌，然后发现……
它开始唱歌了，翅膀和腿还扭来扭去的？
没有五官，自然也没有发出声音的嘴巴，但是声音就是没有阻隔地响在了谈霜的脑海之中。
不知道怎么，这个世界的人好像看不到混沌，从它出现到现在，混沌一直都没有离开她的视线范围，但是一路遇到的人中居然没有一个人对此感到好奇。
谈霜皱了皱眉头，试探性伸出手。
原本想摸摸它的手在触碰到的那一瞬间愣住了。
她的手穿过了那道光影。
无法触碰。
这很不对劲，她也从来没有遇见过现在这样的情况。
可能现在这具身体不是她的？她不知道，只是在猜测。
谈霜将混沌收回了自己的意识空间。
“去里面给其他几个唱跳吧，别给我唱。”
‘交代’完，谈霜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她又听到混沌气急败坏的声音了。
等到世界回归清静，她也踏上了找学校的路程。
7989星好像只有一所学校，叫夫尹河学院，包含了小学到高中的所有教育。
小孩原本已经快走到了，但是被那几个人拦了下来，最终拖到了她醒来时的小巷里。
谈霜没走太久，就已经看到了不远处建筑的轮廓。
虽然已经肉眼可见的陈旧，但气势并没有因此而疏减，反而更多了一份厚重。
报名的队伍排得很长。
小孩天没亮就出发了，所以现在时间还早，谈霜也跟着加入了队伍。
周围的人肉眼可见少了一大圈，且个个面露嫌弃。
谈霜闻了闻自己身上的味道，开始沉默。
算了，只有今天一天报名时间，上学要紧。
不过她这副样子实在有些引人注目了，周围议论声也不小，虽然这已经是她去公共卫生间简单洗了身上血迹的结果。
人群隐隐有骚动，一个熟悉的人影在一群人裂开的缝隙中冲了过来，拉住了谈霜的手腕。
“你也是来报名的？”凌念真有些不可思议，她以为谈霜还很小，刚刚听到旁边人的交谈的时候吓了一跳。
谈霜点了点头，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凌念真拉走了。
两个小孩在一群大人中的穿梭原本应该很艰难，但是谈霜不知怎么的，周围的人都在努力为她们让开一条路。
隐隐约约的声音给了谈霜答案。
“爸爸，为什么她的衣服和我的不一样？”是一个刚领完校服的女孩。
“嗯……”这个问题像是难住了男人，沉默了一会他才说道：“她们是预备院的学生，因为我们学院不一样啊……”
谈霜的目光落在了凌念真的衣服上。
也注意到她把自己直接拉进了学校，走的是另外一个没什么人的通道。
是刷卡进去的，也没人注意到。
“这是我妈刚给我借的换衣服的房间，还有一个小时的使用时间。”凌念真在拿出袋子里的衣服的时候才开始迟疑。
她忘了她的衣服也是脏的。
而且就是因为这个她妈才借的房间。
谈霜看出了她的意图，有些疑惑，“为什么要换衣服？”
“今年我妈调……不是，今年7989星这边防线松动，虫族活跃，附近镇守边防的人换了，我听说要抓仪容仪表，你这个样子可能入不了学。”
凌念真说漏了嘴，见谈霜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才松了口气。
她不知道的是，谈霜压根就没听懂她的话是什么意思。
小孩的记忆不足以让她理解，但是防线松动、虫族以及镇守还有仪容仪表几个字还是明白的。
平静的星际生活？
谈霜觉得刚刚还在畅想和平与爱的自己有点想当然了。
“虫族？”她问出了这个最关心的问题。
“嗯？”凌念真看起来比谈霜疑惑多了。
谈霜觉得自己可能无意间暴露了什么东西，她下意识拿出了自己断成两截的光脑。
“我……没有什么接触外界的渠道。”
“这样……这样啊……”
凌念真看起来接受得也挺快的，飞快的看了谈霜的光脑一眼，眼神已经带上了些微妙的情感。
“那我以后可以给你好好讲讲，现在你先洗洗，换件衣服吧。我这个只有外面有灰，里面是干净的，你别嫌弃，因为今年想报名的话……”凌念真把袋子递给了谈霜。
“没有，不嫌弃的，谢谢你。”
她也是收拾得干干净净过来的，只不过最终还是没能如愿。
谈霜去里面的浴室，很快洗干净了自己，随后套上了凌念真的衣服。
“这上面是树枝吗？”谈霜刚刚就一直在好奇。
看起来像是烧焦了的木头渣，但实际上又有种特别的波动，还有点淡淡的红色流过。
提到这个话题，原本面无表情的念真像是被打了鸡血一样，表情一瞬间生动了起来。
她重新理了理自己一头炸开的卷发，因为刚刚吹干，有些过于毛躁了。
“这个，是我在尝试把灵紫岩虫的外壳和闪电灵枝融合在一起，但是比例没有调控好，在融合的时候发生了爆炸。但是我已经找到了最佳的配方，下一次一定可以成功！”
“衣服还有头发上面的灰就是因为这个爆炸，本来想收拾一下再来报名的，没想到我妈要亲自送我……她的空闲时间很短，错过了就没了，所以我才……”
后面是在解释现在这个情况出现的原因。
谈霜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灵紫岩虫和闪电灵枝什么的她都没有听懂，但是后面的话她明白。
她抬手拍了拍凌念真的肩膀，“……你想合成的那个东西，有什么作用吗？”
“作用？”
谈霜的随口一问像是把她难住了，凌念真开始皱眉沉思。
过了一会，试探道：“做出一款可以随意弯曲又无坚不摧的树枝？”
谈霜：“？？？”
“……听起来非常炫酷。”
“嗯……”凌念真眼睛亮了亮，“我做好第一个给你看！”
“好。”谈霜笑着道。
虽然就现实来说，她的这具身体可能比凌念真还小，但谈霜总不自觉把自己代入大一些的角色。
言谈举止与现实年龄不太相符。
不过凌念真好像也和她遇见的其他同龄孩子不太一样。
就比如现在，两人正在排队报名，周围已经传来了不止一个小孩的哭声，以及父母的安慰。
“你的……父母，不和你一起来报名吗？”凌念真终于从‘有人欣赏她的材料合成’这件事情中回过了神，看着眼前比她矮了小半个头的谈霜，带着些疑惑开口。
谈霜搜寻了一下脑中的记忆，摇摇头开口：“我没有父母，是孤儿。”
凌念真有些懊恼地拍了拍自己嘴巴，她怎么就问出了这样的问题？
也就是这样才有可能连虫族都不知道吧……
谈霜感觉凌念真带自己排的这个队伍也和其他几列不太一样，但是她还没有观察出来。
“你之前说你是本土人，所以就算排这边也没有什么用，但是可以试试。”凌念真附在谈霜耳边悄悄开口。
谈霜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随后跟着老师的指示站在了一个仪器上面。
戴上了‘帽子’。
“现在，集中你的感知，与自己的拟态构建起联系……”老师的声音很好听，带这些空茫出现在了谈霜的耳边。
拟态？
这是什么？
她不知道老师的意思，但是下意识开始寻找自己可以召唤的那个四个凶兽。
她好像看到了它们的影子，在这个帽子的作用下。
只不过很虚，很空，只有非常模糊的轮廓。
“好了，下来吧。”老师的声音再度响起。
谈霜依言摘下帽子，走了下来。
“怎么样，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吗？看到了什么？”凌念真明知道谈霜什么也不可能看到，还是问了一句。
谈霜摇摇头，“只有一片漆黑。”
她不确定自己能召唤出来的凶兽在这个地方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但是就刚才路上的人看不到混沌这一点，她还是将它们藏起来比较好。
“好吧……”
凌念真的感叹被仪器剧烈的报警声打断了。
刚坐下准备填写登记表的老师：“？？？”
谈霜看向了自己刚刚走下来的仪器，表情难得带着些茫然。
负责报名登记的房间是临时搭建起来的，很小一个，隔音也不怎么好。
仪器的声音瞬间将周围其他房间的老师都吸引了过来，后面还在排队的人都在透过窗户向里面探视。
负责登记的老师皱了皱眉，开始检查仪器的问题，将其他人打发走后，看着谈霜开口：
“没事，夫尹河学院的检测仪是十几年前九区总部那边捐的，一直用到现在，刚刚出了点小问题。来填这张表吧，很遗憾你不能在预备院上学，在普通的学院也要好好学习啊。”
在场的人对于这个结果都不是特别惊讶，谈霜坐下慢慢填表，老师开始和凌念真聊天。
“这是……你的衣服？”
话头显然指的是谈霜身上的这件，老师在一个小时前刚见过，显然忘不了。
凌念真点点头，但是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能求助地看向谈霜。
接触到凌念真视线的谈霜放下笔，正色道：
“老师，我们比较喜欢互穿对方的衣服。”
语气十分正经，也十分真诚。
凌念真：“？？？”
“对的老师，我们……”她妈应该不会知道这件事情吧？算了不管了，“……的爱好比较特殊。”
老师挑挑眉，视线在两人身上来回移动，随后将目光落在了凌念真脚边的袋子上：“……理解，理解。”
谈霜继续搜寻脑中记忆低头填表，填好后递了过去。
“本土星人？”老师有些惊讶。
“嗯。”谈霜点点头，开口解释上面的内容，“原本是7989星孤儿院的，但是一年前孤儿院解散了，大人走了个干净，我们也就没人管了，户口什么的都不了了之……”
凌念真显然也不知道这些，一下子愣住了。
“所以，是……黑户？”这个词离她有些远了，思考了很久才把谈霜现在的状况和这个词语对应上。
“那你怎么知道今天报名的？”刚刚老师就看到了谈霜的光脑。
谈霜舔舔唇，垂眸道：“我的……朋友，告诉我的。”
那群孩子总说他们是朋友。
“黑户就黑户吧……先把名报了再说。”老师边说边从下面的抽屉里拿出了另外一张纸，“以后有什么事都可以找我，我虽然是教预备生这边的，但是你们那边也能管管。”
谈霜看着手上的‘户籍转让表’，非常真切地惊讶了。
学生是可以把户籍转到学校的，作为集体户口。但是需要满足的条件并不少，她显然是完全不符合的。
“我叫沈盼柳。”名片也递到了谈霜的手里。
谈霜抿抿唇，抬头看了沈老师一眼，接过了卡片，认真放在了衣服内侧的口袋里。
“感谢今年九区换了人，减免了最近几年所有学生入学的费用，你的开学时间在两个月后，记得按时来报到。”
沈盼柳交代完之后就把两人赶了出去，叫了下一位学生进来。
谈霜直到被凌念真拉着走到领校服的地方，都还没反应过来。
在小孩的记忆里，她只是想过来看看的，虽然心中存了一丝报名的奢念，但是对于自己上不了学这一点还是非常清楚的。
可现在……
这就有学上了？
领完东西，谈霜看着陪她报名的凌念真，再次道谢。
“没事儿，不过我明天就要正式上课了，希望我们还能见面。”
凌念真看了眼光脑上的消息，说是已经把她的东西在宿舍安置好了，让她尽快回去整理。
“会见面的，我到时候把衣服还给你。”谈霜看了眼身上的衣服，笑着道。
原本她想换了校服回去的，除了回孤儿所的路上可能会有点张扬之外，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是凌念真说让她先穿着，自己不急着要。
“也是。”凌念真也歪头笑了。
两人分别，谈霜背着大包小包，开始看发下来的学校简介以及报道手册。
她所在的就是普通学院，是她熟悉的升学制度，分为小学初中高中，18岁毕业。
但是凌念真所在的叫做预备学院，是十年学制，16岁毕业，随后进入……军校？
谈霜挑挑眉。
所以这个‘预备’的意思就是对于军校的预备？
用于区分预备生和普通生的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是否拥有拟态。
这是在人的基因中决定的，有大部分遗传因素在。所以在凌念真以及沈老师在知道自己是本土星人后就已经知道检测的结果了。
谈霜身上的最后几个硬币用在了公交车的身上，是送她回‘家’的。
她在车上细细研究了一遍学校下发的所有东西，勉强对于教育体系建立起了一定认知。
拟态。
这个词语莫名给她了一种熟悉的感觉。
她总是不受控制想起自己能召唤出来的那四个小东西。
但是刚才的仪器都没有检测出来，显然这个‘拟态’和它们并不一样。
谈霜一边回想回家的路线，一边感叹自己今天的经历。
从她清醒之后，遇到的都是好到不能再好的人啊。
但是可能也就止步于此了。
在踏进这一片已经废弃的区域的时候，谈霜就感觉到了四面八方落在身上的黏腻视线。
让人忍不住起了鸡皮疙瘩。
【小剧场】与正文无关
以下节选自凌念真聊天记录：
啊妈妈妈妈：【报名检测费扣了两遍？】
凌念真：【我感觉它没测准，又去试了试】
啊妈妈妈妈：【？】
凌念真：【结果发现居然一模一样！】
啊妈妈妈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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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拟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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